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浚冷笑:“你休想。”
“顾少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聂坤晃了晃手中的剑刃,“否则你这双腿,可都保不住了。”
顾浚咬紧牙关,只冷冷地看着聂坤,一言不发。
“好吧。”聂坤叹了口气,“还是得让你吃点苦头。”
说罢,聂坤一剑刺出。剑刃生生没入顾浚左腿之中,竟将他钉在了地上。随即,剑刃在他骨肉间一搅一戳,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让顾浚昏死过去。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十指扣住身下的地面,坚凝的土地都被他抠了进去。
聂坤残忍地注视着他,只见少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竟是他剧痛之下,将舌头都给咬破了。
“好骨气。”聂坤嘿然一笑,“顾少爷,你若再不说,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哈哈哈哈!”顾浚居然笑了起来,他脸上全是鲜血。耀目的月光下,那一口森森白牙看在聂坤眼中,仿佛猛兽般噬人。
“你笑什么?”聂坤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
“我笑你啊,聂坤。”顾浚笑声渐止,话语中却冷意愈浓,“熬不过去的,看来是你,而不是我。”
他话音刚落,便见天外一点绿芒呼啸而至,噗嗤一声,插.进了聂坤的胸口。
☆、第4章 .09
浓俨的夜色下,黑暗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色,在高天上泼洒出片片幽沉。
苏于霜站在树底下,师父依旧还在定中,整个身体纹丝不动。她忍不住握了握怀中的大衍珠,耳边似乎掠过声声凤鸣,却又听的不太真切。
难道师兄那边出事了?苏于霜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小青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如此激动。她又看了叶舒一眼,只见叶舒双目紧闭,额上点点汗滴,显然正是在祭炼洞天的关键时刻。
此时却不能打扰到师父。
她松开手,只能长吁一口气,但愿两位师兄能应付的过来。
叶舒并不知道另一边发生的事,否则她就是拼着元神受创,也要赶过去救援两个徒弟。只是她心神全部沉浸在与洞天的勾连之中,周遭一切动静都无法感知。
她与那洞天间的感知越来越多,越是深入到洞天之中,叶舒便越感惊奇。
这果然是个尚未衍化完成的世界,天地间清浊二气未分,无日无月,更无任何生灵。叶舒的神念游荡其中,或有烈火灼身,或有冰寒入骨。三千大道,混乱不堪。
唯有千万星辰盘旋闪烁,其数便如恒河沙数,其光则为璀璨天湖。这个世界,竟是以星辰大道为基。
除却每个世界诞生之初都会生发的乾坤大道,洞天中的一切,都由烁烁星辰支配。
叶舒心里直犯嘀咕,莫非这是潇真派哪个修星辰大道的道君修炼所在?
拿到完整版的通玄书后,她就将这部高妙道法通读了一遍。以她目下的见识和境界,金丹以上的修炼之法,其实和看天书也差不多,但叶舒还是从中得出了许多有用的讯息。
修真的最高境界,乃是以身合道。此时,修士便跳出五行轮回之中,成为与天地同寿的大道化身。而在到达这个境界之前,修士需选择一条大道。以此道为基,不断向前。
一般修士选择的大道,都是根据自己修行的道法而来。譬如顾家的上清神霄诀,乃是修风雷之道。苏于霜的大衍经,则是修时光之道。
而潇真派的通玄书……能够修的大道简直不要太多。其中,就包括了星辰之道。
若叶舒几人中有一人决定修星辰之道,这个洞天,便是一处天造地设的修行福地。从中可得到的裨益,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只是眼下说这些还太早,叶舒差不多已将洞天祭炼完毕。但正如小青所说,她修为太低,这洞天在她手中,现在还是明珠暗投,能够使出的威力只是冰山一角。
如此想来,这门生意有点不划算啊。虽然是长远投资,但短期内叶舒还想收点利息呢。
这一瞬间,或许是心有所感。围绕着叶舒身周的星辰忽的大放光芒,她的神念身不由己地朝其中最亮的一颗星辰飞去。那星辰被一团耀目的白芒裹覆其中,叶舒近的前去,只觉全身上下仿佛被剑锋割了一遍,痛得她眼前阵阵发晕。
“我勒个去,这到底是什么?”她拼命想挣脱开那股强大的吸力,却无济于事。
更多的白芒闪烁起来,叶舒身上的痛感也越加强烈。待到她的神念融入那颗星辰之中,她几乎是体验到了千刀万剐的感觉。
妈蛋,难道我叶舒竟要活活疼死?
