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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河床往北再行数十公里,是大片大片的雪松林。鄢流于的家就在雪松林的深处。

    邵萱萱下了雪橇就吐了,无奈腹中空空,只吐出来几片没来得被胃酸融化的苔藓。

    鄢流于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木屋里没有地龙,炉火倒是烧得很旺。

    “哥哥和妹妹,云和雨,住在一起是上天的安排。”

    邵萱萱揉着胃暗骂他葛朗台!

    我谢谢你没连着说“*”啊!

    鄢流于虽然小气,为人还算守信用,收走秦晅的外袍,邵萱萱头发上的络子之后,还真拿了温好的羊奶过来。

    邵萱萱拿起来就要喝,他却先倒了一些在小碟子上:“不要全喝了,留一些滴到眼睛里,很快就能好了——以后到雪山上,要用灰布蒙着眼睛去看雪,我早同你们说了,山神是不能亵渎的。”

    亵渎你妹啊!那是强光造成的暂时失明,雪盲症好吗?!

    封(和谐)建(和谐)迷(和谐)信真是可怕!

    秦晅披着鄢流于的旧兽皮袄,坐在火堆旁烤火:“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鄢流于也坐过来:“他们都下山去了,春天到了,就回来了。”

    “你在这里守山?”

    “是的。”

    “你说这山叫做呈岐山,是不是还有一个断头崖?”

    鄢流于摇头:“这里只有雪莲崖、麻衣崖和望子崖。”

    “望子崖?”

    “我们雪山民以前是不住在这里的,天火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我们渡海迁居到冰原上,冰原化了,我们又来到漠北,漠北的蛮族驱逐我们,我们到中原,中原的皇帝鞭笞我们……幸好有雪山神收留我们——我们的先祖就把家安在这里。先祖把自己的孩子都献给了山神,山神就更加保佑我们。孩子的父母思念孩子,就常常在山脚下徘徊,叩拜山崖上的山神。山神怜悯先民,将那些孩子变作雪鹰,每年大雪封山时从望子崖飞过。”

    秦晅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山崖一定很高吧,你们的先祖长了一双鹰的眼睛?你们要是山神的子民,他怎么会抢走你们的孩子?孩子既然住在山崖上,父母又怎么能叩拜儿子呢?”

    “母亲和父亲渴望子女,眼睛当然能变得明亮;孩子的身体里有山神的圣洁,母亲当然应该敬畏。”

    秦晅只冷笑不答,鄢流于却被他的反应激怒了,拔了匕首来要和他出去打架。

    秦晅坐着不动:“你没有亲眼看到先祖和他们的子女,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我们要为了他们打架?”

    鄢流于迟疑地看着他:“我的父亲不会欺骗我,我的祖父不会欺骗的我父亲,我的曾祖父……”

    “或许他们也被人欺骗了呢?要是先祖把孩子都交给了山神,你又从哪里来,你的父亲和祖父又从哪里来?”

    鄢流于被他问住了,脸上变了又变,终于直接举着匕首冲了过来。

    “你敢污蔑山神,我要杀了你!”

    秦晅掂了掂手里还燃着火的木柴,正要动手,邵萱萱先抓起床头的枕头朝着鄢流于扔了过去:“你不是发过誓的吗,拿了我们的东西再找借口来杀我们,你这个骗子!”

    鄢流于的动作顿住了,为难地看看秦晅,又看看邵萱萱。

    秦晅随手把木柴又扔回到火堆里,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抛回到床上。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像一个蒙着眼睛的半瞎子。

    邵萱萱却受不了火光的刺激,转瞬又捂住眼睛把脸埋进了膝弯里。

    ☆、第六十八回蛇类

    第六十八回蛇类

    鄢流于毕竟不是真流氓,被邵萱萱这样一吼,又心虚地坐了下来。

    火堆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暖融融的火光照在身上,安抚着躁动的心情。但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一脸傲气的秦晅。

    鄢流于还是有点压不住火,手痒脚痒嘴巴痒——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欠揍!

    他瞥了邵萱萱一眼,压低声音:“我不欺负你,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秦晅却不丝毫不领情,“哼”了一声,拿着木柴的手腕一抖,电光火石之间,一小块烧红的炭火,直朝鄢流于的方向飞去——他的动作太快了,鄢流于才刚意识到危险,要躲,那块炭火已经擦着他的发梢飞了过去。

    那几根头发立刻就被烫得蜷曲起来,炭火落在泥地上,飞溅起些许火星。

    鄢流于迟钝地往后一仰,连人带矮凳摔倒在地上。

    邵萱萱眼睛看不到,只听到这么一声重响,再拉开蒙眼的布巾,即便睁开了眼睛,也只能看到隐约的火光了。

    过度用眼的后果终于显露出来了,她彻底看不见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连那声音的来源都忘了去问,只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恢复视力。

    秦晅欺负完人,自顾自站起来往炕边走,一副“老子要就寝了你赶紧滚”的态度。

    他毕竟还蒙着布闭着眼睛,虽然能够凭着听力和本能摸索方位,判断情况,但也没办法揣摩到邵萱萱脸上的细微表情。

    炕床很大,一看就是为一大家子人准备的。

    邵萱萱在这头坐着,秦晅便径直摸到另一边,摸索着抖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鄢流于爬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把约战的话说出来——他还是很识时务的,眼前这个情况,分明是他自己被“恃强凌弱”了。

    虽然很想揍人,可是自己打不过呀!

    他垂头丧气地拉开门,然后听到一声有些惶急的“鄢流先生”。

    鄢流于转过头,就看见邵萱萱半边身体倾出炕边,满脸的焦虑:“鄢流先生,你还在吗?”

