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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5)
    李嬷嬷闻言,宽慰道:娘娘多心了,您能醒过来,想通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对殿下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再说了,娘娘怎么就帮不上忙了?奴婢多言一句,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陈皇后道:嬷嬷说吧,你照顾我这样多年,怎么还要这般见外?我知道嬷嬷都是为了我和珩儿好,又怎会怪你。

    李嬷嬷这才道:娘娘,您如今毕竟还是一国之母,现在都想起来,也清楚了、知道这些年是谁在害娘娘与娘娘的孩子,娘娘心中便该有杆秤,不能再当他是个孩子,做不出什么恶事来

    她凑近了贵妃榻边,蹲下身伏在陈皇后跟前,低声道:娘娘啊,奴婢知道您自小长在老太夫人身边,也没见过几分后宅那些污糟事,从小过得顺风顺水,难免把人往好了去想,可是您是仁慈了,旁人却不对您和公主、三殿下仁慈的啊,也怪奴婢当年糊涂,一直不忍心、也不敢和娘娘明言,让您小心着她,才会酿成祸事,落到今天这副局面,可是如今,娘娘也该清醒了,在这宫中,天家父子兄弟,哪有什么温情脉脉?如今王爷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不愿意继续耗着,把一切拱手相让给仇人,不愿意再什么都不争了,不争便活不下去啊,娘娘。

    李嬷嬷这番话说的声音极低,除了贵妃榻上的陈皇后,便是走远两步去,都不可能听见,李嬷嬷这些年来看着陈皇后过来,也是看着当年长公主夭折,皇后病了,三殿下又是如何在宫中为了母亲苦苦支撑,她心中心疼皇后,更心疼三殿下,是以说得情真意切,到最后几乎是要老泪纵横了。

    陈皇后嘴唇颤了颤,眼神有些出神,半晌才喏喏道:仇人仇人

    原是骨肉至亲,如今却也成了仇人吗?

    李嬷嬷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笃定道:没错,她杀了长公主啊,她死了还不算,现在他的儿子又要来害您,害恪王殿下了,难道您还能觉得,这样的人算得上骨肉至亲吗?

    陈皇后的面皮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几分,良久,她才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是是我一直以来,太过妇人之仁,只想着做缩头乌龟,反而害了孩子

    李嬷嬷声音更低三分,凑近道:娘娘不必自责,还不晚的,如今陛下的意思尚不明确,殿下想争也不是不能争,所以奴婢前些日子,才跟娘娘说,就算都想起来了,心中觉得厌烦也好、不耐也好,您还是得好好抓住陛下的心,只要您这个正宫皇后与陛下感情和睦亲厚,对三殿下来说就是最稳当的靠山,陛下心中有娘娘,谁也撼动不了。

    陈皇后沉默了一会,道:我我已省的了,嬷嬷替我费心了。

    正此刻,帐外远远传来一个小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在么?

    李嬷嬷听见动静,连忙擦了擦泪,迅速恢复了平日里那幅肃然严正、不苟言笑的神态,站回了陈皇后的贵妃榻去,道:进来吧。

    小宫女闻言,这才撩开帘子进帐跪下,她叩首后抬起头来喜道:娘娘叫奴婢去看驸马爷今日的比武,奴婢已看回来了,比武刚刚结束。

    陈皇后道:哦?驸马比得如何了?

    小宫女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驸马爷第一日,便拿了北二台的擂主呢!后头都不必再比了,已是定下拔用资格啦!

    陈皇后闻言,立刻一喜,追问道:当真?

    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喜色一消,微微蹙眉道:北二台顾儿是真要出京去了啊?

    小宫女道:是的,驸马爷没去西三呢。

    陈皇后道:罢了,这孩子倔强,且随他去吧,只是既然今日顾儿取胜,也是喜事,你去把珩儿、顾儿都找来,叫人晚上好好备膳,本宫与珩儿,替他好好庆贺。

    小宫女应了是,这才下去了。

    李嬷嬷见那小宫女走了,低头看着陈皇后笑道:好儿郎志在四方,能出去打拼前程,对小侯爷来说,也是好事。

    陈皇后唉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只是顾儿这孩子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把他一辈子婚事都耽搁了,这孩子直心眼直脾气,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也告诉他了,珩儿是男子,他却还要钻牛角,跑去和陛下说此生不娶,这又是何苦呢?

    李嬷嬷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道:娘娘也不必太多思多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下钻牛角尖,说不定日后就想通了,您只要好好的,以后护着三殿下与驸马爷,还怕瞧不见他们平安顺遂、儿孙满堂吗?

