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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相遇呢?

    她咬紧了牙关,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把眼泪忍回去,然后突然听秦晅无不讥讽地道:“他若是因此败露了身份,都是拜你所赐。”

    那声音虽然不高,却锐利异常,银针入海一样波澜不惊,却让正在这片海波下的邵萱萱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邵萱萱忍不住攥住他胳膊,顶着凛冽的寒风蹭到他耳朵边:“那你让他回来呀!”

    “火(和谐)药方子都没拿到,地图也没拿到,回来做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废物?”

    邵萱萱愣了一下,缓过神来:“火(和谐)药,什么火(和谐)药方子?会爆炸的火(和谐)药配方?那就是硫磺、炭粉和硝啊,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你还要什么配方?!”

    秦晅扬起的鞭子停滞在半空中,“你当真知道?那之前……”他可记得她吹嘘过她老家武器的厉害程度,结果真让她画图纸、具体描述,又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邵萱萱虽然心虚,但见他脸上有缓,还是顶着朔风大声道:“那时候你人品那么坏,想也知道不会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好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她这一嗓子嚎得嘹亮异常,震得身后的萧谨容和刘简都一脸呆滞。

    萧谨容:“……”

    刘简:“……”

    红颜祸水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哇殿下,您看她都当着您面撒野了还不给抡马下去!

    秦晅倒是真想把人扔下去拖行个几百米教训一下,但邵萱萱本来就够笨得了,万一这么一虐待把火(和谐)药配方给摔忘了,就损失得有些大了。

    “敬之,咱们到哪里了?”

    太子问话,萧谨容自然不敢怠慢的。

    “回殿下,快到暨州地界了。”

    秦晅沉吟片刻,再一次大力扬起鞭子:“绕过去,去风沙城。”

    “这……风沙城当年……”萧谨容欲言又止地看了邵萱萱一眼。

    邵萱萱正为了避风雪侧过来,正好看到他微妙的神色。

    风沙城,什么地方,很恐怖吗?

    萧谨容干咳了一声,轻声道:“聂姑娘不记得了?那伽云寺,总是还有印象的吧,那可是您祖母静修的地方。”

    邵萱萱愣在那,思绪千回百转,终于回想起一点关于“伽云”两个字的印象。

    “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咱们回伽云去,师兄不走,我也要带你走!”

    那是,属于聂襄宁和俞嫣初他们的回忆。

    跟她邵萱萱,倒是没有什么瓜葛。

    身下的马再次狂奔起来,马鞭劈开空气的声音凄厉而沉闷,落到马背上,像是钝刀子割在皮鼓上。

    “你把火(和谐)药方子写出来,我便让他回来。当然,也只是回刘简手下,可不是哪里都能去的——起码老太太死之前,都别想进光明正大的在皇宫露脸了。”

    邵萱萱听到身前的人这样说道。

    ☆、第八十一回血吻

    邵萱萱真以为风沙城是一座城。

    但这地方连断壁残垣都少得可怜,说是一座昔日城池的遗迹还差不多,连俞嫣初口中的伽云寺都烧得只剩下几尊焦黑的佛像。

    朝阳初升,那一点猩红在地平线尽头的半只佛头处缓缓升起。

    萧谨容突然向秦晅行礼道:“恭喜殿下,卧佛含丹,乃是大大的吉兆。”

    秦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望见残留的那点寺墙下枯死的木桩。这点起伏正好挡住了佛头残缺的半张脸,仿佛真的只是睡去了一般。

    然而,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看到那残缺的半张脸有多凄惨。

    马都跑累了,没什么力气地站着,邵萱萱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滑下来,揉揉酸胀的腰背,也看向东面绯红的地平线。

    吉兆?

    卧佛?

    那位菩萨明明原本应该是尊坐像吧,不能因为脑袋掉到地上,就喊他卧佛吧……萧少爷为了拍马屁,也是够拼的。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邵萱萱觉得这个地方的气候可暖很多,地上连积雪都薄了。

    秦晅席地坐下,让手下拿了纸笔,招呼邵萱萱过去。

    邵萱萱心头一跳,缩着脖子走过去,装傻道:“干吗?”

    秦晅挑眉:“你说干吗?”

    邵萱萱干笑,瞥了不远不近站着的萧谨容一眼,凑近了轻声道:“我不知道比例诶,就列个名字行不行?”

    她陡然凑近,气息几乎都喷到了秦晅脸上。

    秦晅怔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讨好的笑容把眉毛和嘴角拉成了好看的弧度,黑亮的眼睛倒映自己漠然的表情。就在不久前,她还一脸不舍地回头去看远去的松林……

    这人,能在冰天雪地待上半天就为了等着见一面,一转头,却又似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天性凉薄,没心没肺,形容的大约就是这样的人。

    叫这样的人看上,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秦晅想得入神,邵萱萱却还在等着他的答案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干脆一些,老这么不说话吊着人什么意思嘛——你刚不是说了,只要我写出来,就让方砚回……”

    “我说的是火(和谐)药方子,是不是我昨天没揍你,骨头痒了?”

