那萧涵刚才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刻意为之,当不得真。
黎秩眸光一黯,眼底涌上几分急|色,咬紧牙关以全力冲击穴道。
而听萧涵说要喊人,假黎秩果然有些心虚,你乱说什么?
阿九前辈!萧涵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神色无奈又急切,我知道是你,你与枝枝身量相似,在不久前,我又见过你两回,与你说了这么些话,哪里还能认不出是你在为枝枝问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是在哄骗枝枝。
不怪左护法与黎秩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危机感,确实阿九假扮的假黎秩反问萧涵:难道不是吗?
我自然不会骗枝枝。猜测黎秩就在这个房间里,现在便是他打动黎秩的大好良机,不可错失!萧涵不敢大意,赶紧正了脸色,我也是认真想跟他在一起的,绝不是一时兴起,也没有利用他玩弄他,我想保护他!
阿九说:好话谁都会说
够了!
青账遮掩下的床榻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略显沙哑的冷斥。
萧涵与阿九俱是一惊。
左护法同样很吃惊,他瞪大眼睛看着身边刚冲开穴道恢复自由的黎秩,惊的是黎秩嘴角流下的血丝。
黎秩随手抹掉血丝,脸色一贯苍白,比先前没变多少,让人很难看出区别。他先给左护法解开穴道,便要站起来,双腿的麻痹酸软倏然涌上,他身形一顿,沉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左护法动了动同样酸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跟上黎秩。
见到黎秩出来,屋中二人神色各异,阿九心虚,萧涵安心。
阿九干笑着迎上去,小声说:怎么这么快就解开穴道了
黎秩轻吸口气,无奈地看着与自己一样的脸,九叔,别玩了。
阿九识趣地说:我去洗脸。转过身前,他朝黎秩揶揄地眨了眨眼睛,暗示地朝另一边萧涵看去。
萧涵说了那么多话,黎秩都听到了,也该有个回应了。
可惜黎秩面色十分冷漠,在萧涵满怀期待的凝视下,他语气冷硬地问:你刚才说,找到内鬼了?
萧涵有些失望,是,有外人潜入山上送信,被燕青抓到了。
黎秩眸光一寒,转身就走。一句话没问,一句回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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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第88章
议事厅那边, 高层都已经来齐了,黎秩到时,那个黑衣人已经醒来, 被五花大绑跪在厅中,雷香主正在审问他, 声音远在门外就听清了。
紧跟在后面的阿九洗干净了脸,露出原本白净俊美的脸,听到雷香主问黑衣人为何倒在内院,他扬声说:人是我发现的, 顺手打晕了。
闻声, 议事厅中诸位堂主长老香主看了过来, 黎秩便带着阿九萧涵左护法三人进来, 绕到那黑衣人正面,他的面巾早被扯下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黎秩微眯起眼,看向阿九。
阿九意会解释道:我收到信上山, 路上见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地混进了内院, 我就跟上去看了一眼, 顺手打晕了, 还发现他身上的纸条。
王庸看着他说:你终于来了。
可我来了也没用, 他不打算让我替他上场。阿九见众人都等着他解释,便随口说道:我急着去见你们教主,就把人丢给右护法了。
温堂主将信将疑地看向燕青。
燕青也有些意外, 我发现他之前,的确见到一个白影。
萧涵将众人见到阿九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到他出现,伏月教的人脸上只有意外,并没有陌生,可见阿九常常上山,连燕青都认得他。
可从他话里的态度看来,他似乎并不是伏月教的人。
萧涵问身边的左护法,阿九前辈不是你们山上的人吗?
左护法对萧涵感官有些复杂,或许黎秩会不相信萧涵的话是真的,但他却信了七成,于是他便对萧涵有几分怜悯,故而如实告知,他是我们老教主的义弟,不是山上的人。
只是义弟?萧涵看看阿九,又看看黎秩,认为二人不仅身量相近,连眉目也有几分相似,他摸了摸下巴,惊疑道:原来不是亲叔侄。
不是啊,大家都知道的。小白低声说:九叔比教主也才大了三岁,是老教主的忘年交,也是我们教主的玩伴和老师,他很厉害的。
不是亲的叔侄,还这么好看,武功又高,与黎秩又亲近萧涵看着阿九的眼神多了几分异色。
黎秩问,问出什么没有?
