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了!
是赵贼触怒老天,老天要劈了他们!
地震!快往外跑!
县尉大人?!
摔得头昏脑涨,浑身骨骼酸疼的县尉被衙役们扶起来,根本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从房顶摔到地上,下意识的道,县令大人,快,去看看县令大人怎么样了!
县尉身边的衙役连忙跑向坍塌了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内。
须臾的功夫,院子内外同时响起哀嚎。
县令大人摔死了!
城墙塌了!
县尉愣住,强忍着头晕,先奔向坍塌了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内。
还没进门,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只看了一眼,县尉险些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就算县令毫不防备的从屋顶摔下来,只要不是头朝地,都不太可能直接摔死。
但好巧不巧,县令就是头朝地。
想到县令可能是为了将他推开才头朝地坠落,县尉立刻虎目含泪,跪在地上哀嚎,大人!
明明他从小习武,大人是文弱书生,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是大人舍命保护他。
院子里越来越多的衙役却不给县尉伤心的时间,他们慌张的凑到县尉身边,喋喋不休的复述中满是藏不住的恐惧,城墙塌了!
没了城墙,就算是再占据地利的城池,也会像失去所有武器和士兵的将军。
从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
援军赶来,又有什么用?
城墙不可能那么快修复,赵军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乐县修复城墙。
县尉正满心对赵军的仇恨。
如果不是为了观察赵军的情况,县令大人怎么可能大晚上出现在屋顶。
听闻身边衙役们的话后,县尉想也不想的道,城墙塌了还不好?这是天助乐县除赵贼!
活该这些赵贼给县令大人陪葬!
县尉的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与刚才地震时一模一样的巨响。
已经坍塌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子,又掉下许多瓦片。
众人脸上浮现不同程度的空白和恐惧。
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地动的时候,还会伴随巨响。
就连县尉都顾不得再为县令伤心。
他环视一周后,立刻跑向院子外的古树。
有比县尉更敏锐胆大的人,已经在古树的枝杈上大喊,北边的城墙也塌了!
县尉往古树上爬的过程中,又接连响起两声与之前相同的巨响。
县尉却已经能分辨出这两声巨响的些微不同。
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县尉数次停下,好不容易爬到树顶后,果然在四个方向看到几乎没区别的废墟。
反而入目所及的房子都没有大碍,最多就是房顶出现缝隙或者不大的缺口,破损最为严重的房子,就是他与县令之前站着的房顶。
乐县百姓陷入惧怕和茫然的时候,乐县外的赵军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带着兖州军俘撤出乐县,暂时在乐县外列阵。
虽然不甘心,如此轻易的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但他们绝对不会在面临重奕的命令时有所犹豫。
事情的发展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他们先撤出乐县,然后是骑兵、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平将军,最后才是骑着枣红色大马,身侧还跟着黑色疾风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身后突然响起犹如雷霆的声音,巍峨的城墙在巨响中逐渐出现裂纹,然后彻底坍塌。
殿下!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只有少部分冲破喉咙。
大部分人都在前所未有的惊吓中彻底失声,就算开口,也没能发出声音。
重奕驭马冲到不知不觉间阵型已经完全混乱的赵军前,勒紧缰绳回头看去。
乐县能称得上巍峨外城墙,已经变成大大小小的土块。
平彰的目光始终都聚集在重奕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下赤风,换来赤风不满响鼻,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重奕,狠狠的松口气的同时,才发现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如同上火几天似的嗓子生疼。
顺着重奕的目光看向已经变成土堆的乐县外城墙,平彰顾不上嗓子生疼,狠狠的吞咽了下。
他甚至嫌弃嗓子的疼痛不够他分辨梦与现实,狠狠的咬了下舌头。
嘶!
这就是宋佩瑜研究了十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成功,却始终都不肯拿出来的火石?
