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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何而伤
    萧青烟一点都没有身为侧妃的自觉,只微微挑眉,“方才不是王妃你说不必拘谨直言便是?是妾说错了不成?”

    方才给萧若华行礼已然是给李淮极大的面子,如今又要被林璇拖出来,她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林璇正要怒斥,却被萧若华叫停,“好了,不过是唠家常罢了,至于如何祭祀祈福,都是陛下说了算。”

    她饶有深意地在萧青烟身上打量了一圈,暗暗咬了一下银牙,随即道,“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林璇趁着机会瞪了萧青烟一眼,又听萧若华道,“茹儿留下同本宫说会儿话。”

    齐茹儿受宠若惊地回到了座位,她虽全程低眉,但依旧能感受到从林璇那边传来的愤怒又犀利的目光。

    等到林璇离席,萧青烟这才起身离去,临走前,她亦是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主座上的萧若华,她如今虽闭着眼,但老态尽显。

    看来这些日子,她过得很不如意。

    她暗笑一声,萧若华,莫急,我会让你过得更不如意的。

    从承乾宫回到墨染殿时,已至下午。

    她复又回到厅中,棋几已空,棋盘亦净,她顺势坐下,捏起一枚黑子,正准备落下。

    “墨妃娘娘。”

    恒娘近前,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婢,其中一个便是雨彩。

    萧青烟眼角都未曾抬一下,“人带来了?”

    恒娘让出一条路,她身后那个深埋着头的小侍婢羞涩地走进前来。

    咔的一声脆响,黑玉制的棋子在玉面棋盘的正中央落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棋几上的白棋,正欲去拿,手刚伸出去一半,她便停了下来。

    她扭头抬眉,正对上那个羞涩的侍婢,“叫什么名字?”

    那侍婢小心翼翼,那双氤氲着泪水的眼眸环顾四周之后,才脆生生道,“静怡。”

    萧青烟眸子一紧,冲恒娘挥了挥手,恒娘会意,将厅中所有侍候的侍婢全都叫了出去,顺势关上了门。

    待到人走后,萧青烟的语气突然强硬,“老实交代,到底叫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将她吓了一跳,泪水再也没忍住,终于夺眶而出,她噗通一声在她身边跪了下来,紧紧拉着她的衣袖,唇形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可却没有任何声音。

    萧青烟蹙眉。

    谁想静怡突然将手伸进她的腰间,一把将她腰上的荷包夺了下来,又指着那个荷包激动地一直哭一直哭。

    一个可能却又不可能的想法如五雷轰顶,在她的脑中炸了开来。

    等到静怡稍微平静了一些,萧青烟才将她手里的荷包要了回来,她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指着手里的荷包问她,“你认识这个?”

    静怡点头。

    “你可知这是谁做的?”

    静怡再次点头。

    萧青烟心尖猛地一颤,她再问,“谁?”

    静怡顿了顿,指了指她,最后指了指自己。

    萧青烟双手握拳,指甲直接掐入了肉里,刺激的痛感迫使她冷静下来,她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荷包和你有关?还是……”

    她看着她,“是你做的?”

    静怡再次哭了出来,她猛然点头,用她还不清晰的声线努力地开口说了两个字,“阿因。”

    萧青烟捏着荷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深呼吸一口气,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林墨?”

    这一回,静怡边点头边委屈地狠狠拉过萧青烟的衣袖,顺势扑进了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活过来的,她记得自己被王可儿推下了望星楼,早就已经死了的!

    可谁想到,她竟在被送往乱葬岗的路上活了过来。

    当时她被油布包裹着,混沌中她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油布实在闷得慌,她想要透气,于是便动了动。

    谁想这么一动,她便被摔在了地上,油布也顺势被摔开了,她从油布里钻了出来,入眼的竟还是宫里那高高的围墙,鳞次栉比的建筑,以及宏伟的红墙绿瓦。

    她以为,她还在宫里参加宴会,只是及时被救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萧青烟,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喊阿因,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也没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于是,她只能混沌地在宫中游荡。

    她虽然入过宫,可宫里那么大,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如今身处何方,醒来时在她耳边出现的声音早已经不见了,兴许是被她吓跑了吧。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宫里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侍卫。

    这个小侍卫是守外宫门的,那个时间段恰逢他轮班,便恰好在路上遇见了她。

    见她可怜,嘴里又嚷嚷着要去宴会,于是他便将她带回了内宫,并送回到了她的管事手里。

    醒来时,她的脖子便一直疼着,宫里的太医都是给娘娘和陛下看病的,哪里会帮她诊治?