温敬亭静默垂首。
王堂主也是摇头。
黎秩便转向阿九。
阿九恍然道:对了,除了那张污蔑老教主杀了洛云的纸条,我还在这个人身上发现了一块令牌。
说着,阿九取出来一块三指长的黑色铁牌,面上是怪异的飞鹰图腾,王庸接过一翻,背面是一个数字。
十九。
众人不明所以。
黎秩皱眉,在袖中取出一个同样有着飞鹰图腾的铁牌。
众人不由吃惊。
黎秩慢慢翻过背面。
数字是十四。
怎么会一样?雷香主惊道。
黎秩看向萧涵,与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在九华山下被人跟踪,那人要杀我,这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后来在黄沙帮暗中构陷我的人身上应当也有这样的令牌,我听说,这令牌是西南镇南王府暗卫所有。
众人又是一惊。
连温敬亭也抬眼看了过来。
左护法问:镇南王府的人为何要潜入山上,还跟踪构陷教主?
不知道。黎秩眸光微凉,自萧涵身上慢慢落到王庸脸上,而后看向那个被阿九抓了正着的黑衣人,你到山上来,是要送信给什么人?
雷香主忙跟着问,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还不速速说出你的目的!
而问了许久都不说话的黑衣人,见黎秩来了竟开了口,我曾受洛教主恩惠,看不过他被人算计,属下们竟被蒙在鼓里,好心来提醒罢了。
这么说你还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好人。阿九嗤道:无凭无据说我们老教主是杀害洛云,算计洛云和伏月教的幕后黑手,你以为我们会信?
在今时今日的伏月教中,七代教主洛云是个忌讳的话题。教中曾在他手下做事的老人闻言,俱是低头。
雷香主觑着时机,殷勤地将先前搜到的那张纸条送上。
黎秩快速扫了一眼,便随手扔开,望向几位长老与香主,事情已过去二十多年,当年伏月教什么样老人们心里都清楚,我爹可有害过你们?是我爹念在昔日左护法收留之恩,出面为伏月教力挽狂澜,你们可还记得?
一干老人以胡长老为首,忙说记得,唯有温敬亭保持沉默。
黎秩不免多看他两眼,想来是那夜的气还没消,黎秩无奈地回过头,冷眼俯视着那个黑衣人,要污蔑我爹,至少先把证据拿出来再说。
黑衣人也笑了,笑声格外狂妄,他看着伏月教的老人,脸上是不曾掩饰的轻蔑,最后,他定定看着温敬亭,厉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黎姜为了夺走教主之位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总有一日,他会被人揭发!到了那时,我们的人定会为洛云报仇!
他死死地看着温敬亭,眼神似嘲似恨,又极为深沉,怪异到让不少人都看向温敬亭,温敬亭也不适的冷了脸,却见这黑衣人忽地闭紧嘴巴。
黎秩还未反应过来,萧涵的声音便传来不好,他要咬舌!
离黑衣人最近的雷香主闻言急忙卡住黑衣人的下颌。可这黑衣人似要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不肯松口,双眼瞪得泛起血红,雷香主也急了,可到底是那黑衣人太过狠绝,没一会儿,黑衣人不再动作,血液在嘴角涌出,雷香主怔了下,默默将人丢到地上。
雷香主惭愧道:人没气了。
黎秩下意识与萧涵对了一眼,都有种不出意料的意味。
诸位香主长老都没想到这黑衣人如此烈性,还没问出话就自尽了,但因黑衣人临死前的话和那令人深思的眼神,他们免不得多看温敬亭几眼。
温敬亭不是没察觉到那些偷偷打量自己的视线,他面色冷得很,在这一片沉默中,最先开口,他到山上来,就只是为了挑拨离间吗?
黎秩闻声,一双黑眸无声看向他。
温敬亭面色显然有些不自然,他沉声说道:与六大门派的七日之约已过去两日,在这种时候,这个人出现在山上,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温堂主是这么看的吗?
温敬亭本来只留意着黎秩,但这话却不是黎秩问的,他循声望去,便见阿九在黎秩身后走了出来。
那你可有其他看法?温敬亭道:你可不是伏月教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无权过问伏月教的事了?阿九笑着看向黎秩,小姜,你也觉得我多事了吗?