重奕毫无规律敲在手心的马鞭,随着他手腕的弧度,轻巧的移动,引得赤风和墨将争相追逐马鞭的另一边,还以为重奕是在与它们玩耍。
可惜重奕就算是心不在焉,也不会让赤风和墨将轻易咬到马鞭,格外灵动调皮的马鞭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从赤风和墨将的嘴边逃走,还引得墨将不小心咬在哥哥的耳朵上,换来哥哥毫不留情的铁蹄。
仍旧欢快抖动的马鞭立刻失宠。
感觉到两匹马越来越过分,还驮着他就要打起来,重奕才一只手一根缰绳,强迫赤风和墨将安静下来。
去点北边火石的时候,重奕特意带上了平彰。
后来点西边和东边的火石,也是由他和平彰同时完成。
乐县四面城墙都变成废墟后,重奕就毫不留恋的驭马转身。
路过被俘虏的兖州军的时,他忽然闻到奇异的骚臭味。
重奕目光奇异的瞥了眼正瑟瑟发抖倒在一起的兖州军,低声吩咐,不必带着他们,我们走。
说罢,重奕已经迎着王校尉和一万步兵赶来的方向,率先离开。
见到乐县的四面城墙都坍塌后,赵军对立刻离开,再也没有任何意见。
没了城墙的乐县,他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兵力足够,甚至不需要兵力足够,只要他们足够勇猛,就能随时占领乐县。
此时的乐县,已经与任人宰割的三不管地带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重奕带领三万步兵和五百骑兵与王校尉带领的一万步兵汇合,他们都没遇到正前往乐县的援兵。
重奕下令所有人原地修整,等待斥候的消息。
斥候说,距离乐县最近的援兵,听见火石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的停在原地。
连续几个前往不同方向的斥候都表示,其他县城对乐县派出的援兵,至少有两万人。
平彰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数了下,迟疑着开口,兖州八关大概有二十万大军?
毕竟兖州还有另一边与青州接壤的十险要守。
虽然兖州北方、南方的口子更小,各自只有一个关卡,也要有足够的驻军才行。
以兖州的体量,在未增兵前,两条边线共二十五万到三十五万大军,已经是极限。
重奕嗯了声,让平彰带着三万步兵和剩下一半的火石,一路往北,找机会再炸个兖州八关。
他则带着一万步兵和剩下的一半火石,一路往南。
只要再有两座兖州八关失去城墙,哪怕只失去一面城墙,也能让整个兖州八关全线崩溃。
宋佩瑜在析县等了五天,才等到将随军携带的粮食吃完,不得不回来的平彰。
平彰脸上皆是毫不遮掩的得意,迫不及待的与出城迎接的宋佩瑜道,我的运气简直太好了!顺着乐县以北的县城摸过去,居然有两个只剩下两千驻军的空城!
他自认不是个聪明人,所谓的预感也从来没准过。
所以平彰与重奕分别后,干脆选择最笨的方法,每路过个县城,都要佯攻。
反正兖州八关的兵力,都被集中到乐县。
综合斥候打探的信息,正聚集在乐县的兖州军大概有十五万左右。
以兖州八关总共二十万驻军来算,兖州八关除了乐县之外的县城,最多只会有一万多人,不到两万人驻守。
平彰带了三万人,怎么可能会怕只有一万多人驻守的城池,大不了发现人多,打不下来后,他就换个地方。
平彰经过的四个县城,兵力分布极度不均匀。
其中两个县城都有两万左右的驻军,另外两个县城却只有两千驻军。
平彰毫不客气的拿下两个只有两千驻军的县城。
用火石炸第一个县城的时候,平彰还存在妄想,只炸了一面外城墙就带人离开。
炸第二个县城的时候,平彰将剩下的所有火石都用上,炸了三面外城墙才离开。
如此,兖州八关已经有三个县城可以媲美三不管地带。
剩下的五个县城独木难支,再也无法支撑兖州八关的威名。
用了十年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研究出来,却因为杀伤力太大而隐藏多年的火石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仅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没导致大规模的伤亡。
宋佩瑜明明该开心才是,却总是忍不住担心重奕。
平彰都回来了,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决策都更果决的重奕,却仍旧不见人影,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宋佩瑜倒是不担心重奕出事。
且不说重奕的本事,以重奕的名声和地位,他要是出事,绝对不会悄无声息。
是不是顺着乐县一路往南,又去了其他地方。
也不知道重奕是如何解决一路上的军粮。
莫不是靠抢兖州城池?