好在她一融入那颗星辰,痛感便立刻消失。叶舒一边抽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星辰内部空空荡荡,就在叶舒头顶的正上方,悬浮着一本散发出淡淡光芒的书册。
叶舒眼前一亮,抬手就将那本书册取了下来,只见封面上书六个大字——天外星辰剑法。
“好东西啊。”叶舒顿时连疼都顾不得了,颇有财迷气质地把这本剑法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拿去给小浚修习,正正好。”
被叶舒惦记的顾浚,此时的境况绝说不上好。
聂坤猝不及防之下,被那绿芒刺中胸口,但他毕竟是金丹元师,身上真光一起,身形往后一闪一避,瞬间便掠至洪云身侧。
看到那伤他的人,聂坤不由讶异地“咦”了一声。在他计划中应该早已死去的曹衍,不仅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而且身上绿光涌动,法力升腾,竟有了堪比金丹期的实力。
“小青。”曹衍沉声道,“你好好护着师兄。”他不忍去看躺在血泊中的顾浚,只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聂坤,“这两个老头,由我来解决。”
“呵,大言不惭。”聂坤压下惊诧,曹衍实力暴涨,也不算太过稀奇的事。有些门派中的秘法,就可以把修士的境界在一段时间内拔高。
“你以为,有了金丹期的实力,就能敌过我吗?”聂坤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黄口小儿,不自量力,我就是在斗法经验上,也比你多出了不止一星半点。你还是不要挣扎,乖乖束手就擒吧。”
曹衍却哈哈冷笑起来,他微眯着眼睛,眸中是掩不住的怒意:“谁和你说,我只有金丹期实力?”
“嗯?”
聂坤还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只见曹衍猛地拔地而起,仿佛一只离弦利箭,挟裹风雷之势,朝自己直冲而来!
曹衍忽的发出一声大吼,那吼声在空中化为一声清越凤吟。刹那间,百鸟齐鸣,万兽宾服。整片莽山在这直刺云霄的声势中翻滚咆哮,波浪滚滚,浩大的力量全部涌向聂坤。
聂坤只觉头痛欲裂,惊骇莫名。就在那尚算稚龄的小男孩手下,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消失不见,庞大的威压下,冷汗滚滚而下。眼看曹衍离他越来越近,聂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跪下!向他跪下!
“洪道友!”他拼尽最后一丝勇气狂吼,“救我!”
此时,曹衍的拳头已碰到了聂坤的鼻尖。只见那小男孩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变拳为掌,一掌将聂坤扇飞了出去。
聂坤在半空中几个翻滚,砰嗵一声摔在了地上。巨大的推力让他去势不停,一连撞断十几棵参天大树后,他才软软停住。浑身的骨骼在这一掌之力下,碎了大半。
“你,你……”聂坤勉力发出微弱的声响,“你这怪物……”
这哪里是金丹期的实力,分明是元婴真君才能拥有的恐怖力量!
一掌之威,就将聂坤这个金丹中期的修士打掉了半条命。而此时的曹衍气定神闲,淡淡一笑:“我提醒过你的。”
忽然,他闪电般向后侧过身体,一把截住洪云斜刺里递出的长剑。长剑上红芒烁烁,剑锋扭曲不定,竟是一把剑丸。
洪云见剑丸被制,捏起法诀,就要将剑丸上的灵光散去,好将其召回。
曹衍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他右手猛然收紧,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剑光一阵明灭晃动。咔擦几声,当即碎成了粉末。
“什么?!”洪云大吃一惊,他这剑丸乃是一件灵器,堪比元婴之威,竟眨眼间就被曹衍废去。洪云心中暗叫糟糕,今日怕是不成了。他当机立断召出一柄飞剑,就要剑遁而走。
“想跑?”曹衍双眉一轩,“来了的,就得给我把命留下!”