    所以,在那位侍卫的疏通之下,她只好寻了一位太医学徒偷偷诊治。

    正因如此,大半年了,她的脖子也不见好,声音时有时无。

    也正因如此,她的管事不敢安排她出头露面的活儿,就怕担上一个苛待属下的名声。

    她就如此这般,在宫中生活了大半年。

    萧青烟看着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心尖一软,正欲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一拍以示安慰,可一想起羽香的死,她沉默了。

    她不敢告诉林墨。

    “好了。”萧青烟顺手拿了块帕子,递给她,“哭哭啼啼什么样?快擦擦。”

    林墨噙着泪从她怀里钻出来,接过帕子乖巧地擦了擦。

    萧青烟还是头一回如此切实地看林墨,那个与自己生活了好几年,又突然从她生命中消失的那个人,而今改头换面,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突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快乐。

    李淮一直同她说,他很幸运能够在遇到她,而今她也感到了这样的情绪。

    她也很幸运,能够再次遇到林墨。

    好在她还活着。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萧青烟探向她的脖子,眸光一紧,“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林墨抽泣着,想要点头,可点了一半又猛然摇头。

    萧青烟收回手,毕竟她不是什么正经医生,探不出什么,“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

    林墨又是哭着点点头。

    若是按照原先的轨迹,而今这个墨妃的位置也是林墨的,她在宫中苟且过活的这些年里,她也是有责任的。

    所以,她该护着她的。

    “罢了,你先下去收拾收拾吧,我一会儿命人给你收拾间屋子。”

    谁想林墨却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她的唇一直在动,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于是萧青烟给她拿来了纸笔。

    却见她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我要跟在你身边侍候。”

    萧青烟疑惑,她又道,“我如今是一个宫女,若是独住未免太招摇了,不好。”

    宫中的日子虽不好过,但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而且她听闻阿因如今是备受燕王宠爱的侧妃。

    燕王出征漠北,陛下便将阿因召进宫,明眼人都知晓这是陛下想要给燕王断后。

    就算她在蠢笨,宫里私下议论得多了,她想不知晓也难。

    且不论陛下独独为她收拾了一座墨染殿,单从这待遇来说,远比宫中任何嫔妃都要好许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若再招摇些,便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她初初来时虽不懂这些,但如今也慢慢懂了。

    每个人都会成长,她再也不是相府后院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遇事怯懦只想逃的林四娘了!

    见她执拗,萧青烟也不好再劝,只道她小心行事,遇见什么事,直接来同她说。

    有林墨在,萧青烟便再也不必自己与自己对弈了,也正因如此,她发现林墨的棋技也精近了许多。

    大抵是因为在宫中经历了许多事,让她变的沉稳了许多。

    雨彩来给两人续茶,看着两人对弈,很是惊奇,她没想到一个小小宫婢竟能与主子对弈,怪不得墨妃娘娘这般喜欢她。

    棋下了一半,萧青烟微微抬眉,问雨彩,“人寻到了吗?”

    雨彩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可是那位脾气古怪的很。”

    萧青烟冷嗤一声,“你着人同那位说,若不想来,那便不要来了。”

    雨彩得了命,下去了。

    林墨正专心于如何破了萧青烟的局,一时之间并未想那么多,直至落下最后一子,她才抬头。

    正欲说话,却发现脖子一阵刺痛,无奈她只好又拿起纸笔,将要说的话写了下来。

    “陛下残暴,自从江城子道长入宫之后,他的情绪便好了许多,只是不知设下这个墨染殿究竟为何。”

    萧青烟冷冷一笑,“管他如何,只要在这几个月里好好在宫中待着便是。”

    看来李俊很不放心李淮出征漠北,如此看来,漠北的局势,应该很利于李淮才是。

    “娘娘,人来了。”雨彩欢喜得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明艳的笑。

    她身后正跟着一位身着白色直裰的男子,他手中提着药箱,正低着头站在殿内。

    他微微近前给萧青烟行了一个礼,依旧低着头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适?”

    萧青烟起身近前,视线从他手中的药箱再移到他的胸前,冷嗤一声,“抬起头来。”

    男子微微抬起头,但依旧低眉。

    “听闻兰医生医术高超,我的侍婢脖子受了伤,还请医生帮忙瞧瞧。”

    那位兰医生缓缓抬眉,视线落在了林墨身上,林墨本能得往后退了退,但一想起这个医生是来给她看脖子的,她便按捺住了。

    兰医生一声不响地将药箱放下,低着头道,“敢问是因何而伤?”

    林墨摇头,她醒来时便这样了,哪里知晓是因何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