翌日,宋佩瑜仍旧没收到重奕的消息,却收到了来自洛阳的信。
自从赵军对燕国出兵后,宋佩瑜总是能收到来自洛阳的信。
后来洛阳彻底成为孤城,再也没法与外界交流信息。
从那之后,宋佩瑜就再也没收到过来自洛阳的信。
这封信是洛阳派人送到周边的县城,请赵军帮忙转交,才能到宋佩瑜手上。
不仅传信的方式特别,信上的内容也颇为稀奇。
写信的人是吴金飞,他问宋佩瑜什么时候回洛阳,还委婉的埋怨,重奕从金山关南下,为什么没经过洛阳就去了析县。
饶是宋佩瑜聪慧过人,也对着信多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吴金飞是什么意思。
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做赵臣?
最绝的是,这张普普通通的信纸上,竟然有玉玺的印记。
宋佩瑜对信纸上的玉玺印记熟悉的很。
毕竟他曾亲手拿着庆帝玉玺,盖了那么多印记。
宋佩瑜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封信。
他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重奕,根本就分不出心思揣测这封信内容,和上面玉玺印记的意思。
稍作考虑后,干脆将这封信放到盒子里吃灰。
当天晚上,宋佩瑜终于收到重奕让专人送回的消息,是个龙飞凤舞的安字。
送信的人告诉宋佩瑜,重奕已经用火石,分别炸了乐县南方三个县城的一面外城墙。
他是在两日前与重奕分别,当时重奕正在翼州、兖州和豫州的交界处。
可惜宋佩瑜问送信的人,重奕接下来有何打算的时候,送信的人却满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宋佩瑜也没强求。
若是重奕的打算人尽皆知,他才要担心的睡不着觉。
又过了三日,宋佩瑜没有收到有关于重奕的新消息,却在用早膳时,听见来自城墙外的震天呼喊。
宋佩瑜揉了下眉心,半点都没觉得意外。
重奕在短短时间内,以让兖州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毁了兖州引以为豪的兖州八关。
兖州王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好在重奕大败突厥后,咸阳原准备增往金山关的大军,就改路前往析县。
还有金山关的赵军,也在前来析县的路上。
最多两日,析县就能迎来十五万赵军
再加上析县现有的四万大军,就是十九万。
至少守城没有问题。
宋佩瑜迎着夕阳走上城墙的时候,兖州军已经攻城两轮。
平彰告诉宋佩瑜,城下的兖州军大概有十六万人。
他带领析县的四万大军守城,虽然吃力,却没到吃亏的程度。
平彰随重奕攻下过无数城池,太了解攻城的时候,要怎么找破绽。他将所有可能被找到、利用的破绽,都捂得严严实实,完全不给兖州军下手的机会。
宋佩瑜和平彰简单交流两句就准备离开。
他特意来露面,是为了安稳军心,城墙上的事还是要让平彰打主意。
走在台阶上,宋佩瑜却听见安静的城墙,突然爆发呐喊。
你们看,那是不是朱雀旗!
殿下回来了!
宋佩瑜立刻转身,大步跑上城墙,从不知名的校尉手上抢过千里镜。
贪婪的目光仔细打量过重奕,才逐渐恢复平静,宋佩瑜继而注意到,重奕身后绝对不止万人,看上去竟然只比城墙下的十六万兖州军少三分之一。
人群中闪过激动到变形的音调,你看朱雀旗左后侧的那面旗,是不是姬瞳将军的金刀旗?
平彰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擂战鼓!开城门!都给老子冲!
第123章
正在距离析县城墙不远处修整的兖州军,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析县城墙上突然爆发的喊叫声,让他们想要忽略都难。
原本整齐列队,等待恢复体力进行下一轮进攻的兖州军,顿时乱了阵型,交头接耳的猜测城墙上的赵军是怎么了。
副将耳力过人,最先从赵军完全变形的喊叫声中分辨出具体的字眼。
他脸上浮现慌张,大步走到正拧着眉毛望着城墙上赵军的兖州军主将身侧,将军!他们在喊太子,赵太子在我们身后!
慌什么!兖州军主将眉目间的迟疑散去,忽而大笑,怪不得之前都没有在城墙上看到赵太子,原来是不再城中。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列阵,千万别让赵太子跑了!
相比兖州军主将的兴奋,副将却满心怪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赵太子能有那么大的名声,总不会是个呆子。
怎么可能明知道析县城墙下有十六万兖州军,还一头冲上来?
副将提醒兖州军主将。
城墙上赵军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害怕。
他们应该先收缩阵型以防生变,而不是为还没见到影子的赵太子散开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