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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靖安侯夫人一听,心都凉了,发配、流放、只要不死也是保证一脉不断,她张家往后哪还有立足之地。

    靖安侯夫人心里好恨,可她又不知道该怨谁,怨馨儿吗?怨容妃,还是怨恨老爷。

    馨儿乃是张家嫡女,若不是容妃许诺,馨儿又岂会嫁给皇子为侧妃。

    现在出了事却……

    “我先走了,夫人好生歇着罢。”

    靖安侯不再久留,张家明显保不住了,容妃正在气头上,让她去跟皇上求情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这件事情不管背后推手是谁,张家总要负大半责任,养出那样一个女儿,张家名声尽毁,就连他膝下无子也被人拿出来说闲话,有时候靖安侯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没有儿子,是不是张氏暗中下手。

    毕竟,太医只说他子嗣艰难,又没说他不能生,否则,张氏又岂能怀上。

    后院里,除了张氏以外,再无一人有身孕。

    张家女子狠毒,借腹生子,去母留子,这是高门内院常有的事,没有人会责怪她,只是她赶尽杀绝,就连丫鬟的家人也不放过,这点就有些过分了,更别提,张馨怀孕以后,还敢杀害皇家血脉,只这一条罪状,就够张家死上一百遍,当真胆大包天。

    有了张馨一案在前,张家的教养遭到质疑,靖安侯不得不开始怀疑,他的后院,年轻姑娘怀不上,张氏年过四十仍能生子,这其中,是否有张氏什么手笔……

    人只要一产生怀疑,心里就会不停脑补。

    靖安侯儿子早夭,他对张氏一直很歉疚,总是礼让三分,然而,如今一想起没有儿子,乃是张氏所为,不管有没有证据,靖安侯心里对张氏的情份一点点散去。

    看在早夭的孩子份上,他虽不至于对她如何,但要像往日一般信任,却是不可能了。

    靖安侯府的下人发现,自从张家下狱,老爷和夫人似乎闹起矛盾。

    靖安侯居然又纳了两房小妾,并且严禁妾室和夫人接触,吃穿用度一律分开,保护的非常严密,就像生怕有人暗害了她们一样。

    张氏嚎嚎大哭,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她哪还不知道,老爷这是防着她呢。

    那两个小妾没有儿子还好说,一旦怀上,只怕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当家主母,靖安侯夫人岂能小窥,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不出三日,其中一房小妾偷情被人逮到,靖安侯脸色黑如锅底。

    张氏轻轻松松除去一个对手。

    靖安侯心中一凛,事情太过巧合,他对张氏防备的更加厉害。

    赢了一个小妾,输了老爷的心,张氏此举也不知究竟划不划算,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坐稳靖安侯夫人的位置,张家是她娘家,心里纵然有怨,她也必须保住张家,哪怕没了官位贬为平民,只要她还是靖安侯夫人,有她照应,张家总会有出头之日。但若小妾怀上了,只看老爷心疼的样子,她这靖安侯夫人哪里还有说话的份。

    闹剧一出谢幕,又一出开始上演。

    转眼,年关就快到了。

    谢九思这段日子很悠闲,冷眼旁观家中闹剧,心情颇为愉悦,微微眯起的眼眸荡着惬意。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谢九思看着窗外皑皑雪景,突然发现,放开自己的束缚,感觉竟是这样轻松。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他有些感激平西王世子,如果不是遇见秦子臻,他竟不知世上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随心而为,肆意畅快,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自己过得舒心,管他别人如何。

    平西王世子处境艰难,可他依然活得很潇洒,很自在,秦子臻的眼神很张狂,眼中没有任何拘束,肆意嚣张的性子,和他这个人一样,无法无天,仿佛目空一切。

    该闹的时候闹,该打的时候打,该狠心的时候狠心。

    亲人既然不重视,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该断的时候,断得干干净净。

    听说他在金銮殿上,毫不犹豫卖了平西王,听说他和襄郡王府划清界限,朝中不少官员骂他不孝,然而谢九思心里却很倾羡,倾羡他的果断。

    生恩、养恩、外家、本家,自己就是顾忌太多,所以才会处处受制。

    五皇子想杀了他,谢九思不信靖安侯府毫不知情。

    对于所谓亲人的隐瞒,他居然没有任何失望,谢九思觉得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终于,靖安侯府磨掉了他最后一点耐心。

    反正他命不久矣,生也好,死也罢,何必顾忌太多,剩下几年时间,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他想学学平西王世子,放开所有的心情,痛痛快快的活一回。

    至于五皇子?

    谢九思眼神轻蔑,或许,靖安侯和张家都忘了,他现在是靖安侯嫡子。

    容妃出身靖安侯府,五皇子身边容妃安排了不少人。

    他对靖安侯府的掌控,就算没有张氏厉害,想钻空子却轻而易举,这就是所谓的家贼难防。

    五皇子输的一点也不冤!

