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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老太爷和二老爷忙先避了出去,王氏道:“都愣着作甚么,还不赶紧抬到产房去!”

    此时还在王氏的松菊堂,回长房还有一段路,明玥扶着邓环娘的胳膊,让她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竟出奇的平静。

    很快进来了四个婆子,明玥见她们抬了个类似担架的软榻,稍稍放心,郑佑诚回了神忙过来将邓环娘抱到软榻上,一拨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回长房院子。

    好在预计着就这前后十天的功夫,早早布置好了产房,邱养娘想的更是周到,将产婆也提前请进府住着,刚刚明玥问话的功夫,邓环娘的丫头已遣了人去请郎大夫,一切算是早有准备,倒并不慌乱。

    不多会儿,郎霖便被丫鬟拽着一路小跑地进了院子,明玥面上不怎么紧张,一张嘴却结巴了:“郎、郎大夫,快进去看,看我娘.....”

    郎霖也喘得不行,稍缓了口气,安抚道:“夫人的胎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郑佑诚也等在外面,便说:“那有劳郎大夫,快请进去吧。”

    明玥前世还没有经历过这个,心急之余只觉时间过得很慢,眼瞅着屋里人影晃动,却迟迟听不到那期待的“哇”一声的婴儿啼哭,初春的寒风里,她觉得自己要出汗。红兰给她加了件披风她也没感觉,她本能的看向了郑佑诚,不安地叫了声:“爹爹......”

    郑佑诚也是微锁着眉,过来摸了下她的头,说:“没事,这才没多久的功夫。”

    他话音儿才落,屋里就传出“哇”的一声啼哭,紧跟着就有婆子出来报喜:“恭喜大老爷,是个白胖胖的哥儿!”

    郑佑诚眉头一展,脸上立时不加掩饰地现了个大大的笑意,他不自禁的拍了两下手掌,大声道:“赏!全都有赏!玥儿也赏!”

    明玥也随着他乐起来,傻站了半晌才挪了挪步子。

    ——双喜临门。

    长房里热闹开了,游氏在得了信儿的第二天便带着一大堆补品上门,看看邓环娘,又看看小外甥,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邓环娘也知道了邓文祯的消息,——祯哥儿会试中了第六,虽然被点中头甲的机会不大,但能参加殿试,得见天颜,一个二甲的进士出身是跑不了的,邓家里简直是高兴坏了,自打祯哥儿这里,是真正担得起“书香”二字了。

    因而这二人相看,真真是怎么看怎么乐。

    邓素素也觉扬眉吐气,在明玥新搬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手指着楼上撇嘴:“表弟也是长房嫡出的哥儿哦,生在长房、长在长房、是长房里的老幺儿!看她日后还神气甚!”

    明玥心底里也开了花似的,都不晓得以后要怎么疼这个弟弟才好。

    郑明珠在楼上虽听不见邓素素的话,但也心知她不会说什么好的,不由暗自咬牙在心里将邓家人骂了一通,又想着日后若父亲偏心,自己又将被置于何地,越想越气,不由红了眼圈,原本一腔的欢喜都被邓环娘这一胎给冲没了。

    没过几日,殿试便有了结果,裴家公子因殿试发挥失常,没能中头甲,赐了二甲进士出身,而郑泽昭却被点了探花,赐头甲进士及第,其余状元和榜眼都是京中人士,——竟与郑老太爷所料相差不多。

    京城里,考生们对此次殿试私下颇有异议,皇帝却在殿试完立即启程去了江都,京中诸事交由大司马陈吉,考生们骇于权臣之威,只敢心中愤懑却无人敢真正大声说话。

    对此,郑老太爷特地交代回来报信的随从,要郑泽昭勿要夹缠在这些人当中,速速回燕州。

    ——殿试虽已结束,但考中之人一年内均不能派官,还要等吏部进一步的考核。

    随从快马加鞭的去了,又过了七、八日,却回来了另一人,面带焦虑地报王氏说:“二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发病了,且是不轻,恐要耽搁些时日。”