    陈皇后这才点了点头,道:嬷嬷说的是。

    却说贺顾晚上又去了月神石边等裴昭珩,只是不知怎的,往日裴昭珩总比他来得早,今日却迟迟没见人影,贺顾坐在河边祸害地上的草,直拔的秃噜了一小块草地,才等来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他站起来,转过身瞧了一会来人,才道:太子找你做什么去了?

    裴昭珩道:大哥介绍了几个人,都是京中才俊,此次多半要拔用前往洛陵大营。

    贺顾皱眉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不会是要

    贺顾想起了昨日王二哥前来,告诉他江洛官场即将有变的事,拉着裴昭珩坐下,一五一十将昨日王沐川的话转述给了裴昭珩,末了才道:他不会是想跟王爷打听,年前王爷去江洛治灾的事吧?

    裴昭珩道:大哥并未提及此事,似乎不曾察觉,父皇有清理江洛官场之意。

    贺顾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就好,只要陛下能顺利把江洛那些个狗官清洗一通,太子便如同被拔了牙的狼犬,断了财源,没了银钱,很多事再想做,就要难上几倍不止。

    正此刻却听裴昭珩又道:父皇整肃江洛官场一事,我已知晓。

    贺顾一怔,扭头看着他:王爷知道?

    裴昭珩道:我年前去治灾时,得了王老大人一封密函,尽书前头王老大人治灾时,发现的许多钱银不符,河堤重修偷工减料之事,钜细靡遗、无微不至,我便按照这封密函,治灾之余,细细叫承微派人,去一一查过,最后果然发现许多官商勾结、官官勾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之事,只是那时我一人在江洛,不便处理,也无法撼其根本,也并未打草惊蛇,只留下了证据与名单,回来后秘密上呈给了父皇。

    贺顾听得一愣一愣,这才知道原来三殿下去江洛一行,还有这么多事,回过神来,在看着这人线条凌厉完美的侧脸,心中一时欣慰,觉得他果然没看错人,一时又由衷的有些拜服、短短几个月,三殿下竟然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查出猫腻。

    只是贺顾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等回了京去,东窗事发,太子察觉这事和他有关,会不会

    裴昭珩看出他心思,道:不必担心,就算大哥真的有所察觉,也不能拿我如何。

    贺顾叹道:我就要出京去了,只怕他到时候狗急跳墙,使出什么阴毒手段,我父亲以前在京外有些旧部,也还算忠心,虽然人不多,但也都是精锐,看家护院总是够用的,回头若有什么变数,王爷也可多一分保障,要不回头我把他们叫回京来?

    裴昭珩目色柔和了几分,忽然抬手揉了揉贺顾的脑袋,道:子环多虑了,天子脚下,父皇眼前,我怎会有什么危险?何况那是你家旧部,一时调动进京,就算人数不多,父皇也必会察觉,到时候惹他多心,反而不好。

    贺顾叹了口气,道:也是哦,那要不我让他们守在京郊庄子里吧?

    又道:回头我写封手书给王爷,你要是用得上,就叫人带着这封手书去找他们,领头的叫吴泽成,吴大哥认得我的笔迹,看了手书,自会听凭王爷调遣。

    裴昭珩颔首道:好。

    贺顾长叹了一口气,躺倒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璀璨星辰,惆怅道:咱俩才腻歪了两三天,不想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到时候我弟弟妹妹留在京中,还得托王爷照拂一二。

    裴昭珩道:你且放心,我自会留心。

    他低头看着贺顾,正好贺顾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对上,相视一笑,夜色温柔,他俩便自然而然的又腻歪了起来。

    只是这次好死不死,裴、贺二人刚在草地上啄了两口,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子呆呆的声音

    驸马爷,三三三王爷?

    裴昭珩和贺顾两人几乎同时背脊一僵,贺顾蹭的一下从草地上坐起身来,便看见背后不远处站着个小宫女,这女孩子他面熟,记得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似乎是叫青珠。

    青珠神色呆滞,似乎实在是被方才亲眼目睹的画面震撼到了,半晌都没说出下一句话来。

    第78章

    贺顾的脑海先是空白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皮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青珠已然满脸惊惶的连连后退了三步,扭头就跑了。

    贺顾顿时悚然一惊,立刻就想站起身来拔足去追,却被裴昭珩拉住了胳膊,他扭头急道:你拉我做什么,人都跑了!她方才定然是瞧见了,不然也不能吓成那样,这下糟了!