    与秦子臻不同,秦子臻打脸,他是光明正大打回去。

    谢九思更加善于布局,他喜欢背后阴人,捡便宜,看好戏。

    他残废的形象深入人心,他很善良,也很在意亲人,他手中没有任何人脉,所以五皇子发生意外,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

    “公子,夫人传您过去。”

    谢九思微微蹙眉:“大雪天的,你帮我向夫人告罪,孩儿身子不便,实不能过去请安。”

    “这……”云霄迟疑了一下。

    谢九思摆了摆手,笑着说:“下去罢。”

    靖安侯夫人找他,肯定不会有好事。

    “奴婢告退。”云霄眼眶微红,轻轻退出房外,她发现,自从公子回府以后,对她没有以往信任,尽管公子依然和悦颜色,她心里却一阵阵发凉,隐隐还有一些委屈。

    谢九思面含浅笑,温和的目光一如既往,云霄的心思他明白,只不过……人心易变!

    不仅是云霄,靖安侯府任何人,他都信不过。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风光霁月的谢公子,跟着他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不管有没有人背叛,谢九思宁可错杀,也不愿再次被人暗害。

    世上还有那么多乐趣,他还没有活够!

    没过多久,靖安侯夫人过来了。

    谢九思躺在榻上晕晕欲睡,听见屋外的响动,他心里有些诧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靖安侯夫人居然会来看他。

    “奴婢给夫人请安。”

    “奴婢给夫人请安。”

    门口丫鬟打开帘子,靖安侯夫人面色微冷,缓缓走了进来。

    目光看向谢九思,她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厌恶,后又换成淡淡的笑容:“我儿身子可好,丫鬟说你不舒坦,是否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谢九思眼帘下垂,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靖安侯夫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挖坑给他跳,如果他身子无碍,却不去正院请安,岂不是成了不孝,再怎么说,靖安侯夫人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无碍,丫鬟夸大其词,孩儿身子很好,只不过外面雪大,过去正院不方便,轮椅走不动,故而才向夫人告罪。”

    张氏一顿,并不再这个话题上深究,关切道:“我儿身子无事便好。”

    谢九思轻轻一笑,抿唇,恭顺地等待下文,无事不登三宝殿,张氏处理了一名小妾,如今正和靖安侯闹得厉害,此时过来找他,肯定是有所求。

    “我儿年纪也大了,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

    谢九思心中一警,面上纹丝不动,婉拒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就我这身子,还是莫要祸害旁人了。”

    “胡说,我儿除了双腿不便,哪样不是顶尖,莫害羞,母亲定会为你说门好亲。”

    谢九思道:“不敢劳烦夫人,孩儿无意娶妻,还请夫人莫怪。”

    张氏面色一沉,口吻暗含胁迫:“你要想清楚,娶了妻,只要生下孩子,我能保你继承爵位。”

    谢九思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看着她:“不知夫人说的是哪家姑娘?”

    张氏只以为他心动了,面色微微一缓,笑着说:“正是我那外甥女,年方十五,长得花容月貌,性子温和贤良淑德,跟你正是良配。”

    谢九思面不改色,淡淡道:“听说张家姑娘正在天牢,夫人手眼通天,孩儿钦佩。”

    张氏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只说答不答应。”

    谢九思不慌不忙,平平淡淡一句话,只往她的心窝子上戳,笑着说:“倒是要让夫人失望了,侯爷努力耕耘,想必很快就会有孩子,我的身子不好,不敢肖想爵位,还是留给弟弟罢。”

    “你……”张氏心头一怒:“放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来并不是和你商议,你要知道自己的处境,除了我,靖安侯府没人保得住你。”

    谢九思微微一笑:“夫人这话说岔了,我乃靖安侯嫡子,有谁害我不成。”

    张氏语噎,这话她哪能回答。

    谢九思道:“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请夫人先跟侯爷商量。”

    张氏心中一动:“侯爷若是同意,皇后娘娘那里……”

    谢九思神色平静,目光却渺然出神,轻描淡写地说道:“皇后娘娘不会责怪。”

    他也很想看看,张氏能做到哪一步……靖安侯还要不要脸面……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害人者,人恒害之,皇上对张家的处罚,似乎有些轻了,或许容妃应当吹吹耳旁风。

    谢九思有些想不明白,张氏也曾疼过他,也曾对他好过。

    亲生儿子和养子的区别,真的那么大吗?

    大到恨不得他去死!

    张氏满脸笑意地离开,谢九思果然是她的好儿子,对于说动侯爷,她有六分把握,至于将来的事情,只要外甥女产下儿子,那个残废早该去见她那苦命的孩儿了。

    只要张家的血脉继承爵位,还怕张家起不来吗?

    ☆、 第039章

    年关将至。

    每逢过年,三十这天晚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入宫朝拜,秦子臻也在此列。

    腊月二十八,秦子臻慢悠悠地回到京城,这次回来,他身边只带了三十名护卫,其余人继续留在庄子上训练,不到合格的程度不许停。

    京城年节的气氛很浓重,家家户户挂红灯。坐在回京的马车上,秦澈好奇的东张西望。

    秦子臻心情很不错,年节是华夏古老的节日,打从末世爆发,他很久没体会过这样开心热闹的场面。

    街上置办年货的人很多,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过年这段日子,脸上都展开了舒缓的笑容。

    秦子臻原本兴趣缺缺,但是置身与喧闹的大街上,看着周围张灯结彩,他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突然对过年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