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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
    不。

    玉宿很果断地道。

    他偏着头,望长街外车水马龙,一片人来人往。片刻后,才淡淡说了句:我没想清楚。

    段青泥干笑两声,心中不禁暗嘲道:就您这颗榆木脑袋,再想个几百几千年,也不用指望想清楚了

    但不知是自己的眼神太嘲讽,还是此时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思。玉宿突然转过脸来,目光径直落向段青泥的面庞,周围气氛瞬间便冷凝了下来。

    段青泥低着头,佯作喝汤,一动不敢动。

    玉宿忽道:汤里有泻药。

    噗段青泥一口喷出来,汤碗哐当一声搁下。一抬眼见玉宿森冷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的脸色登时变白了,惊恐地问:你真、真的假的?

    玉宿不说话,段青泥更急了,猛拍桌子道:我这个身体,拉一次就没命了你想搞死我吗?

    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他这一激动起来,头顶翘了两撮呆毛,随着说话幅度一摇一晃的,像两个夸张的小人拉手跳舞,再配那一副咄咄逼人的小表情

    玉宿看在眼底,也不知是怎的,唇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

    ?

    这一回,连段青泥也愣住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确认玉宿是不是在笑,但不过短暂一瞬间,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段青泥盯着看了很久,并未捕捉到一丝要笑的迹象想必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喝过醒酒汤后,也差不多该回山上了。这一路段青泥还在纠结泻药的问题,他反复强调自己并不怕死,只怕死得太难看,毕竟一代掌门挂在茅坑里,传出去确实影响不好。

    而且吧我这身体要给你开机关的。段青泥非常贴心地提醒,万一拉脱水了,不够用怎么办?

    玉宿:

    段青泥:还是善待我吧。好好养着,日后必有大用。

    玉宿是真的觉得,这人实在太吵了。

    说他脱水倒不至于,每次一说起话来,简直跟水闸轰炸一样,根本没法堵上。

    这一头段青泥还在说,那一头玉宿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们快出镇的时候,碰到一个小贩推着地摊车,车上挂着几沓不同花式的面具,迎着风被吹得一起一落,每一张的表情都随之变幻不定。

    段青泥乍一扭头,不见玉宿的身影。却看他老远站摊车前,像个三岁的小孩一样,盯着花花绿绿的面具走不动路。

    见鬼了,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段青泥跟过去,有些好笑地说,买就是了,我出钱。

    玉宿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面具,也没说要还是不要。

    段青泥只当他不好意思,便对那推车的小贩道:老板,这车我买了,推上山要多少银子?

    小贩:?

    不用。玉宿木然道。

    一整车形色各异的漂亮面具,他却伸手至一旁的角落,取来那未着笔墨、几乎纯白没有丝毫纹路的一张。

    然后缓缓扬起,盖在一边脸颊上,半面五官笼入了阴影,勾勒着深邃而优美的轮廓。

    玉宿偏头望了过来,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段青泥瞳孔一缩,脸色蓦地就变了。

    但还没能说些什么,旁边有个路人飞奔过来,把他撞得一仰,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幸好玉宿及时上前,一把攥稳他的胳膊,继而凝向那人跑走的方位。

    糟了!

    段青泥往身上一摸,惊道:那小子偷我锦囊!

    玉宿尚未发声,段青泥又拍着他道:里面有掌门的金印,还有你上次从慕玄房间带出来的

    那个怪石头。

    一句话没说完,玉宿扔了面具,转身便朝那人追了过去。

    两道身影迅速淹没在了人海。段青泥火急火燎的,也想朝玉宿那边挪,旁边的小贩便道:哎,您这面具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

    段青泥转回去,说:你

    话音未落,只听嘭一声响,那小贩被一记闷棍打昏了过去。

    段青泥来不及出声,身后一张厚布捂上来,随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

    他奶奶的,蹲大半个月,总算给老子蹲到手了。

    这两口子有够缠的,逛个窑子还手拉手一起真他娘的恶心。

    看不出来,姓玉的还挺会玩。

    废话,石无棱教出来的东西,那能不会玩吗?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段青泥脑中嗡鸣不断,隔很长时间才一点一点恢复知觉,耳畔便响起一些嘈杂模糊的对话。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竟是被绑起来的,脸上罩着一层粗布,什么也看不清楚。此时是以一种蜷缩着的姿势,躺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背后是一堵木墙,以至于整具身体无法伸展开。

    片晌过后,听到门帘撩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走了进来而且还不止一个。

    老郝,咱们算计那姓玉的,万一让他找上门来可不是要吃大亏?有一人掐着舌头,口齿不清地道。

    怕个屁怕,绑都绑来了!另一粗犷声音道,他要是敢杀过来,老子当场把这小浪蹄子撕了

    谁?谁是小浪蹄子?