    邵萱萱噤声,舔了舔笔尖,吭哧吭哧地写上“炭粉、硝粉、硫磺粉”几个字。

    她小时候也是拆过小鞭炮的,比例不对其实也不要紧,总是能试出来的。

    秦晅拿起纸条看了一会儿,递给萧谨容。

    萧谨容显然是个懂行的,盯着看了片刻之后,迟疑道:“炭粉、硫磺……这硝……难道是指地霜?”

    秦晅没吭声,萧谨容却想通了他要过风沙城的原因——风沙城附近全是盐碱地,淡水稀缺,盐湖却多,如今天寒地冻,盐湖干涸,湖床上便都是白如霜雪的地霜。

    “臣这就派人去寻湖捞硝!”

    秦晅赞许地看向他,聪明人就是这点好,话不用说全,一点便透。

    刘简等人寻了一处破败的民宅,拿残梁和佛像堵住破洞,升火造饭。秦晅靠着断墙看着他们忙碌,邵萱萱挨着他边上站着,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秦晅古怪地笑了一声:“你这人也是奇怪,说你心肠软,才跟人山盟海誓,回头就给忘了吧。说你凉薄,几块泥坯塑像拿来挡个风也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邵萱萱给他说得噎住,偏开头结巴道:“说什么啊——”

    秦晅盯着她的侧脸,少女优美的颈部曲线在晨曦中漂亮的犹如曲项的天鹅。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那具在黑暗中抽搐然后逐渐静止、冰凉的少女躯体……不知道她长着怎么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说你没良心,人家把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到你手上,你却连把那些火(和谐)药收在怀里也不敢——我没说错吧?”秦晅声音不高,恰好足够让她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邵萱萱脸还是那么固执地侧着,耳朵却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

    她自己的脾性,她是知道的。

    秦晅说山盟海誓固然夸张,但是这样转头就把方砚的生死“置之度外”,确确实实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谁也没规定,喜欢就得喜欢到超过自己的程度。

    她邵萱萱谈了这么多场恋爱,哪一次也没彻底忘了自己。

    方砚长得合胃口,方砚温柔体贴,方砚出现的正是时候……方砚也不过是她那么多次动心里稍微特别的一位。

    在她的观念里,命是要比什么爱不爱更值钱的。

    秦晅盯着那只绯红的耳朵,心里像被藤虫身上的药草磨着一样难耐。雪山上的拥抱和眼泪还清晰地留在他脑海里,她这种人,动一刻心就跟吃一口饭一样容易。

    难得的是竟然也会因为自己的凉薄而羞愧。

    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却不知她只耻之后,多久缓回来继续没心没肺。

    拥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心里……大约也像看着佛像一般满腔怜悯吧?

    秦晅蓦然蹙紧了眉头,心头火起,抬脚就踩在她靴子上。

    邵萱萱疼的大叫出声,什么羞耻、惭愧瞬间就都飞走了:“你有病吧!有病吧!踩我干嘛!”

    嚎完这一嗓子,才发现刘简等人都冷着脸站了起来,齐齐往这边看来。

    秦晅黑着脸瞪了她片刻,蓦地伸手掐住她脸庞,狠狠地一拧。

    刘简等人面面相觑,随后便又没事人一般重新忙碌了起来。

    邵萱萱被拧得脸颊上红了一大块,还不敢叫,龇牙咧嘴地捂着脸蹲下来。秦晅本想去看看萧谨容等人是不是回来了的,见她这样,拎起袍角也蹲了下来:“怎么,还不服气?”

    服!

    服气死了!

    邵萱萱捂着腮帮子不说话。

    秦晅就喜欢她这样安静乖巧的模样,脑袋垂着,白皙的脖子露在寒风里,手摸上去,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邵萱萱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身。

    动手动脚干嘛啊!

    秦晅拿余光扫了一眼埋头苦干的刘简等人,一把将人拽住,扯着领子拉到面前,仰头将嘴唇贴了上去。

    他的嘴唇白而薄,又不爱说话,连纹路都淡得不像话。

    邵萱萱直觉贴上来的不像人的唇瓣,下一秒,下嘴唇就被狠狠地咬住,用力到破皮流血。

    “你说孤好看,还是方砚好看?”

    邵萱萱睁大眼睛,瞪着他,挣扎都停止了。

    少年漂亮的眼眸离得极近,眼睫毛又黑又长,扇子一样半遮住眼睛,鼻梁高挺,几乎贴住她鼻子。

    漂亮当然是漂亮的,可性命为重,哪里顾得了风流和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