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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它很大,容易折坏,不好放进行李箱,所以我索性一路戴着这个草帽回来,结果路上总有人看着我偷笑。

    于是陶知越也笑,他的眼前好像真的浮现了霍燃描述的画面,余热未消的太阳与柔软的沙滩,高大的椰树,咸咸的海风忽然吹走了开着花的草帽。

    一整个下午,他在霍燃耐心的絮语里,逛完了这个最特别的博物馆。

    霍燃对于广阔世界的所有难忘记忆,无论好与坏,无论多么琐碎细微,都小心地收纳在这里。

    所以他在这里,看到了不曾见过的世界模样。

    陶知越想起来之前霍燃说过的话,因此他很认真地回应:我很喜欢,谢谢你。

    霍燃松了一口气,眼睛亮亮的:幸好你喜欢。

    因为我还有别的话想跟你说。

    此刻日暮垂落,淡金色的光线跨过窗檐,温柔地落在他们身上,星星点点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着。

    陶知越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面前又开始紧张的男人。

    这里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想,也许你会对其中的什么感兴趣,然后我就可以再陪你去,像昨天挑选早餐那样。

    我还准备了你喜欢的东西。霍燃望向窗外轻轻摇晃着叶子的梧桐树,是前几天移过来的,长得很好。

    等到秋天,叶子就变成金黄色了,和你的头像照片一样。

    我很希望到那个时候,这间屋子里可以不仅仅只有我的回忆。

    最后,他鼓起勇气,看着对方,说出了最郑重的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在太过安静的空气里,夕阳发出了声音,热烈地烧灼着天边的云。

    陶知越失神了很久。

    这一次他没有脸红,只是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一个幻觉。

    直到霍燃变得忐忑起来,才听见他很轻的声音。

    其实我也有一个礼物想送给你,但是一天快过去了,我还没有找到送出来的机会。

    因为这个礼物很小,也很普通,而且已经被你偷偷拿走了。

    霍燃随之侧过头,看向自己一直忘记摘下来的背包。

    在这里面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陶知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目光,他点点头,眼前的世界里盛满了这个人的模样。

    得到他的肯定,霍燃立刻拉开背包的拉链,看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

    他拿起来,看见里面装满了五彩斑斓的纸星星。

    我也想带给你,你喜欢的东西,然后再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样会显得更真心。

    但是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我前天晚上故意喝醉了,我以为可以回想起同样喝醉的那一天,想起那天你是不是告诉了我什么。

    可惜没有,我失败了,提前准备好的纸上一片空白。

    陶知越看着他笑起来,唇角微微抿起。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第二天醒来,我走到客厅,看见餐桌上放满了彩纸和折好的星星。

    也许是因为,我很清楚地记得,从火锅店里走出来的那个晚上,你看着夜空,说今晚没有星星。

    连喝醉以后的我也这样记得,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幼稚的礼物。

    在酒醒后被遗忘的前夜记忆里,陶知越一边跟霍燃发着感叹号,一边固执地出了门。

    他回到那家24小时便利超市,让老板找出了小孩子才会买的彩色长条折纸,又摇摇晃晃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去,每隔几分钟还要给霍燃发消息报平安。

    在漫长寂静的深夜里,他红着脸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旁,在重新贴回墙上的丘比特陪伴下,将长长的彩纸,折成一个又一个小巧的星星。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发生的事,连陶知越自己也不记得。

    但他很确定,这一定是自己为霍燃准备的礼物。

    霍燃还陷在震撼里,低下头望着玻璃瓶里满满的星星。

    而陶知越始终看着他,日光为他镀上淡金色的浅影。

    所以他恍惚地想起来,这样的天色,和两周前那个大雾散尽的黄昏很像。

    那时他凝视着渐渐沉落的夕阳,安静地等待着。

    现在,他等到了。

    第43章

    细碎柔和的话语像云朵轻飘飘地落下。

    霍燃至少愣了五分钟, 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说的话还是语无伦次。

    我可以把它放在这里吗?我要放在最中间的柜子上,我想想,再重新做一个专门的柜子。

    不对, 不能放在这里,我应该随身带着, 但是瓶子有点大,我要想想怎么带。

    然后他真的盯着大大的玻璃瓶煞有其事地思考了起来。

    陶知越看着他低垂的眼眸, 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霍燃的那天, 他西装革履地从人群里走来, 戴着口罩, 只露出英气逼人的眉眼,气质很出众,看起来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而现在被薄红的夕阳照着,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那么近, 因此一切额外的浮华错觉都褪去,只有伸手可及的真实感。