    段青泥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随后也不知怎的,感觉这两人的声音,似乎有一丝丝耳熟。

    老郝我劝你,这阵子不管怎么说,先出去避一避风头。

    掐舌头那人道:玉宿那个魔障东西,可是从他老子的坟庄里爬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谁晓得他发起疯来什么样?

    粗声音却道:老陈,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怂。上次要不是你这不让那不让的,这小浪蹄子早到手了,还怕那个姓玉的发疯?

    不是,你听我说

    两个人的脚步陡然走近。

    段青泥第一反应是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大手伸了过来,粗鲁地揭开脸上那块粗布,顿时刺人的光线涌了上来,几乎将他苍白的皮肤照至透明。

    啧,段秋筠那臭娘们可真不会生

    就是。她自己不老不死的,怎生出这么一个病瘫子,身上连几两肉都没有。

    段青泥吃力地睁开眼,就看身边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

    其中为首的,是不久前在山下,为了争夺他而打起来的

    龅牙和牛眼睛!

    长岭派的掌门人,好久不见啊牛眼睛双手抱臂,把他硕大的眼睛珠子一翻,好像瞬间就要掉出眼眶一样。

    而一旁龅牙挎着大刀,阴恻恻地笑道:要蹲你可真不容易。这难得下一趟山,咱不得好生伺候着?

    段青泥眼睛一闭,面向墙壁,脑袋已经完全麻了。

    这一回,是真的失策了。

    他以为逃过了慕玄,逃过了玉宿,逃过了一切大灾大难,至少今后会走得有惊无险结果一时大意,居然栽到这群小喽啰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玉宿正在赶在的路上!

    第37章 来了来了!

    早听说这段家人的骨血, 是能操纵天枢山的唯一利器。牛眼睛冷声道,偏不巧姓段的全死光了,就段秋筠那个老妖婆, 亲手毁浮雪岛不说, 生个儿子也这么不争气长得跟个娘们似的, 又病又废物。

    老郝,咱们这话吧, 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龅牙闻言, 却蹲了下来, 一伸手卡上段青泥的脖颈, 将那削尖的下颌略微抬起一些。映照在强烈的天光之间, 他的肌肤犹如初春时的散雪一般白皙,彼时手脚皆被绳索捆缚,于柔软的纱衣下勒出微妙的红痕, 紧贴着纤细而修长的身体轮廓,竟是无端透出几许旖旎之色。

    龅牙只匆匆暼一眼, 便不由得咧开了嘴,意味不明地贼笑起来:嘿嘿, 也难怪姓玉的把持不住,这小蹄子委实生得耐看

    耐看个屁看, 男的也不放过,真是下贱!

    牛眼睛啪的给他一巴掌, 随后劈手夺过旁边的刀,粗着嗓子道:依老子看, 赶紧把他劈了,以免留着多生事端。

    说着便要动手,龅牙偏又拦上来, 连声道:直接砍了多可惜呀,老郝,你在道上混这么多年,难道没听过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据说浮雪岛上段家人,个个生来便超凡绝艳,远比天上的神仙还要销魂。龅牙馋兮兮道,他们族人不分男女,要繁衍后代都是一样的这位血最纯的都到手了,咱们何不利用起来,让他生个十七八个呢?

    ?段青泥的眼睛豁然一下睁开了。

    生十七八个?把老子当种猪吗?

    牛眼睛听到这里,果真一顿,目光在那刀与人两边转来转去,似是摇摆不定。

    这时候,段青泥动了动,清瘦的肩膀往墙上蹭了两下。而后微启薄唇,忽有些难耐地道:哥哥们,我身上痒。

    龅牙和牛眼睛对视一眼,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却见段青泥又歪过头,以唇衔起领口上的纱,愈发柔弱道:太久没人碰过了,玉宿那个劳什子从来不晓得疼我。

    龅牙乍然一听,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哼哧哼哧便凑上去道:哈哈哈,小浪货那让哥哥来,好生疼你一回!