    谁知裴昭珩却很淡定,只道:无妨,随她去吧。

    贺顾闻言,不由得眉头一跳、拔高音调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随她去?这怎么行?

    他一边想挣开裴昭珩一边急道:她定是要回去,把咱俩的事告诉

    裴昭珩道:青珠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忠心耿耿,此事她只敢禀明母后,不会和旁人胡说,既已叫她撞见,母后总会知晓。

    贺顾犹豫了一会,道:可是皇后娘娘她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贺顾也很快想到了,为何三殿下会不怕皇后娘娘知晓此事

    毕竟他自己都还介意着,不想要裴昭珩日后婚配,可裴昭珩是堂堂的亲王,往后他不娶妻,皇后娘娘第一个就不会同意,所以陈皇后这一茬总得过,贺顾此前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本打算着叫裴昭珩用道士和尚批命什么的、忽悠一下陈皇后,说三殿下暂时不宜娶妻,可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而且最为尴尬的方式,这么早就让皇后娘娘知道他和三殿下搞到一起去了啊

    不过眼下他俩的奸情,眼瞅着就要败露恪王殿下瞧着倒是十分淡淡然,显然心中并不怎么怕,也不知道究竟是太了解陈皇后的性情,拿准了她能接受,还是真的心大,倒是贺顾心中慌得直如打翻了七八个水桶、哐啷哐啷的七上八下。

    看着青珠浑然不见往日里垂首低眉、轻声细语那般柔柔弱弱模样,脚底抹油般、身姿矫健、飞速急奔着远去的背影,贺小侯爷简直既紧张又心慌

    这大概便是丑媳妇毫无准备,却忽然被告知要见公婆了的感觉吧。

    青珠跌跌撞撞的跑回皇后寝帐的时候,颜之雅正在给皇后切脉,且刚刚切完,正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道:娘娘身子恢复的好,其实早就没什么要紧的了,只是前些日子在京中天气炎热、暑气难消,有些上火,不过可能是草原上凉爽、景致辽阔,今日瞧着,火气也已消了个七七八

    后头那个八字还没说出来,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宫女带着大喘气的通禀声:娘娘,娘娘在吗?

    陈皇后愣了愣,面色些微微些惊讶,道:青珠?

    又朗声道:本宫在这,你进来罢。

    青珠掀开了帐帘,步伐不太稳当,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倚着的美人榻前,似乎有什么事想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脸给憋了个一片通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叫她急成了这副模样、她胸脯起伏的也有些急促,一看就是回来时跑得急了。

    青珠四五岁时,就被选进了芷阳宫当差,从小便有李嬷嬷一手带着,教她做事,又有长公主掌管宫务时,在芷阳宫上下立下的规矩,私下里虽也有活泼的一面,但平素在主子面前,她却一向是稳重小心的。

    是以青珠这副模样,陈皇后便立刻敏锐的察觉出了些不对来,联想到她方才叫青珠去喊贺顾、裴昭珩一同用膳这事,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迅速一变,飞快的从贵妃榻上坐起了身来,问道:怎么了?可是顾儿与珩儿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青珠听见皇后发问,想要回答,但看到颜之雅也在帐中,话到了喉咙口,又给憋了回去,只有瞧着颜之雅的目光,十分踟蹰。

    陈皇后却没想那么多,也没看出她心思,急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是不是、是不是有人伤了顾儿珩儿了?本宫就说刀兵无眼的

    青珠见皇后误会,赶忙硬着头皮道:不是的皇后娘娘,驸马爷和王爷都没事,只是只是的确也是他们二人有事

    她这一番有事没事的,还没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先把陈皇后绕昏了,茫然道: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青珠小声道:此事此事恐怕不好叫颜姑娘听见,还请娘娘先请颜姑娘退避一二。

    陈皇后闻言,只犹豫了一会便转目看向了颜之雅,颜之雅倒是乖觉,见状不等她发话,便已然自己站起身来道: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陈皇后道:姑娘且先出去,稍待片刻,一会本宫再宣你回来。

    等颜之雅走了,陈皇后才稍稍沉下了几分面色,看着青珠道:究竟出什么事?怎么了?

    青珠咽了口唾沫,这才鼓起勇气、终于忍着尴尬,把方才她在河边见到的情境,一五一十的和陈皇后说了。

    青珠平日里不比黛珠活泛爱玩,汴京城里流行的那些个龙阳话本子,她也从来没看过,更是从来不晓得男子和男子竟然也能如此亲密,是以叫青珠亲眼看见两个男人那般举动,她幼小的心灵实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