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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节
    听得她的声音,第一个冲出来的人,竟然是梅子。

    一张圆胖的小脸上,较之两年前,似是清减了一些。而她的身后,站着眼眶通红的晴岚,还有拎着医药箱躬身等候的孙正业。另外一个,就是看见了她,就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傻子。

    “草儿……你可算回来了……”

    听着这一道久违的称呼,夏初七恍然一梦,喉咙生鲠。

    “傻子,梅子,晴岚,老孙,你们都还好吗?怎么会在这里?”

    “都围在这里做甚,里面去。”

    赵绵泽不温不火的声音,轻轻出口,让夏初七反应了过来。

    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的身份本就尴尬,只怕这会儿躲在阴暗处看热闹的人,分分钟都会把这些事传扬出去。咽了咽唾沫,她将眼泪咽入心底,递了一个眼神给默不作声跟随的甲一。只一眼,甲一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扶着“哇哇”出声的皇长孙,强行带入了内殿。而晴岚也掐了一把哭哭啼啼的梅子,拽着马上就要哭出声来的二宝公公,一行人面色沉沉地进入了楚茨殿。

    “谢谢!”

    躺在床榻上,夏初七看着赵绵泽,低低说了一句。

    这一句谢,是为了他能把梅子、晴岚和孙正业弄过来。也是为了今日他在东华门替她挡住夏廷德。

    赵绵泽微微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慎重的道谢,唇角微微一弯。

    “不必,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先走。”

    一方杏黄色的衣角摆出了殿门,夏初七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呼吸终于通畅了。而赵绵泽这么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甲一,孙正业,郑二宝和晴岚等人了,梅子瘪了瘪嘴,一直憋着的眼泪再也停不下来,甚至顾不得她身上有伤,一把扑倒在她的床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疯狂的飙着眼泪。

    “楚七,到底怎么回事?咱爷,咱爷他怎的就没有了?”

    夏初七抚了抚她的头,沉默了。

    她一直知道,梅子是赵樽的忠实粉丝,却不知道,她竟会哭得比自己还要凶狠。可看着这大嘴巴的姑娘,她终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神色如常地拉起她的手,严肃地道,“你不想我死,就赶紧闭嘴,还有,往后叫我七小姐。”

    “哦”一声,梅子抽泣着直吸鼻子。

    “我错了,可是楚七,七小姐……我们往后,就要一直在这里了吗?”

    往后是多久?夏初七也不知道。

    “你不想待,要不要给你许个人家?”

    “我?”梅子摇了摇头,苦着脸又是落泪,“我不想,才不想…楚七,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月毓姐姐一样,也想给爷做通房丫头的……可如今我没有机会了……一辈子都没机会了……呜……”

    “……”

    看着这个直言不讳的姑娘,夏初七抚了抚肚子,说不出是酸还是笑。

    小十九,你看你爹这么有女人缘,是不是很开心?

    赵十九,你这一死到好,可不是又毁了一个姑娘的美梦?

    “那个……月大姐呢?”

    为了免得梅子把楚茨殿哭成海,她提起了一些旧人旧事。而这些事情,对于大嘴角好八卦的梅子来说,自是拿手的好菜。她说晋王府上的人,有办法走的都走了,就连东方婉仪和魏氏都被本家接了回去,如今只有管家田富还领了一群人守着宅院,经营着晋王名下的产业。她还说,前些日子有人提起,想要陛下从宗室里面过继一个孩子到晋王名下,只不过,年龄相当的孩子不好找,这事也就暂时搁浅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

    夏初七眼圈微红,感慨了一句。梅子哭着问,“七小姐,你想回晋王府去看看吗?”

    夏初七轻轻撩着唇角,嘲弄地低低笑,“不了。没什么可看的。”

    要回去,也不是现在。

    眼下,她必须全力一赴,报仇为先,一天也不想担搁。

    她的小十九,等不起……

    ☆、第178章 设下圈套等人钻!

