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双臂张开，渗人的骷髅脸上似乎在微笑。

    场外，近万人沉默不语，不再有人埋怨。他们胸腔里激荡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如鲠在喉，却又不敢有丝毫举动，怕打扰到正在对战的两人。

    络腮胡此时心里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突然想认输不打了。可是认输的话就在口中，怎么也吐不出来。不是怕输，而是怕侮辱了一名战士。

    何谓战士？“死不足惜也，为士。执意求胜也，为战。”——《馈略军法》吕氏印。

    天宇已经感知不到自己存在了，他意念紧紧握住自己最后一点痕迹。

    “献祭成功，瑟梦发动成功！复仇发动成功！”

    “呵呵，运气果然在我这边……”这是天宇最后一个想法。

    人生有很多令人记忆深刻不敢遗忘的场景，第一体育场这些观众或许会永远这场比赛。

    天宇本系统：复仇发动成功……受到总伤害五千万点……回馈伤害五千亿点……伤害不足……对手术法范围过大，继续献祭……

    天宇以为结束了，复仇发动成功，会让络腮胡陷入重伤，但要杀死他很难。“就算输也要输的让你以后不敢和我打！死也要咬下你的一块肉。”这是天宇先前的想法。

    可是这一切又在继续。“让痛苦进行，让所有原罪继续。”——黄家名言。所有的痛苦不可能结束，人生苦痛，甘之如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既然有岸，就有彼岸，何不继续苦一会儿，到达彼岸呢？

    天宇倒在地上，任由系统宣判比赛结果，等了数十分钟，还是数分钟，失去心脏，失去神念，失去神识，失去大脑的天宇不知道。

    他感觉很凉，透骨的凉，他感觉自己有无数个，无数个自己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无数个自己在献祭。

    天宇不知道他的比赛已经引起校方的注意。

    “校长，您快看……”

    “哦，又是哪个小天才……天宇？我好像有点印象……怎么可能……以一化万！”

    “校长，真是以一化万？”

    “有可能是。给小月开权限，让天宇的这个比赛场地可以调取的能量无极限。”

    传说，第一个智慧生物出世时，是一个整体，完全是一个个体，没有单元组成。后来，上天觉得这样太单一，为了复杂化，以后每一个智慧生物都是由个体组成的。

    那么组成你的单元是不是你？若是你的话，是仅仅是你的一部分，还是有可能发育成完全的你？如果答案确定，是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有无数个自己？

    天宇正经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明我。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一个工人，自出生以来就进行着重复单调的生活，每天运输东西，更新东西，直到……一道命令下来，他“勇敢”的响应号召，“牺牲”了。他又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公务员，每天处理繁杂的文件，同样有一道命令下来，他处理完最后一个文件，也勇赴“牺牲”。

    每一个自己无畏，每一个自己无私，每一个自己为了胜利不惜一切，每一个自己都是那么可爱，可爱到让人心酸。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一切，只为了那个天宇。令如山，无人反驳，天宇让他们献祭，无数天宇没有丝毫迟疑。

    那种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能量集合起来足以灭世。

    “呵呵，又是这种感动。每看一次以一化万，我都忍不住要哭。”江浩海自言自语。

    天宇的细胞没了，还有电磁波，电磁波化无乌有，还有原子，原子没了还有极微子，极微子没了，还有什么？

    “你们呢？你们在哪啊？我不打了，我认输，行吗？快停下来吧……”

    请别再离开，我怕承受不住……无数天宇微笑着奔赴死亡，这份心痛全部加在天宇身上，天宇好后悔，好想认输，好想放弃一切，可是他停不了了。

    好比把一样东西推下坡，你必须用几倍先前的力才能让它止住。

    意识是什么？我们因何存在？我们是谁？

    天宇哭了，真正哭了。

    场外达不到等级的人可看不到其中内涵，他们仅仅为天宇不屈的精神感动，为络腮胡大威力术法感到震惊。他们很快看见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献祭完成，复仇启动，总回馈伤害一亿亿亿点！”

    能量是什么？“次为三之数，实业也，消息也。”——《吕氏实力说》吕氏印。

    意思就是，能量是属于第三种实力，是实在的做任何事的前提，是只要存在就不断消耗。

    天宇比赛场地是广场，占地800平方，这800平方已经变成冰雪世界。这些冰雪是络腮胡的能量凝聚物。

    天宇此时已经变成一堆碎肉和碎骨了，但他的术法却发动成功，而且系统到现在还没宣判比赛结果，络腮胡正想把术法停下来，却双眼圆睁，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怎么可能！能爆！我的术法怎么可能产生能爆！”

    一道斜插在地板上的冰刺慢慢解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接着一声“砰！”爆开。爆炸威力不大不小。而这种冰刺很多。不仅冰刺爆开，而且细小的雪花也爆炸开来。全场所有络腮胡的术法凝聚物全部爆开，同时，络腮胡脸色通红，好像在忍耐什么。接着，络腮胡痛呼一声，身体不由自己的迅速膨胀，络腮胡大吼一声，爆炸了，漫天血肉横飞。

    全场再次静寂，他们呆呆的看着屏幕，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屏幕展示的画面让他们震栗。

    “能爆！绝对是能爆！”有明眼人看出来。

    “你们这些平民仔细看吧，呵呵，我第一次在家族珍藏影像中有幸看到过能爆，那场景……啧啧……”

    单个爆炸效果不那么震撼，但所有的结合起来，那种毁天灭地的图面让无数观众脸色发白，想要闭眼不看，但本能却强行记住这些画面。

    智慧生物是有感官的，这些智慧生物通常通过感官吸取知识，所以一部好的影像带给人的收获很多。

    能爆已经持续了十分钟了，还在持续。全场继续静寂，甚至有人离开位子，死死趴在地上。

    “校长，已经达到三级空间壁垒了。”

    “继续维持。这些画面对学生们来说很重要，花再多能量也要维持空间稳定。”

    天宇依然有感觉，周围一片黑暗，他能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天宇尝试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声音是个女声。

    “你是我吗？”因为大脑被毁，意识和灵魂也残缺不全，他的记忆很大一部分缺失。

    ““我……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很……很亮……””

    “很亮？”

    “对啊，我好像是水……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呀。我传给你算了。”

    一段包含信息的识团传过来，天宇接受。一会儿，天宇再次哭了。那个女声是他第一滴眼泪。

    “我刚想去玩，结果接到一道命令，让我去死，我只好来死啦……”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当你出生时，你会流泪，第一滴眼泪最纯洁。

    “我知道了……我的细胞没了，原子没了，电子没了，极微子没了，但唯独第一滴代表我出生的眼泪还在……”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倒流回最初的相遇。第一次流泪啊……第一次和水亲密接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