    放在这里吧,我想放在草帽的旁边。陶知越轻声打断他肯定在跑偏的思绪。

    这里环境很好,旁边有那么多有趣的收藏品,外面还有梧桐树, 这是最好的地方。

    而且,这是这间屋子里,第一样不仅仅属于你的回忆。

    听见这句话, 满脑袋胡思乱想的霍燃突然反应了过来,迟钝地感到巨大的惊喜,想起了被淹没在其他语句里的那一声我喜欢你。

    我也想带给你,你喜欢的东西,然后再告诉你, 我喜欢你,这样会显得更真心。

    所以

    他很罕见地卡壳了,表情很傻,眼神里写满了希冀。

    陶知越勇敢地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

    所以,要跟我谈恋爱吗?

    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博物馆里,他不再脸红与瑟缩,因为周围的每一样东西,都传递来认真生活时能见到的可爱与美好,都涌动着眼前人对斑斓万物的点滴体验和心情。

    他被最柔软真切的生活包围着,所以有了面对未知的无尽勇气。

    我没有恋爱过,在你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就没有因为爱情而试着对别人付出过。

    而且以前我工作很拼命,有时候连家人朋友都会忽略,还会忽略自己,那样不好。现在我不会了,我会改过来,希望可以不再犯以前的错误。

    也许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是我会努力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一定会尽全部的努力。

    我读书的时候很认真,工作的时候很认真,谈恋爱也会很认真的。

    陶知越絮絮地向他保证。

    霍燃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

    语言不能表达万分之一,最终他很用力地点点头,把每一句话都珍藏在心里。

    身边流光溢彩的物件都成了隐没的布景。

    可惜天色将暗,陶知越订了晚上八点多的飞机,应该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他们一起走出房子,天边霞光似火,将整座院子里的梧桐树都染上烧灼般的灿金。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陶知越听了霍燃讲述的很多个故事,总有一种想要反过来跟他说些什么的冲动。

    然而他自己过往的日子太贫瘠乏味,找不到那么多听起来就很好玩的趣事。

    现在看着霍燃特意为他栽下的树,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有些久远的往事,所以忍不住想开口。

    那是唯一一件,陶知越曾想过要和人分享的事。

    很久以前,有一天我在公司上班,那时候我跟人合租,出租屋的燃气费用光了,刚好燃气卡在我这里,这周轮到我缴费,一直没有时间,就忘记了。

    那天真的很忙,项目马上要上线,每天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但室友在群里催着说中午要做饭,我只能上午偷偷溜出去,骑车去银行。

    我很久没有骑自行车了,歪歪扭扭的,总以为自己会摔跤,所以大气也不敢出,很紧张地握着车把,连脑袋里一直在想的代码都抛掉了。

    我很专心地留意着旁边擦肩而过的车,还有前面的路。

    那时候是秋天,太阳很明亮,但不晒,风吹起来是暖的,空气好像会发光,马路两边全都是梧桐树,是很漂亮的焦黄色。

    我从树下经过的时候,它们就在我的眼前飘落下来,像无数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

    陶知越以为自己从回忆里拣出这件事,对人倾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哭。

    但是没有,他微笑着叙说,眉眼生动,任日光描绘出温柔的轮廓。

    真好。尽管心神还在恍惚,但霍燃很专注地聆听着,很像电影里的画面。

    随即他很积极地补充道:我的自行车骑得很好,下次你想骑车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你肯定不会摔跤的。