    洪泰二十七年三月初一。

    北狄关于和议事宜的草拟文书正式从漠北哈拉和林递入大晏京师文华殿。这是几十年的血腥战争以来,两国第一次就和议进行磋商。在这封来往文书里,除了商谈议和的相关事宜,北狄皇帝还表示,待和议条文达成共识,北狄将会派太子哈萨尔和乌仁、乌兰两位公主到访大晏,以表诚意,便为姻亲之盟。

    对此,大晏亦是重视。

    三月初二,文华殿拟旨发往北狄,除了就议和的细则商榷改动之外,赵绵泽亲自手书:望聚首,共创盛世之景,止乱,休战,为民生计,盼苍生少坎坷,再无疆场饮血。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打打停停,停停打打。

    此乃原本千古不变之定律。

    但一片欢歌之下,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却暗流汹涌。

    二月底,赵绵泽就大张旗鼓的拟旨对第七次北伐之战的功臣们进行了封赏。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晋王旧部。不论死活,全部予以追封,擢升,委以重任。仅被册封为将军的就有十人,诰命夫人有六七人。

    其中,原金卫军右将军元祐擢升为左将军,诰封卫国大将军;原金卫军左将军定安侯陈相,诰封为定国大将军,领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事,兼东宫辅臣太保;晋王的亲随侍卫长、武状元陈景升授昭毅将军,职涉皇城禁卫军大统领,掌应天府防务;原征北先锋营佥事晏二鬼,诰封为三军营兵马指挥司指挥……

    如此不一而足。官禄,良田,美眷,人皆有封有赏。引得王公大臣纷纷大叹,皇太孙为人风光月霁,重贤重能,以仁厚治天下,无小肚鸡肠,实乃明君之选,大晏福祉可期。

    大肆封官加爵的同时,魏国公夏廷德的长子,原辎重营指挥使夏常亦是被赵绵泽委以都察院正二品右都御史一职。而夏廷德本人,一无封,二无赏,就连他下肢需要医治,请宫中的太医去就诊,都被赵绵泽以“于礼不合”为由拒绝了。

    这句“于礼不合”,是赵绵泽因东华门那事,给夏廷德的一记打脸,可偏偏此时打来,夏廷德哑口无言。他的儿子到底高升了,赵绵泽对他也不算薄待。

    一颗甜枣,一记巴掌,刚柔并济,赵绵泽的御臣之术,可谓深得洪泰帝的真传。

    与此同时,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找到魏国公府七小姐的消息传出的短短三五日内,皇太孙反其道而行,陆续纳了吏部尚书吕华铭之女吕绣、兵部尚书谢长晋之女谢静恬、大理寺卿丁克己之女丁琬柔,曹国公李富山的孙女李琴月为东宫皇太孙侧妃,各赐宫殿,以示恩宠。

    这是赵绵泽主政大晏以来,第一次纳侧妃。

    先前只与夏问秋为重的皇太孙,一连纳了数房侧妃,有人猜测是太孙妃身怀皇嗣,不便侍候,皇太孙有心怜惜,纷纷唏嘘。

    然而,有史以来,君王的枕边人,都与前朝政务息息相关,觉悟敏锐的人都看出来了,从此在东宫后院,夏问秋一家独大的局势将要彻底改写。这一次广纳侧妃之举,是赵绵泽向大晏权臣抛出来的美饵,笼络人心之用。魏国公势大,已令年轻的储君心生忌惮,一场没有烽烟的朝堂之争,将要来临。

    但亦有人传言,皇太孙从以前的独宠夏氏一女,到如今大肆纳妃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堵住这些王公大臣的嘴,以便接下来顺利纳入前魏国公七女夏楚,毕竟那个女人的身份敏感,他怕这些人出来阻挠,这才先行示好。

    也有人言之凿凿,皇太孙虽纳侧妃无数,可那些夫人们无一不是独守空房,至今未承雨露,这便是明证。

    外界众说纷纭,版本不一。

    到底皇太孙的房帏秘事如何,除了东宫的人,外间并不知详。可东宫泽秋院,这个赵绵泽与夏问秋二人的爱巢,这几日里,都不见男主人的踪影。

    赵绵泽连纳数个侧妃,最生气最难过的人,莫过于夏问秋。为了此事,她怄气得果然吃不香睡不熟了,可赵绵泽就像是故意在躲开她,连续几日都没有过来。她让弄琴去请他,只推说政务繁忙,面都不露。

    “皇太孙真的没有去找那些狐狸子?”