    ☆、第46章 解惑

    随从快马加鞭的去了,又过了七、八日,却回来了另一人,面带焦虑地报王氏说:“二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发病了,且是不轻,恐要耽搁些时日。”

    ——行路在外,最叫人惦念的就是这个。

    郑泽瑞在外院碰上了来报之人,一听之下也忙跟着来了松菊堂。

    王氏劈头将回来禀报的的人责骂了一通,斥责他们路上照顾的不够妥帖,骂完了又问:“请大夫看过没有?这个时节,多半是一早一晚受了寒气,又或是这一路劳累所致。”

    郑泽瑞便道:“祖母,要不孙儿跟去看看?左右到洛阳没多远了。我骑马赶早儿走,一日多便到了。”

    王氏瞪他一眼:“添甚么乱,你二哥一个还不够叫人挂念?”

    郑泽瑞见王氏真有怒色,只得忍住不言。

    那随从被王氏骂得很是战兢,躬着身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答:

    “请大夫瞧过了,说是内热外寒所致,有点发烧,所幸当日正到洛阳,遇见了裴夫人与裴公子,裴公子与二少爷相投,欲将二少爷接去裴府照料,二少爷不肯往府上打扰,裴夫人便说如今都是亲戚,断没有碰到了还让二少爷住客栈的道理,二少爷推脱不过便只好随着去了。裴夫人怕家里惦记,专派了人与小的回来报个信儿,二少爷眼下还好,就是病去的慢,要耽搁几日,请老太太莫挂心。”

    王氏听闻“噢”了声,宽下心,转而诧道:“裴家公子热心,只是怎论上亲了?”

    随从也不十分清楚,说:“小的听裴家的下人说,是裴夫人娘家姐姐的侄女,年后才与京里六叔老爷的侄媳妇的内弟定了亲事。”

    王氏咳了一声,说:“嗯,那倒真是亲戚了。”

    “二少爷还让小的给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大夫人、各叔叔婶婶,以及姊妹弟弟们问好。”

    王氏叹了一句,转向焦嬷嬷道:“你看二郎这孩子,自己个儿都病了却还惦记着家里,叫人心疼。告诉他家里都好,只先留心自己个的身子吧。”

    焦嬷嬷道:“二少爷一向有心,只是性子内敛,嘴上不说罢了。”

    王氏颔首,知晓郑泽昭在裴家便放心多了,吩咐白露去点了几样药材,又让打点几样谢礼,明儿人去洛阳时一并带上,又交代了些“请裴夫人有空到燕州一定到郑家,以使她们能当面致谢的话”,这才打发人去了。

    没多大功夫,明珠、明玥也来了松菊堂,郑明珠面带担忧,一进屋便道:“祖母,昭哥儿病了?重不重?走时昭哥儿只带了小厮,也没个细心的丫头照料,这一病.....可怎生是好。”

    王氏道:“病是病了,不过眼下在洛阳裴府呢,倒不用担心照料的人手不够,只是要耽搁几日,多记个人情。”

    郑明珠稍一沉吟:“可是会试夺了头名的裴家?”

    “是呢”王氏歪了歪身子,大抵也明白郑明珠的意思,——会试时裴家公子压了郑泽昭一头,殿试时却无缘头甲,只得了二甲的进士出身,郑明珠是恐那裴公子心有酸意,郑泽昭在裴府反更不得自在。

    可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只得道:“昭哥儿心里有数,我交代了明儿多跟上几个人,若是昭哥儿见好又不愿在洛阳停留,便回来,只路上辛苦些,回来再好好调养就是;若裴家是诚心帮忙待人,咱们也不好拒人千里,便由昭哥儿自己拿主意。”

    郑明珠听了这话,方松了眉头,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打从松菊堂回来,明玥便去了邓环娘的院子。

    邓环娘正坐月子,下不得地,但也吩咐了打点些昭哥儿日用的东西以及给裴家的薄礼,明玥便过来帮着一一过目。

    红兰出去了一趟,回来便跟邱养娘小声嘀咕道:

    “养娘,奇怪的很,方才那回来报信的刘大叫二少爷院子里的丫头专寻了奴婢去,说二少爷特地叫问问咱们姑娘这阵子可安好么,闹没闹甚么病?也不知问过大姑娘那边没,二少爷主动关心咱们姑娘这还是头一遭,这才有点子做哥哥的模样,只我有点儿不惯....怕不是又有甚主意吧?”

