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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
    萧锦一听皇后这番话瞬间变了脸色。

    他失声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皇后冷笑连连:她那宫里向来藏不住事,她若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绝对不会传出这样的事来。上次兰妃病,我就觉得蹊跷,好端端的怎么病了。想来这都是借口,她就是借病见萧善,好把这个猜测告诉萧善。

    萧锦,你要是说萧善不知道兰妃心里的想法,那我肯定不信。你是太子,抛开私人感情,站在太子的位置上想一想,萧善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对兰妃的话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

    萧锦被皇后这劈头盖脸接二连三的质问逼的透不过来气儿。他想过很多兰妃和皇后吵架的内容,但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直以来皇后防备所有皇子,包括萧善在内。

    只是萧善的确没有野心,同他关系又好,所以皇后对萧善的敌意才没有那么明显。

    但就算这样,皇后对萧善不是很放心。

    所以一旦出了事,就好比现在,皇后第一时间会怀疑萧善对他的太子之位有没有影响。浅薄的信任很容易就倒塌下来,皇后怀疑兰妃的用心,怀疑萧善的真心。

    这些,萧锦心里清楚,萧善心里明白,皇后心里也知道。唯一状况外的也许就是思想和行为与常人不同的兰妃。

    因为这些怀疑之心,萧锦觉得对萧善不公平,因为双方付出的东西不对等。所以皇后对兰妃特别纵容,除了姐妹身份,还有补偿之意。

    而现在,因为兰妃,皇后对萧善起了怀疑之心。

    她对着萧锦把话说开,也是让他以太子的身份分析萧善在这件事上的想法、立场。皇后言下之意是,万一萧善信了兰妃的话,那他对萧锦这个太子还会真心实意吗?

    不过一夜之间,形势已千变万化。

    萧锦闭了闭眼,然后他睁开道:母后,兰娘娘怀疑之事先不说。单说三弟,儿臣信他。若三弟真有其他想法,他根本不会在父皇面前维护儿臣。

    父皇盛怒起来,母后和儿臣都惧怕。而三弟为了把父皇怀疑的种子扼杀掉,直言父皇是多疑之人。若非重视这份兄弟之情,三弟何须如此。

    皇后又擦了擦眼角,她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我也相信。但是心里一旦有了怀疑,这份信任就大大不如从前。我也希望萧善和你一直和以前一样,可我做不到。兰妃走后,我就一直在多心多疑,我宁愿有错,也不愿事后后悔。

    再者说,兰妃做下的事肯定不只我一人知道,到时传遍后宫前朝,面对别人怀疑的目光,萧善的心境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俗话说三人成虎,怀疑的目光多了谣言多了,萧善面对这些又会怎么想?仅凭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他就毫无其他怀疑?

    萧锦勉强笑了下道:母后,人心长在肉里。萧善就算是把心剖开,那颗心也说不出来话。儿臣知道母后的心意,但还是那句话,儿臣信三弟。

    你心里对萧善当真没有一点怀疑?皇后望着萧锦问道。

    萧锦闭了闭眼道:没有。

    他的拳头紧握着,他怎么能去怀疑呢。

    他睁开眼又道:母后,儿臣有一言,还望母后听允。三弟没有做伤害儿臣的事前,母后不可对他动手

    皇后望着一脸认真说出这话的萧锦,她沉默着,没有吭声。

    萧锦执拗的站在那里,等她开口。

    ***

    萧锦和皇后谈话时,萧善也到了兰妃宫里请安。

    他请过安后便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问缘由,也没有说别的。

    兰妃让服侍的宫人都退下,她看着这样面无表情的萧善心里有些发怵,她那么抬头瞅了萧善一眼,又瞅了一眼,最后她小声喊道:善儿。

    萧善抬头看向她道:母后想说什么?

    兰妃道:母妃真不是故意的,那些话母妃也只说给了你听,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皇后那里。如果不是气氛太过严肃,她甚至想说皇后是不是在她宫里安插人了,所以才对她身边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

    萧善看向兰妃,然后他笑了道:母妃是无心之言,不用担心,皇后娘娘不会放在心上。

    兰妃总觉得萧善变了,他表情仍旧和以前一样,安慰自己的语气甚至都一样,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兰妃有些心急,她道:善儿,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出门了,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看着她一脸着急,萧善道:母妃,我没有生气,这些都没关系。我知道,你性格如此,无法改变。

    兰妃巴巴坐在椅子上,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萧善道:母妃不要多想,这件事我会和二哥解释一下。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