    这时,夏问秋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说话时,几近咬牙切齿。在边上侍候的弄琴,微垂着头,不敢拿正眼看她,只低低回应。

    “回太孙妃,奴婢都打听了,皇太孙这几日晚间,都宿在书房里,哪里都没去。”

    “那个人的殿中……他也没去?”

    听她声音冷厉,弄琴肩膀僵硬了一下,自是知道她说的是谁,不由支吾。

    “太孙妃……”

    “说!”夏问秋瞪她。

    “是,皇太孙他,是,是有去楚茨殿,但好像都是看看七小姐的伤,并未留宿,待一会,就离开了……依奴婢看,皇太孙待她,未必有待太孙妃这般上心。”

    “你懂什么?”夏问秋气咻咻的哼了一声,腾地坐了身来,语气越发地生了恨意,“他若是留宿了,那才叫未上心,这般拿她当祖宗一般供着,那才叫真真上心了。”

    轻“哦”一声,弄琴不敢答话。

    “太孙妃——”

    一道低喊,抱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太孙妃,又有一封……您的信。”

    听到有信,夏问秋微微一震,“咯噔”一下,心脏霎时罩上一层不好的预感,惊惧不已。瞥了抱琴一眼,她飞快地撕开缄口,抽出信纸。

    “太孙妃尊鉴:莱州和登州刺杀夏七小姐一事,虽未成功,但我等亦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如今,锦衣卫满城搜查,逼得我等不得不暂离应天府避难。故而,太孙妃的一千两白银酬劳太薄,请加付一千两黄金,要现钱,不二价。给您三日筹备,三日后酉时,城西城隍庙,不见不散。若不然,为生存计,只好将此事公诸于世,或交由锦衣卫知晓。望太孙妃海涵,刀口舔血之人,活着不易,逼于无奈,拼个鱼死网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岂有此理!疯了,这些人疯了!”

    夏问秋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

    不仅为了被人敲诈勒索一千两黄金,而是因为锦宫的人,竟直接点名指出是她买凶刺杀夏楚的人。

    眼下,登州的案子是锦衣卫在查办,锦衣卫特立独行,素来无情寡义,若东窗事发,绵泽会不会护她,她再不敢保证,说不定,最后连父亲也一并搭进去。

    恨到极点,她侧过脸来,冷冷地盯着垂手立于一侧的弄琴,甩起一个巴掌,就狠狠殴在她白皙的脸上。

    “好你个贱婢,胆敢陷害我?”

    弄琴顿时被打懵了,眼中有泪水在转,却不敢捂脸,也不敢哭出来,双软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床榻前面。

    “太孙妃,奴婢不知,到底何事?”

    “还装!”夏问秋面色煞白,恼羞成怒,指着她,手指头一阵发颤,“若非你害我,锦宫的人,怎会知道是我?”

    弄琴仰起头来,委屈地摇了摇头。

    “奴婢,奴婢没有说过呀。他们也没有问过,奴婢也不知他们为何会知晓……”

    “蠢货!总归也是你留下了蛛丝马迹!”夏问秋焦虑不安地低吼一句,骂咧了几句,想想还是不解气,掀开被子,抬脚踹在弄琴单薄的肩膀上,见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这才撑着床沿,气苦不已地咬着牙,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你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我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你,免留后患!”

    弄琴面色一白。

    想到她有可能灭口,忙不迭地叩头。

    “太孙妃,饶命,饶命……”

    “哼,这点出息。”

    夏问秋恶狠狠地瞪着她,又看了看在边上吓得发抖却不敢吭声的抱琴,正想说话,突地肚中一阵绞痛,来势汹汹,比前几日更凶更烈。她沉了沉脸色,趴在榻边上,任由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来,一阵喘气。

    “算了,念在你打小侍候我,这一回就算了,再有下次……”

    “谢太孙妃,谢太孙妃。”弄琴哽咽着叩了两个头,见她面色难看,赶紧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太孙妃,你又不舒服了?奴婢这就去叫林太医来。”

    “不必了!”

    夏问秋白着脸,摆手阻止了她。

    恶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她突地看向吓傻的抱琴。

    “你出宫一趟,捎个信让我哥入宫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