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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 第18节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敲响,桑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姐来送吃的。
    温爸做水果生意,偶尔卖点蔬菜,需要起早贪黑地忙,凌晨两三点就要准备出发去市场拿货,因此睡得早,姐姐每天晚上都会等她到家。
    这几天温槿担心她熬夜学习辛苦,晚上会给她煮点东西吃,今天炖了一颗雪梨,加了枸杞和银耳,黏糯的汤汁,没吃到嘴里都能品出美味。
    “姐,你别管我,快去睡。”桑宁指了指桌面上摊着的笔记本,“只差一点就写完啦,你身体不好,别熬夜。”
    温槿温温柔柔地笑,做了几个手势,桑宁知道她说得是“没事,你也早睡”。
    “很快。”
    临睡前,桑宁蹑手蹑脚地跑到水管处,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水流拧得很小,用小刷子一点点把盛酸梅汤的玻璃瓶清洗干净,再拿软布慢慢擦干。
    踮着脚回到卧室,桑宁把玻璃瓶摆在笔筒旁边,看了看,仍觉得不够,想用漂亮的纸装饰一下。
    她拆了一张星空图案的纸,掌心托着下巴,正想着怎么设计成合适的形状,笔尖一戳一戳,无意识地划动,再回神,发现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了他的名字。
    盛连浔,盛连浔。
    呆了半晌,桑宁把纸小心地裁成长条,折成了一颗星星放进玻璃瓶里,最里面是他的名字。
    就像那些无人知晓的心事,都沉入心底。
    ▍作者有话说:
    桑宁:我,去油达人,下章见。
    第18章
    月光柔软,薄如蝉翼,似银白的丝绸轻轻滑动,漫漫流萤点缀在夏夜里,如同钉在黑色绒布上的璀璨碎钻。
    心事想得太过投入,加上这一天实在累,桑宁枕着练习本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
    可怕的生物钟让她五点钟准时醒来,睡得实在不舒服,哪哪都觉得酸疼,尤其是脖子,要断了,桑宁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头痛得快要爆炸,鼻子囔着,一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即便天气转热,窗户缝闪进来的风仍然威力十足,她的书桌紧靠着一边窗户,夜风凉气重,就这么对着头直吹,不感冒才怪。
    哪还能去晨跑,桑宁化身鼻涕怪,整个人恹恹地,无精打采,扯着卫生纸不住地擦鼻涕,说一句话都嫌累。
    盛连浔像往常一样来带她晨跑,看见桑宁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也不能勉强,只能说体格太差,考虑为她制定增强体质的方案:“以后早上多跑一公里。”
    本来丧丧地坐在那里的桑宁立刻强打起精神,摆动着手臂:“别啊浔哥,我真没事,小身板子棒得很,甚至马上就可以为你表演一段跨栏。”
    盛连浔对她的跨栏表演并没有兴趣,只是疑惑:“怎么感冒的?”
    明明吃烧烤时还好好的。
    “哎,别提了,”桑宁又蔫下去,软塌塌地靠在墙上,“都是学习闹的,学习实在太拼命,累病了。”
    家里有医药箱,各种常备药都有,盛连浔从里面翻出感冒冲剂来帮眼前这个懒骨头泡上,边搅拌边说:“既然那么拼命,看来这次月考要一鸣惊人了,如果考不好,晚上的学习时间延长到12点,暑假想去夏令营,我看很难,我要亲自给你一对一家教。”
    什么美人家教一对一的,太刺激,她可无福消受,还是去夏令营更重要。
    “也不是……不是那么拼命……”
    桑宁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赶紧从椅子上滚下来,收拾了书包打算往图书馆奔。
    桑宁其实很少生病,她从小就知道要好好照顾身体,绝对不能生病,不然病菌会传染给姐姐。温槿早产,当时好不容易才保下来,先天免疫力低,身子骨不好,像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一点小病小痛都可能会给她带来大灾难。
    打针吃药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温槿不会说话,哪里痛哪里难受也很难准确地表达出来,温爸和桑宁一直很注意对她的照顾。
    这回被感冒击中,桑宁只好抓紧时间乖乖吃药,尽量不待在家里,免得过了病气。
    “感冒好难受,”路上,桑宁吸溜了下鼻子,哀哀地叹,“头疼。”
    “让你在家休息,非要装着要来学习。”盛连浔走在她旁边,毫不客气地说。
    怎么是装呢!
    “我姐在家,如果知道我感冒肯定要给我煮这煮那,万一传染她那就麻烦了,我生病无所谓,我姐可不能生病,跑得远一点保险。”
    盛连浔侧眸看她:“你和你姐,感情很好吗?”
    “那当然,”桑宁毫不犹豫,语气里带了点炫耀,“我姐可好了,有兄弟姐妹不都是这样的吗?”
    都是这样的吗?