洪云乃是金丹巅峰的修士,境界比聂坤还要高。此时见曹衍穷追不舍,原本以他剑遁之速,对敌中当是逃跑的不二法门。也不知那小男孩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法,无论他在空中如何转折,一直都摆脱不掉。
此刻他被激起了凶性,心知今日若不打败曹衍,必无幸存之理。索性不再逃跑,飞剑在空中一个急停,从他脚下窜将而起,化作万道剑芒,向曹衍破空而去。
这一招却比顾浚一剑化九剑要高明无数倍,乃是洪云花费数十年,方才堪堪练就的最强杀招。
曹衍却仿佛没有看见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剑芒,只见他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迎头朝剑光冲去。那剑芒刺到他身上,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阻挡,悉数弹开。
“雕虫小技。”
“哼,你当我不过如此?”洪云冷笑,手中法诀一掐。万道剑光之上竟又生出万道剑光,一道比一道锋锐,一道比一道迅捷。生生不息,源源不断,就要将曹衍淹没在无数剑芒之中。倘若曹衍有一瞬抵挡不住,就是万剑穿心,肠穿肚烂之局。
“跟我斗。”眼见曹衍的身影已不再出现,洪云不由哈哈大笑,“你还嫩了点!”
“是吗?”曹衍的声音从剑光中传出,他语音平静,但不知为什么,洪云却听出了无尽的森寒,“原想让你死的痛快点,既然你不愿,我就遂了你的心意吧。”
空中的灵气忽然一阵无形的扭曲,洪云心头一悸,下意识就要飞遁。只是他还未动作,就见笼罩住曹衍的万道剑芒轰然爆裂,剑锋一个调转,全数朝洪云直刺而去!
曹衍唇边的笑意铮然如铁:“好好享受。”
说罢,他也不去看身后万剑齐戮的惨景,飘然离去。
待到曹衍飞回林中,聂坤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了。聂坤绝望的眼神中,映出那个恍若地狱之主的小男孩。虽然曹衍的身上没有一滴血迹,但聂坤就是知道,洪云死得连渣都不剩。
“给我个痛快。”聂坤闭上眼睛。
“好啊。”曹衍淡淡回答。
只听两声凄厉的惨叫,曹衍一掌捏断了聂坤完好的那只腿,又一掌捏碎了聂坤的咽喉。这个跋扈的金丹元师,就此身陨。
曹衍也不去管聂坤的尸体,他脚步平稳地走回王家村。斗法开始之前,王家村的村民早已逃走。顾浚双腿俱断,浑身是伤。小青没办法挪动他,只能让顾浚躺在原地,又拿了丹药替他疗伤。
“小青,师兄怎么样了?”
小青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容:“睡了。”——其实是昏死过去了。
“没有大碍吗?”
小青肯定地点点头:“回春丹的效果,你知道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曹衍在顾浚身前停下脚步。身体仿佛撕裂一样的疼痛着,脑袋也越来越昏沉。最后确认了一眼顾浚的状况,他终于支持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4章 .09城
“小衍,小衍……”
曹衍从深重的黑暗中醒过来,一睁开眼,视线中就是顾浚和小青担忧的神情。
“你醒了!”小青又高兴又生气,“早和你说过不要逞强,偏偏不听我的劝!”
顾浚示意小青安静下来:“感觉如何?”
“很不好。”曹衍苦笑,“我已经痛得浑身没有知觉了。”话音未落,他就抑制不住地呕出了一口血。
顾浚眸中的冷意更浓:“你内脉受创太严重,回春丹虽然有用,但收效甚微。”
“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曹衍抹了抹唇边的鲜血,“师兄,你呢?”
顾浚看了看自己的断腿:“比你要好。”
说罢,师兄弟两人竟哈哈笑了起来。绝望与愤怒过后,这宁静下来的安逸奇迹般的抚慰了他们。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让这两个少年人骨子里的凶性破体而出。虽是遍体鳞伤,但身心都似乎被洗练了一遍。
曹衍眯着眼睛:“咱们这副样子,师父看到了,一定会很生气。”
顾浚想到了那女人愤怒的模样,语意忽然森冷了起来:“放心,会有人替我们承受师父的怒火。”
聂家,我已经退让太久,是时候让你们吃点苦头了。
他抬头望向高天,如墨的黑暗已渐渐散去,天边露出一线浅薄的鱼肚白,这一夜终于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