    于是陶知越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也点点头:好。

    真好。

    那段无人分享的回忆,终于有了停泊的港口。

    它和细心叠好的星星、随风摇曳的梧桐树一起,被收藏在世间唯一的博物馆里。

    陶知越离开这里的时候,回头深深地凝望这座宁静别致的小院,努力地把这里的每一寸细节都印刻进心底。

    今天也是他人生中最喜欢的一天,之一。

    沿着来时的路,他们坐上公交车,晚一点再换乘机场大巴。

    这一次并肩坐着的时候,陶知越不再感觉双手无处安放。

    霍燃却恰好相反,他在旁边正襟危坐,没了此前的轻松和随意,陶知越甚至看见了他额头很不明显的汗水。

    时光仿佛倒流了。

    陶知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额头出汗了,很热吗?

    霍燃僵了僵,十分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天一模一样的对话。

    我好蠢。他懊恼道,竟然还真的去开空调。

    你很紧张吗?陶知越跟着回忆起来,你昨天来接我的时候,一路都没有紧张。

    霍燃思索了一下,很小声地在他耳旁说。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做可以让你开心,在想要怎么把想说的话告诉你,还有如果你拒绝,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好像唯独没有想过,成功以后会是什么样。

    所以现在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也没有恋爱过。

    陶知越想了想,很果断地给出答复,那就从最常规的第一步开始吧。

    他将左手往旁边伸过去一点点,镇定地握住了霍燃的右手。

    霍燃的体温很高,一如那天传来的灼热温度。

    现在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相触的一瞬间,像有电流经过,一路麻到了心头。

    陶知越忍住将要漫上来的羞赧,低头端详,像在做学术讨论:你的手比我大,是不是因为你个子比我高?

    他的肤色比常年在外旅游的霍燃要白一些,现在交握在一起,能很清晰地映衬出彼此手上每一道纹路。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牵手,是很奇异的感觉。

    陶知越的心跳声剧烈,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显得无比镇定。

    你的手心也出汗了,是不是真的很热?

    我可能是。

    要不要我调一下空调?还在紧张吗?

    不用了,马上就好。

    真的吗?

    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

    肯定是幻觉。

    车身在行驶途中轻轻地震动摇晃,或站或坐的人们大多低头看着手机,耳旁偶尔传来结伴同行的乘客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

    不知什么时候,霍燃终于从颤栗的喜悦里醒来,平复了呼吸。

    他悄悄地换掉了牵手的姿势。

    在夕阳斜照的光芒里,他们十指相扣。

    第44章

    城市华灯初上, 马路上整齐排成长龙的汽车一眼望不到边际,红色尾灯在夜色里闪烁,拖曳出朦胧的幻影。

    机场里灯火通明, 宛如白昼,拉着行李箱的人们来来往往。

    陶知越站在安检通道外, 看着今天总是慢半拍的霍燃,好笑道:是不是应该把背包还给我了?

    他昨天出发的时候, 除了最重的玻璃罐子, 就只拿了身份证和手机充电器这些必备的东西, 换洗衣物之类的都没带, 现在包里空空荡荡的。

    霍燃闻言反应过来, 有些依依不舍地拿下挂在肩头大半天的背包,递给他。

    太轻了,我都忘记了。

    他看了一眼队伍不断前行的安检口,讷讷道:你要走了,一路上太堵了, 都没能好好吃顿晚餐。

    时间过得好快,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陶知越也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这一天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说了很多话,有了无数回忆。

    但到了离别时刻, 时光总显得那么短暂。

    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陶知越藏起了惆怅, 笑着回答他。

    明天要上班, 只能赶回去,等下可以吃飞机餐。

    对了,忘记告诉你, 我辞职了,明天开始在新公司上班,同事们人都很好,工作环境也很舒服,在别墅里。

    陶知越强调道: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之前在游戏公司做程序员,现在跳槽的这家公司,应该会做我真正让我有热情的游戏,给的薪水也很好,所以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