    兰妃猛猛点头:是啊,千万不要因此影响到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萧善笑了下,垂眸嗯了声。

    他如同以往一样安抚兰妃,然后又如同以往一样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退。

    萧善走的时候,兰妃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回头,兰妃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萧善微微一笑:母妃不用多说,儿臣都明白。

    萧善从景兰殿出去,走至御花园时,他站在那里看了一圈这个偌大的皇宫。宫城琉璃瓦顶,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这里是最耀眼的地方,景致一绝,住在这里的人最有地位和权势,想入这里的人前扑后拥。

    感到脖子间有寒意时,他拢了拢披风挡住那丝寒意,然后他踏上了出宫的路。

    眼看着就要走出皇宫,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吉安小声道:王爷,皇后娘娘要真是因为兰妃娘娘的事对你起了疑心该怎么办?你要不要去东宫和太子殿下说一声?

    萧善道:说什么?说他没二心,还是说兰妃不是故意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它只会生长,不会停止。谁去说,说什么,都打消不了心底的疑虑。

    萧善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好长时间,萧锦从假山走出来。

    他望着出宫门必走的路,神色幽幽。

    常安看他穿着单薄,忍不住道:太子爷,这风冷的紧,回去吧。

    萧锦没有动,今天的事太过让人心惊,他回哪里都觉得冷。

    就如同萧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他也不知道把人拦下后该说什么。难道要说,我信你。

    有时候言语是苍白无力的东西。

    兄弟之情若真这么淡薄,那岂不是辜负了以往相互帮衬的日子。

    萧锦在冷风里又站了好一会儿,他朝东宫的方向抬脚。

    常安沉默的跟在后面。

    常安心想,这都叫什么事。

    好好的,兰妃这是在折腾什么。

    ***

    兰妃和皇后闹翻的消息传到其他人耳中,贤妃还在关着,这事她不知道。

    萧羡听说了后,脸色变了变,然后又把头埋在书堆里。

    现在他想见贤妃一面都不可能,只能埋头苦读,然后得到皇帝的称赞,继而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见贤妃一面。

    消息传到淑妃那里,淑妃本来正在帮萧艺相看人家,听到这事,她把画像都给收了起来,又派人千叮嘱万嘱咐萧艺这个时候就缩在闲王府,也不要写诗作画了,最好把自己缩的不存在

    消息传到萧荣那里后,萧荣倒是乐了,甚至多喝了两碗酒。

    当晚萧荣揽着睿王妃嘿嘿笑着道:谁不知道萧善和太子关系好,可两人关系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有个拖后腿的母亲。

    我就不信,皇后和兰妃之间生了嫌隙,萧善和太子之间还能和以往一样。

    睿王妃顾玲珑早就知道了父亲顾广的消息,听到这事,她笑道:这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厉王要是和太子闹翻,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咱们只管在一旁看好戏就是了。

    你说得对。萧荣又笑了两声,然后他醉眼朦胧道:为兄弟当刀挡剑又如何,皇宫里全都是争夺,就不该有这样的人情味。争夺,才是最该做的事。

    顾玲珑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心里却在想,萧荣愿意争也愿意夺,可他争不过也夺不走。顶多也就是听到令人欢喜的消息后,在自己宫里多喝两杯酒。

    萧荣可不知道自己的睿王妃在想什么,他就是想说这些犯忌讳的话。

    说出一点,心情就畅快一点。

    当晚,皇帝去兰妃宫里走了一遭。

    皇帝盯着兰妃瞧了很久,久的兰妃都快要发抖了,他才收回视线。

    兰妃手忙脚乱的给皇帝斟茶。

    皇帝端起来抿了两口道:皇后推人,你有证据?

    兰妃摇头,低声道:没有。

    皇帝又道:俗话说祸从口出,既无证据,为何要这么说?

    兰妃抿了抿嘴说不出来话。

    皇帝也没想她能说出个什么,又道:你就不怕萧善和萧锦因为这事离心?

