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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快刀难御
    夏云桦终究还是没有熬过永和三年的冬天。时值岁末,本是快到辞旧迎新的喜庆时节,夏云桦的崩逝却为益州大地蒙上了一层哀色。

    伴随着旧王驾崩,夏宫涅登上蜀国的舞台,正式展现在了天下人的面前,成为了益州之主。

    一个不满十岁的蜀王,不仅会成为敌国觊觎的对象,甚至就是益州本土的各方势力,也是各怀心思。若是细较,当年夏云桦入蜀时的处境和今日的夏宫涅其实差不多,都是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强豪虎视。

    只是不同的是,当年的夏云桦虽然年幼,可是周围却有一大票忠于夏氏的老臣。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夏云桦才能够在这益州之地站稳脚跟。

    只是三十年一晃而过,这些老臣逐个死去,夏氏百年的余泽也凋零殆尽。

    夏宫涅的处境要比她的母亲危险许多,只是她本人却没有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有落下。

    “大王,天降祥瑞啊!”

    朝会之上,杨羡一脸喜意,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在做戏。

    “相父说的是什么祥瑞?”

    “西南土夷于冰河之中捕获了一条纯金色的鲤鱼。”

    鲤鱼跃龙门,金鲤在传说中有龙的象征。

    随着杨羡话语落下,周围的朝臣都是一脸的疑惑,尤其是治中从事李必,双眉都快拧成川了。

    这个小子又想要做什么?

    朝会之上,曾经被杨羡坑过的世家大族的族长心中不约而同的泛起了这个疑问。

    历来新王登基,各地总会有一些祥瑞上报,以示新朝气象。或邀功,或请赏,这些祥瑞,真假难辨。殿上的朝臣都是读书明理之人,所见所闻比一般的百姓都要广得多,自然不会轻信这些神鬼之说。只要不是造假太严重的,他们这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是图个彩头。

    可是上报这个彩头的却是一国丞相,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比其他好大喜功的君王,夏宫涅对这方面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继承了夏氏先辈优良的昏君基因,在她幼小的字典里,早已经被钱和美食占据了,实在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大王!祥瑞已经在运往王都的路上,不日便可到达弦城。臣建议应在弦城择一地,选派将领领兵供奉祥瑞。”

    杨羡说到这里,李必的心开始一揪。他终于明白,杨羡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分兵权!

    益州久无战事,士兵军纪松弛,兵力分散。除了各地的郡兵之外,益州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弦城。王宫的禁卫,世家大族手中的家兵,剩下的便是维护弦城治安的青羽卫。

    宫中的禁卫,历来都是夏氏一族的心腹担任。这一点,是夏云桦和世家大族之间形成的默契。宫中的事,世家大族插手不得。

    而杨羡的目的便是那被李家视为家兵的三千青羽卫。李氏经营良久,李必更是视青羽卫为禁脔,容不得他人染指。

    李必看了一眼正在上奏的杨羡,暗道这小子真是诡计多端。守卫祥瑞只是个名头,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从他手中分得兵马。

    “按相父的意思去办吧!”

    夏宫涅摆了摆小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朝堂之上,一时寂静。所有的朝臣都沉默了,尤其是李张严黄四大世家的族长,更是脸露愤色。

    杨氏一族当年跟随夏云桦入蜀,在益州一众世家大族的眼中,乃是外来者,有着天生的隔阂。以往夏云桦虽然昏昧,但是平衡却是做得很好。

    而现在的夏宫涅,对于杨羡的要求,基本上都是予取予求。长此以往,他们这些人在杨羡手中还哪里有活路?

    夏宫涅虽然只是一个幼子,这些世家大族的族长不会将其放在眼中。他们看得清天下大势,知道在梁军的攻势下,这蜀国早晚得亡。

    可是,只要夏宫涅还在这王位上一天,或者说,只要那位坐镇神都的大周女帝一日不逊位。他夏氏便是天下正统,他们都是臣子。

    身为臣子,君王,却是他们万万动不得的。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君臣之纲,即是天子御下之本,也是臣子立身之根。天子可以是坐镇中枢,统御四海的掌权者,也可以是别人手中的利器。

    关键是,那个执掌利器的人究竟是谁?

    桓武挟天子以令诸侯,杨羡小儿,你今日也想要效仿梁侯故技么?

    “启奏大王,青羽卫顾中郎将素来稳重,可担任此重任。”

    李必走出了朝班,站在了杨羡的身侧后,抢先一步,说道。他掐的时间很准,恰好在夏宫涅快要不耐烦的顶点。

    李必手下家臣虽众,可是除了这位顾中郎将,却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在杨羡手中抢下这个职位。

    “那就这样吧!散朝了散朝了!我还要去相父家吃饭呢!”

    “……”

    大殿到宫门之间的长道上,人群稀疏。顾中郎将快步走到了李必的身后,轻声的打着招呼。

    “李大人!”

    “顾中郎将,今日你也看到了。杨羡咄咄逼人,老夫好不容易恳请大王,才堪堪保住了你手中的兵权。”

    “卑职在这里谢过李大人了!”

    顾中郎将是李必的亲信,虽然有些好色,但是本事还是有的。也正因此,李必才将这个重要位置交给了他。

    “总之,小心一些。我担心,杨羡不会就此罢手的。”

    “卑职明白了!”

    夕阳西下。

    当所有的人都出了蜀王宫,正殿到宫门的长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蹇常侍站在偏殿外的檐廊下,看着天际云流涌动,耳边忽然涌入了一阵清亮的声音。

    蜀王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言行无状,除了座宫殿的主人。

    “相父相父,我们今晚吃什么?”

    “鲤鱼汤吧!”

    “人家不爱吃鱼!”

    “爱吃不吃!”

    夏宫涅想要耍脾气,小腿一蹬,懒着不准备走了。她气呼呼的,脸上就差写着:我很生气,快来哄我。

    只是杨羡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眼看着杨羡越走越远,夏宫涅又舔着笑脸,小跑了过去,拉着杨羡的袖子,撒着娇。

    “相父,相父!人家想了想,其实鲤鱼汤也不错啦!”

    漫漫长道之上,一大一小,一臣一君相伴而行。说是君臣,其实更像是父女。更准确的说,像是主人和他的宠物。

    蹇常侍皱起了眉头。杨羡本是一把刀,一把打压益州世家大族的快刀。

    只是现在看来,杨羡已经有些超出他们当初的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