    邱养娘也略感意外,问:“那你怎生说的?”

    红兰道:“我还能怎生说,姑娘前阵子病得不起床是满院子都知晓的事,还要叫了我去问,要么我说怪呢!”

    邱养娘想了想,一时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又不能确定,只好等明玥打邓环娘房里出来让红兰原话回了再做计较。

    结果明玥听完却是笑了一下,转着茶杯说:“你再去回他,便将我前些天发病时的症状一一说给他,越详细越好,叫刘大一条不准落的尽回了二哥。”

    红兰有点儿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而去,刚走了几步,明玥却又蹙眉叫道:“等等。”

    “姑娘还有事要吩咐么?”红兰回身问。

    明玥低着头忖度了好一阵儿,最终叹口气:“罢了,你先去回话吧。”

    红兰出了院子,邱养娘便过来揽着明玥道:“姑娘是觉得委屈了吧,好心送了东西,却平白给人怀疑。”

    明玥闷闷出声:“是有一点儿,不过二哥以往一直是不曾放心的,这回叫人来问,便说明一是他吃了我送的点心,二是他没有直接定论,想来被疑心的也不止我一人,此事他自己心里定也有了眉目,只恐是尚不能相信。”

    邱养娘道:“先前还不敢确定,昭哥儿这事一出,咱们立时也清明了,只是我也有丝想不通,这柳姨娘怎么突然.....”

    明玥皱眉:“二哥此行带的吃食不少都是柳姨娘备下的,此次还不知如何,恐是为了不使老太太担心,没敢实报病情。”

    邱养娘摇摇头:“作孽呀。”

    两人一来一往说了一会儿,红兰便回来了,这丫头的脸色比刚才更困惑,眨巴着眼睛道:

    “姑娘,我方才趁送东西的当儿将您吩咐的细细说与了刘大,结果他听了之后,竟行了个礼,说既是这个说法,二少爷请姑娘代为看顾大小姐和四少爷几日,其余事情等二少爷回来亲自问个明白!”

    明玥一哂,道:“那若不是这个说法呢?”

    红兰吐吐舌头,说:“奴婢也这么问了,那刘大恶狠狠盯了我一眼,要吃人一般,然后也没言语就走了。”

    明玥笑了笑,说:“行了,这事你就当没有过,烂在肚子里吧。”

    红兰立即做了个揉肚子的动作说:“已经烂的没影儿啦。”

    明玥被她逗的笑了一记,自己静坐着想了半晌,起身往邓环娘的院子去了。

    路上,邱养娘问:“姑娘要同夫人说此事么?”

    明玥道:“暂且等二哥回来再说,但不能让柳姨娘再往四哥儿那去,谁知她这是单冲了二哥还是别的,幸好四哥前些天打书院回来都被祖父拘在前院书房......大姐那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邱养娘细想也是心惊,忙跟着明玥一道去了。

    当天晚上,柳姨娘便因请安时晚了半刻惹得邓环娘十分不快,被邓环娘罚回院子里思过,没邓环娘的准不许出院子。

    邓环娘刚生了哥儿,众人只当她是娇娇得意,如今故意要收拾两个妾室,因而也没人多想。

    郑明珠第二日便对郑泽瑞训诫:“我便说过她们母女不是良善之辈吧!如今怎样?有了亲儿,腰杆硬了,立时便露出了真面目!今儿是柳姨娘,回头就要轮到你我,你若是还对明玥那丫头和颜悦色,早晚有一天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郑泽瑞也是憋闷,邓环娘这些天免了他们的请安,他还是刚从郑明珠嘴里知道柳姨娘被罚的事,他自然也替柳姨娘不平,可这后宅里头的事他并没多大心思,也没想那么多,这会子被训得脑袋发懵,只好道:“明儿我便去问问明玥那丫头,她要是嚼舌根了我自然饶不了她。”