    然而下一瞬,一声凄厉惨叫划破了长空。

    龅牙捂着耳朵一个疾退,于他指缝间的血流不止,啪嗒两滴落在了地上。

    滚你祖宗的,缺心眼儿的脏孙子!段青泥唇角染得猩红,狠狠朝他啐一口,凭你也配爬老子的床?

    龅牙瞪圆了眼睛,摁着流血的耳朵,颤声道:你

    段青泥道:赶紧用铁水烫烫屁股,你爹艹你都嫌脏

    牛眼睛看得哈哈大笑,而那龅牙却是气得发疯,上去便给了段青泥一脚,破口大骂道:就你这要死的废物,还敢跟你爷爷叫板?

    段青泥被踢得人都麻了,却还气若游丝地准备还嘴。

    龅牙二话不说,立马又过去补了一脚。那力道用得极大,当场把人踹出老远,顺着后面的楼梯滚了下去!

    段青泥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要碾碎了去。好不容易停下来,周围已没了光,龅牙和牛眼睛的身影亦是不见,只剩下四面八方漆黑一片。

    龅牙那一脚踹的,直接把他从上面敞亮的地方,踢进了底下又窄又挤的小暗间里。

    段青泥感到浑身都疼,喉咙不断涌上腥甜,一下子根本动弹不能。

    此时黑暗中有一只手,忽地轻轻扣上他的腕骨。

    玉宿?

    段青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

    谁是玉宿?显然是他想多了,玉宿根本不可能来。那只是一串清脆陌生的少年音罢了。

    段青泥瞬间清醒了一半。他艰难地眯开眼,在周遭极微弱的光线下,瞥见面前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年,穿着破烂的衣裳,浑身布满狼狈的伤痕,彼时睁大迷蒙的眼睛,昏昏沉沉地盯着他瞧。

    段青泥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少年反问,你也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吗?

    段青泥:呃是啊。

    果然,没错了。那群该死狗贼,浮雪岛早就没了,他们还打着歪算盘,四处抓捕当年段家人的后代

    什么意思?

    段青泥耳朵一竖,望着身旁的少年,不由疑惑地想那龅牙和牛眼睛要绑的人,居然还不止我一个?

    少年见他一脸茫然空洞的表情,忍不住问:瞅你这傻样,连自己为啥被抓都不知道?

    段青泥心说我当然知道,难道不是为了上天枢山,利用我的骨血破解长岭禁术?

    那个龅牙掐舌头的,叫陈仙海;另外那个鼓眼睛的,叫郝大耳就这两个狗贼头领,他们专抓流落在外的段家人。少年咬了咬牙,恨声道,老子被抓来半个月了,差一点死在他们手上!

    段青泥诧异地问:不是说浮雪岛的人早绝后了吗怎么你也姓段?

    少年皱眉道:我发现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啊?你真的是段家人吗?

    对不起,给段家丢脸了。

    段青泥默默地想: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书上没写过的剧情,没完善的设定,我该上哪儿知道去?

    少年沉声道:浮雪岛与长岭交好之前,本来是一座与世隔绝的仙岛。只是后来对外开了条道,尤其到段秋筠当家主那一代,她为表明浮雪岛的诚意,便收了一批无血统的外族人士入岛这导致本族人和外人混在一起,没多久便引发了灭族祸乱。

    这些我都知道。段青泥想了想原书中的剧情,虽对段家的描写铺垫不多,但大体上还是讲清楚了的。

    浮雪岛位于北域极寒之地,他们段家人的体质极其特殊,由骨至血皆是世间罕见的强悍之物可自从与长岭初代掌门交好之后,段家世世代代守护天枢山,他们的血脉也成了一样镇派勋章,逐渐沦为高层之间争名夺利的工具。

    此后人心各异,纷争四起,浮雪岛消亡的悲剧早已是命中注定

    你肯定不知道,其实当年那场灭族内乱之后,有一小部分外族与本族的后代幸存了下来这些人大多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不再过问任何一方的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