    兰妃脸色大变语无伦次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胡说八道。

    皇帝也没有责备她什么,而是道:你的性子朕了解,这些年你也没让萧善同萧锦争什么,顾家二房那里也是看你的态度行事。

    兰妃眼中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她道:萧善和太子关系好,臣妾看着也高兴,臣妾就是脑子不够用,想一出是一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人都想说说心里话的时候。皇帝淡声道:你在自己宫里说了也没什么,只要外人听不到,谁又能说什么呢。但你这宫里根本藏不住一点话,要不然当日言语也不会传出去。你和皇后也不会生分,萧善和萧锦之间也没那么多忌讳了。

    兰妃一开始有些不明白,而后恍然大悟,皇帝这是在说他宫里有其他宫嫔的人。

    当晚,皇帝从兰妃宫中出来后去了皇后那里,而一夜之间景兰殿除了翠书和首领太监,其他人全部换了个遍。

    萧善是第二天听到消息的。

    听完这些事后,他对谢追道:是父皇能做出的事。

    谢追没有应和他这话,反而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你是想问我和太子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萧善笑道。

    谢追点了点头。

    萧善道:你让我想想这事该怎么说。

    该从哪里说起呢。

    琢磨来琢磨去,这事还得从他年幼时落水那次说起。

    第65章 065

    萧善因那次落水差点溺亡,病了一遭,高烧咳嗽不断,人差点挺不过去。

    还好,他最终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落水之前的事萧善不记得了。不过根据其他人说的话进行总结,无非是他为人跳脱又比较贪玩,性子又野故意躲开跟随自己的宫人,想要和他们玩类似捉迷藏之类的游戏,以至于不小心掉到了水里。

    但他记得在水里濒死的感觉,他也记得自己被人捞起来后能再次呼吸的欣喜。他记得自己扑腾着往水里沉的感觉,还有萧锦远远的呼喊人去救他的声音。

    把他从水里拖出来的人模样他不记得了,不过他记得这人很高大,手腕很有力。

    等他身体彻底好了,曾问起过自己救命恩人的事。皇帝说,救他的人是个外臣,他落水的地方是宫嫔所住的地方。按照规矩,外臣没有诏书不能入内宫。只是臣子恰好听到了呼救声,这人救人心切,没有顾忌太多。

    无诏入内宫是罪,救了皇子是功。

    如今功过相抵,这件事就不要多提了。毕竟提得多了,对那个外臣也不好。

    萧善听了皇帝的话后,便没有过问太多。

    落水差点身亡之事后,萧善最感激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无意中经过那里听到有人落水便跑过来想救人的萧锦,一个是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那个臣子。

    醒来之后,他变得有些奇怪。

    很多事他不记得,很多事他又记得。好比,他身边的人,皇帝、兰妃、萧锦等这些人他都记得。但同时,他脑袋里模模糊糊又多了别的东西。

    具体时什么他说不清,好像是隔着一层纱,让人感到云里雾里。

    因此他一直想把脑子里的这层纱挑开看清楚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东西,说实话他很好奇。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双目无神的发呆,时常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几个时辰。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猛一瞅还挺吓人的。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心智成熟了不少,然后还亲自跑到寺庙给曾经的自己点了盏长明灯。

    皇帝兰妃以为他点的是祈福的灯,完全没想到是长明灯。

    但萧善已经点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宫里慢慢有流言说他变成了傻子,兰妃为此没少在皇帝跟前哭。

    哭萧善的命苦,哭她可怜。

    皇帝自然也很担心萧善的身体情况,太医院的御医再次集结在一起给萧善诊治。

    后来太医得出一个结论,他因溺水受了惊吓,一时没有恢复过来,要多同人接触。至于恢复的情况,太医们也不敢保证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只能尽量对他进行医治。

    萧荣还曾当着他的面说,傻子是会被传染的,要离他远一点,免得他也变傻。

    萧锦为此和萧荣吵了一架,那时萧锦还不是太子,不过对着萧荣非常凶,恨不得跟他打一架的那种。萧锦甚至牢牢记住了皇帝和太医的话,经常来找萧善玩,想帮助他恢复正常。

    萧善当时一点也不想和萧锦玩那些很弱智的游戏,好比藏一个东西看谁先找到,又或者是猜一猜哪个手里藏着棋子。

    在萧善看来这些游戏太简单了非常没意思,就好像有人不停的在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一样。

    萧锦却很害怕,害怕他真的会变傻,还曾为此偷偷在角落里哭过好几次。

    后来萧善也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因为他再不正常起来,一天要喝三次苦药,要面对兰妃和萧锦一明一暗的哭脸,还有各种拿他不当正常人看的眼神,所以很快他就变得正常起来了。

    毕竟药太苦太难喝,哭声太刺激人。

    不过他心眼不大,所以得罪他的人他会给皇帝告状。

    毕竟生活已经这么无趣了,他不可能让自己过的那么无聊。

    还好,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层覆盖在他脑海里的薄纱渐渐变得更加透明起来。

    然后有一天,他完全清楚了,落水那年,他比着萧锦这些人多了层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