    鄢流于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给她治眼睛的。

    失信总是不行的,鄢流于瞥了秦晅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邵萱萱身边,轻声道:“我没有忘记,你躺好了,我给你治眼睛。”

    邵萱萱脸上现出一些欣喜的神色,乖乖躺倒。

    鄢流于试了试装碗的陶碗,羊奶已经凉了。他伸手解开邵萱萱眼睛上的布巾,用勺子沾了一点儿羊奶,轻轻掀开她的眼皮,将凉透的羊奶滴了进去。

    邵萱萱不适应地动了动身体,眼皮也眨个不停,倒是没出声。

    鄢流于便又对她的另一只眼睛如法炮制,最后才把布条给她蒙了回去。

    邵萱萱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闭着眼睛没敢乱动弹——她的精力都投注在自己的眼睛上了。

    鄢流于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给秦晅治伤,秦晅自己解了布条,靠在枕头上,朝着他伸出手:“拿过来吧。”

    鄢流于不禁有些佩服他的胆识,迈步走了过去,也给他的眼睛滴上了羊奶。

    .

    雪山里的伙食很是一般,除了鱼汤就是鱼肉,绿色是蔬菜是一概没有,偶尔改善伙食弄到一条冬眠的肥蛇或者野兔子,就算大餐了。

    邵萱萱终于理解鄢流于那么抠门的原因了,这里真是……很穷啊。

    第三天一早,邵萱萱的眼睛终于隐约可以见物了。秦晅恢复得比她好,早她一天就已经能够视物了。

    她正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围的环境,鄢流于打猎回来,夹着一身的风雪推了进来。

    邵萱萱其实都没仔细看过鄢流于到底长什么样,这猛地一抬眼,忍不住就有些惊艳。

    他较秦晅年长一些,五官并不是秦晅这种精致华美挂的,甚至不是齐王那种儒雅的感觉——年轻人肌肉结实,蜜色的皮肤像是上了一层蜡,就是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的两颊,都透着生机勃勃的可爱。

    要是用现代的词汇来形容,这应该是比较“原生态”的好看。

    鄢流于用那双鹿一样的圆眼睛喜洋洋地看向他们,“你们的眼睛好了?”语气的惊喜这样诚挚,不但邵萱萱被感染了,连秦晅也一改往日的冷淡,抬眼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那么一眼而已,颇有点当官的老子瞧不上卖烧饼的儿子的意思。

    邵萱萱兴奋地点头:“是呀!”热情地跳下床,“多亏了你,你不但心肠好,长得也真帅!”

    鄢流于呆呆地重复了一句那个“帅”字,邵萱萱赶紧解释:“就是夸你长得好看,有魅力,风流潇洒的意思。”

    秦晅的眉毛挑了起来,斜眼盯着他们两人。

    鄢流于被邵萱萱夸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拎住手里的那两只兔子,半晌才想起来晃了晃,露齿笑道:“中午吃兔子肉!”

    只要不说有辱他们雪山民、雪山神、雪山先祖的话,鄢流于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尤其是在你付了大量的钞票之后。

    邵萱萱还没穿越前,人缘也一直挺不错的,要说缺点,大约就是比较“好色”,喜欢看一些会被她爸爸称之为“男色消费”的杂志啊节目啊什么的。

    甚至连当年初恋的小男生,都因为她追星而吃过醋。

    明星多帅气呀,站在舞台上闪亮闪亮的,出个写真还露腹肌露人鱼线!

    到了这里之后,先就被漂亮得不成样子的秦晅给来了个下马威,恐吓、体罚一样接一样。

    然后遇到最好看的人就要数张舜了,可惜,那是个太监。

    再然后……齐王,跟秦晅一样城府太深心太狠看不透,而且还是个有妇之夫。

    邵萱萱好色之余还有些胆小,对这些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存状况的帅哥们十分敬谢不敏,都有点绝缘体的感觉了。

    秦晅也没少在她面前露个胸肌显个身材的,邵萱萱开始还有饱眼福的想法,到后来就跟看毒蛇舞蹈没两样了。

    比他长相差了一个档次的方砚的吸引力都比他大。

    可惜……

    邵萱萱甩甩头,瞅着高大健美的鄢流于露出太阳花似的笑容。眼前这个,虽然吝啬,倒是挺“淳朴”的。

    邵萱萱觉得这种雪山上的“美景”,还是可以欣赏一下的。

    这就跟旅游度假似的,见了美女帅哥,不能结婚过一辈子,搭搭讪,一起喝一杯总是好的嘛。

    秦晅冷冷地在一边旁观着,自从她视力恢复开始,他就留着神呢。鄢流于刚一进来,这丫头片子的眼睛都亮了一圈。

    真是不知悔改!

    鄢流于毕竟也是年轻气盛,被邵萱萱这么一夸,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他带着兔子去了隔壁屋子料理,一边剥皮放血一边还在那唱歌,歌词叽叽咕咕的,旋律却很好听,像是阳光下抖动的青色鸽子羽毛。

    秦晅的怒气蓦然一顿,思绪不由自主地随着这歌声飘远了。

    邵萱萱穿好了鞋,哆哆嗦嗦地出去找水洗漱,洗漱完,又凑窗台边,对着那面小铜镜使劲照自己的脸。

    秦晅不由自主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睛是鄢流于帮着治好的,脸颊却一直被忽略着。

    他自己是不好意思提,鄢流于则是故意忽略。

    鄢流于觉得自己当初只答应给食物和治眼睛,可没答应别的东西。

    要治脸,可以,给钱呀!

    当然,他是不会主动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