黎秩眉头一紧,他听出阿九话里的嘲讽之意,阿九平日随和,在伏月山上从未有过如此明显挑衅的时候,而且,他要挑衅的人还是温敬亭。
王庸看看几人,迟疑道:阿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有一肚子话想说。阿九撇撇嘴,说着斜了温敬亭一眼,只怕有人怪我多事,不让我说。
如此明显的话,大家都已看出来阿九是在针对温敬亭。
温敬亭面色越发难看,咬牙道:你想说便说,与我何干!
那我就直说了。
黎秩不解地看着他,阿九只回以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便走到温敬亭面前,低头磨蹭了片刻,而后张开手,递过去一片破碎的黑色布料。
温敬亭面露疑惑。
阿九笑问:这是你的东西吧?
温敬亭一言不发。
阿九捏着那一小片布料,在人前晃了一圈,最后递给了黎秩,这是锦云阁最为名贵的织金布布料,在光照下,会折射出彩光,漂亮得紧。
黎秩接过布料一看,他对这些不了解,身后便来了个人,声音并不太近,却好似贴在耳边一样,叫黎秩耳尖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确实,这种布料很贵的,我也有一件,在王府里没带出来。
王庸默默在两人中间插|进来,阿九,这料子有什么奇怪?
阿九摆手说:没什么奇怪,就是小姜在黄沙帮出事之前,我去过池州,发现一个自称是圣教中人的黑衣人与同样有着镇南王府令牌的人见面,他们谈了没多久,那个人就走了,还说,会考虑考虑,要不要跟他合作。
他每说一句,温敬亭的脸色就越难看,阿九还回了个笑眯眯的表情。
当时,我还碰见了世子,世子也碰巧在隔壁偷听。
被点名后,萧涵不得不点头承认,是,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他跟对方的谈话并不太明确,但话里的意思,是对方要他背叛伏月教。
那世子就是人证了。我们分开后,我觉得这个黑衣人很古怪,便追上去看看,并且与他交了手。
阿九看向温敬亭,那片衣料就是我与那个人交手时拿到的,他伪装得很好,也跑得很快,生怕被我揭开他的斗篷,不过他还是受了伤。
阿九说着,带着几分得意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当时,他左手手腕上三寸,被我用树枝划伤了,眼下时隔没多久,想必他手上还有伤疤。
如此暗示下,所有人都看向温敬亭,尤其是此刻温敬亭紧捏双手,面色铁青,像被人戳中痛脚一般。
阿九指向王庸手里的那片破碎的布料,这片衣角边料,是从那个人的斗篷上撕下来的,据我所知,温堂主就有一件一样的斗篷啊。
温敬亭声音嘶哑,是。
阿九又笑些说:那你的左手上一定也有一道伤疤。
闻言,大家都看向温敬亭的左手。
胡长老急急说道:不可能!小温怎么可能会出卖圣教!她又转向温敬亭,劝道:小温,拉起你的衣袖给他们看看,你是清白的!
教中的老人纷纷附和,他们还是很信任温敬亭的。
然而温敬亭却迟迟没有动作,黎秩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味,温堂主,你那段时间,去了何处?
温敬亭抬起眼皮,眸光深沉地对上黎秩,我确实下山办事了,我手上也确实有一道疤。他说着也急了起来,可我是遇上了刺杀!
阿九点头,这么说来,你承认你的斗篷破了,你的手也伤了?
温敬亭道:我的斗篷早就无意中丢失了,我的手也确实是被路上遇到的人划伤,他也逃走了!
那么有人为你作证吗?阿九问: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辩解,我最不能忍的就是背叛小姜的人,你就说,你到底能不能拿出不在场证据?
温敬亭张口半晌,却说不出话。
阿九哂笑一声,略显嘲讽,我就知道。当日与我交手的那个人,非但与你处处吻合,身量相似,就连剑招,你的穿花剑都学了十成十。
温敬亭咬牙,斗篷与手伤都模仿了,剑招自然也能模仿。
剑招是能模仿,但同样的剑招,每个人使出来都有不同,而那日与我交手之人,连你剑招切换时的习惯也一样,我怎么可能认错?我自认剑术不错,却不能在段时间内学得十成像。阿九朝他伸出手,眸光冷冽,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让我试一回?
温敬亭退了一步,眼底有些惊慌。阿九却抽出雷香主腰间挂着的长剑,手腕一翻将剑柄递到他面前。
温堂主,来吧。
温敬亭不接。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阿九将长剑插在温敬亭面前的青砖,摊手道:可是你的斗篷这么巧就丢了,你的手上这么巧也有一道疤,这些又怎么解释?我陷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