    郑明珠操心的很,就差耳提面命了,见郑泽瑞表了态才再三叮嘱的离去了,本以为郑泽瑞要和明珠冷了脸,谁知郑泽瑞练了一遭功夫后就忘了这回事,郑老太爷又整日盯着他读书,搞得他苦大仇深也无暇回内院。

    忽忽过了八、九日,郑泽昭终是赶回来了,不过一并来的竟还有裴家公子和裴夫人。

    ☆、第47章 客来

    郑泽昭穿了件月白的锦缎长衣,外边还罩着浅色大衫,显得有点消瘦,脸色发青,虽是极力强撑,却仍难掩病容憔悴。

    迎到二门的郑明珠被唬了一跳,原以为过了这好几日,郑泽昭回来怎生也应是好了八分的,怎看起来却像还在病中?

    三人都是乘了小轿到二门,原应是邓环娘领人来迎,她不便,就换了二夫人林氏来,林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拉着裴夫人的手很是亲热:“夫人还亲自送了昭哥儿回来,真是一路辛苦了。”

    “二夫人快别这般说,,我倒辛苦甚么,叫贵府一众人等的心焦却是真的,还劳得夫人迎出来。”

    裴家夫人一张圆脸,额头饱满,两眉间略宽,一双秀目大而亮,不笑时,有女子少有的洒脱之容,而今一笑,又带了些妇人的温柔妩媚,让人很感亲切。

    林氏瞧着,心里又喜了几分,言谈间愈加亲厚,仿似熟识多年一般。

    寒暄几句,跟着林氏一同迎出来的郑明珠也过来见礼,裴夫人微一打量,见她袅袅婷婷,着秋香色菱花高腰襦裙,罩莲青蹙金对襟半臂衫,挽一条绯红叠色披帛,神情矜贵自持,便忙虚扶了她笑道:“早听过郑家大姑娘的名,今儿才见了,果然是世家里长出来的,一般人家里的女孩儿哪有这样的气质?”

    郑明珠忙道“夫人谬赞”,但并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之态。

    林氏道:“你看我,怎生让夫人在这站着和我说了半会子话,可没了待客的样子,真真该打!夫人见谅,现就随我进去吧,老太太一应人都等着好好谢谢夫人呢。”

    门下早备了竹椅小敞轿,郑泽昭虽病者,眼下却不情愿乘,裴家公子也有心步行,便也不要敞轿,郑明珠本也想同郑泽昭一起好说两句话,但因着他身边还有裴云铮,倒不好一处,只得同林氏和裴夫人坐了敞轿在前头走,郑泽昭则同裴云铮一面闲谈一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约么行了有一刻半钟的功夫,到了松菊堂的院门,几人下了敞轿,林氏与裴夫人相携着进了院门。

    王氏正等在松菊堂正房,三夫人、郑明薇、明玥、郑泽瑞都在,只郑明霞这几日吹了风头痛,在自己院子里窝着。

    廊下的小丫头一时瞧见一堆人绕过了假山,忙进去禀报,王氏拍了下大腿道:“可算是回来了!”

    三夫人今儿就是过来闲坐的,因而也不积极,只随着王氏笑了笑,说:“到家了就好了,娘也不必再一直挂心,我瞧着您最近用饭都不香呢。”

    王氏喝了口热茶,眉眼都舒展开了,一时便听见二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隔帘传了进来:“娘,裴家夫人与公子到了呢。”

    屋里的小辈们闻声都站起身,稍理衣鬓,便已有小丫头挑了帘,一时间便见林氏携了一位身量高挑,面容富态的夫人进了屋,王氏搭着焦嬷嬷的胳膊也起身虚迎了下,笑道:“夫人一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