    盛连浔不说话。
    印象中,盛连景好像从来没算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他五六岁的时候爱黏着盛连景做小尾巴,“哥哥”“哥哥”地跟在后面叫,盛连景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厌恶,恶狠狠地说:“别叫我哥哥。”
    “为什么不能叫你哥哥啊?”盛连浔那时候不明白,他有点委屈地指着镜子,奶声奶气的,“阿姨们都说我和哥哥长得很像啊。”
    慢慢地,盛连浔感觉到盛连景讨厌他,不过他也长大了,不需要哥哥,不需要朋友,许昀舟是苏越乔的干儿子,盛连浔的干兄弟,在来平夏之前他唯一的朋友。
    许昀舟咂着嘴感叹过:“浔哥我猜你是有情感缺失病,你懂吧,就是你主导感情的那部分神经坏死了。”
    “我看你才有病。”盛连浔冷眼如刀,瞥过去,堵住许昀舟的胡说八道。
    盛连浔自己清楚,他不是情感部分坏死,只是从盛连景身上,他学会了对任何人、任何关系不抱期待,这样即便被拒绝,被剔除,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可是——
    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盛连景那么讨厌他,那天为什么要替他去儿童康健园,如果不去,盛连景不会遇上那场大火。
    也不会死。
    一想到这些,盛连浔面色苍白,手心里冷汗涔涔。
    ——
    周日,时间还早,路上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晨跑的人,还有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遛狗,早点摊冒着热气,悠然又惬意。
    路边的树木花草在修剪,清掉了一些不要的植物,堆在花坛边等着人来收拾,清鲜的草香和花香很淡,同这个清晨正相配。
    迎面走来一只正在散步的花泰迪,个头很小,耳朵上的毛长长地打着好多卷儿,像那种泡面头,白色的尾巴卷成一团,跟毛绒绒的球儿一样,腿短,步子迈得小,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还穿了件粉色的连帽衫,可爱极了。
    桑宁半蹲下来,尝试唤它两声,小可爱竟然也不怕生,颠颠地跑过来,拿脸蹭她的手背。
    旁边堆着的花草废枝上,有一朵小小的花,刚被修剪下来,明亮的鹅黄色,还带着新鲜的气息,桑宁拿起来放在它的小帽子里,花泰迪转了个圈,甩了下耳朵,背着那朵花小跑着去追它的主人。
    万物多么美好啊,因为生病带来的负面情绪立即被治愈了。
    桑宁嘻嘻笑,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腔”:“盛连浔,我要冲了,去学习。”
    已经做好了起跑的姿势,没发射出去,盛连浔很快揪住她的领子:“冲什么,好好走路,跑着去就能学会了吗?”
    “……”
    唉。
    感冒不严重,加上吃药及时,桑宁没两天就好了个利索。
    接下来这一周,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忙得不可开交,做梦都在涂答题卡。
    本周五,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即将拉开大幕,桑宁一千大关的考验也随之而来。
    感冒好得差不多,她主动恢复了晨跑。
    现在每天的晨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跑惯了,桑宁并不觉得累,还蛮喜欢那种呼吸着新鲜空气微微出汗的感觉。
    日子充实又快乐。
    每天做好计划才发现时间紧得很,需要精打细算。边跑边和盛连浔提背单词,晚上再抽时间复习,课间和自习课也没闲着,桑宁自律了很多,她慢慢发现,其实“努力”可以改变很多事。
    并且经过软磨硬泡,盛连浔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如果这次月考和下次期末有一次能进入八百大关,即将到来的暑假,他可以陪她去参加几校联合的野外夏令营。
    这个野外夏令营和其他夏令营不同,这次桑宁早就打听到了风声,场地在一个偏僻的近山区,花样很多,开营前还必须要进行一次为期一周的训练。
    据说又上了一家新赞助,新赞助投入了新项目,没正式对外宣布,不过绝对精彩万分,真正玩得是智商、胆识和心跳。
    桑宁向往已久,再说了,要是能和盛连浔一起玩玩心跳,更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成绩是门槛,要么是学霸要么进步大,两个条件总要符合一个才有资格报名。
    她必须努力,而且势在必得。
    周五到,月考这一战终究是来了。
    桑宁起了个大早,准备充分,内外兼顾,几枝水性笔里里外外换上了“文庙祈福”的考试特供版,连早饭也精心设计过。
    桑宁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对着盘子里的一根火腿和两个鸡蛋的满分套餐虔诚许愿——
    老天啊,求你让信女心想事成!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只是很快被盛连浔打破。
    盛连浔比她出发早,路过门口停了下来,看她作法表演。
    等桑宁终于许完愿准备开吃,盛连浔眉梢一挑,看她像看智障:“桑宁,第一场考语文,语文满分,是一百五。”
    “祝你旗开得胜。”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嘲讽。
    桑宁呆呆看着眼前的满分套餐,傻眼了。
    从小吃得满分套餐都是一根火腿加俩鸡蛋,她竟然忘了现在有了一百五!
    为了讨个好兆头,桑宁狠狠心,百分套餐没吃,空着肚子收拾好东西先去学校。
    她推着车子出门,还没出巷子,隔了段距离,桑宁眯了下眼,忽然看见前面那个人影很熟悉,好像是……陆清知?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桑宁暗暗想,不会是为她那天的不礼貌来兴师问罪的吧,看看而已,又没看见什么,真小气。
    角度和背景是特意提前找好的,为了假装偶遇,陆清知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
    头发稍长,黑色的发梢微卷,蹭在白皙的脖颈间,他换了件白色丝质衬衣,料子薄透,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身后深绿色的植物爬了满墙,陆清知单手插兜闲立,半边阳光从发尖滑落,色彩明亮相映,如同电影里任谁看见都忍不住惊叹的完美镜头。
    可惜不包括桑宁。
    她熟视无睹,风风火火骑着车子飞驰而过,甚至为了蓄力还站起来拼命蹬,前两天下过雨,这里地势洼,积了好大一片脏水,桑宁没注意,车轮子刚好潇洒轧过,“哗”的一下,泥点和污水齐飞,正好溅到陆清知的白色丝质衬衣上。
    还有漂亮的脸上。
    陆清知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湿乎乎的,满手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