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蓁怏怏倒回榻上。
欢爱过后,梦中的不安让她莫名难受。
为此方才她没跟卫琅要昨夜他承诺的什么凤冠嫁衣,只是跟他要了私兵。
其实卫琅说的做的都没错。
她心里不安,他便给她私兵,还叫她放心。说若是他对不住她,那她尽可对付他。
可人心,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吗?
没得到之前闹心抓肺的想要。要不到便要躲起来哭。
可若是得到了,又该患得患失,总怕自己留不住。
她喜欢卫琅,卫琅也亲口说了喜欢。
男子情热之时百般顺从,随口许诺的东西都是她从前从未听过的。
洞房之夜,堰城私兵,幽思殿死士......她似乎成了他养在身边的鸟雀,倾力找了净食金笼来养着,时时刻刻陪着伴着。
她很喜欢被他宠着的感觉。
可这份疼宠,焉能长久?
轻易就能许给她的疼宠,是不是也能轻易收回去呢?
何况是十万私兵,给了她,她能用得上吗?
也许她该跟卫琅要些他不在乎,但对她很有用的东西。
譬如金玉宝珠,充作傍身的钱财。落魄之时应当是有用的。
卫蓁蓁叹气,披衣起身,坐到铜镜之前打量自己。
少女鬓发如云披散,杏眼含春盈盈,唇不点自朱。
青葱少艾之时,女子多为美人。
卫琅爱她如此模样,喜欢在榻上情动之时赞她可爱。
但若是有朝一日她年华老去,样貌衰颓了呢?
若是有朝一日他厌恶了她,真如同梦中他所言的一般,“恶心”了她呢?
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出身乡野懵懵懂懂,身上背负着帝王秽乱不堪污迹的公主,下场会是什么?
卫蓁蓁蹙眉。
她只是略微想想,便觉得不安。
一时间又觉得那场大火,和梦中口口声声威胁她,不听话便杀了她的卫琅有关系。
只看梦中卫琅以玩弄她身子取乐,稍有不满便冷下脸的模样,卫蓁蓁也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
但现在的卫琅又和她梦里根本不一样......
卫蓁蓁实在耐不住,召了宫人进来洗漱更衣。
她心里不安,实在想见他。就算是只分开这么一会儿,也想再见到他。
新换的宫女温顺恭敬,替她描眉梳发的本事也厉害得很。
可待到卫蓁蓁要出殿门时,宫女却强硬地低头回道:“陛下今日希望殿下呆在殿中。”
卫蓁蓁皱眉道:“皇兄说了让你们都听我的。”
宫女不曾抬头,只是将那句话又重复了遍。
卫蓁蓁也无法,前脚赶了宫女出去,自己后脚就从窗户爬了出去。
她想知道卫琅做什么正事,为何连她也不说。
照他说的,昨夜算是洞房之夜,岂有洞房之后夫君就抛下她的道理?
初秋之时的草木尚还葳蕤,宫中花园小径弯弯绕绕,枯藤杂植繁茂,傍树而生。
只是走了一会儿,卫蓁蓁便犯了难。
她实在记不清路。
兴冲冲想见卫琅,却连他是否在重华殿都弄不明白。
可巧日头正盛之时还有人在园中闲逛。蓝衫郎君被一灰衣小太监引着,遥遥便朝她所在之处而来。
两道小径交汇而过,避无可避。
杏色眼眸的男子打量过来,冲她轻挑地含笑点头,道:“这位可是陛下宫中新进来的美人?看着倒是眼生。”
见到男子面容的第一刻,卫蓁蓁便知晓此人是谁。
她敛眉垂首不言。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解释道:“殿下恕罪。世子,这是怀宁长公主。”
简王世子周羌,蓝衫杏眸,行事轻佻。
卫蓁蓁梦里见过的。
周羌拱手赔礼,道:“殿下恕罪,臣一直在洛水一带搜寻陛下下落,前些日子得了消息,今日才被召回宫。有幸得见殿下芳容,若是冒犯了您,还望殿下莫要同臣计较。”
他抬眼望过来时眼睛微眯,杏色眼眸中含情默默,一派多情的风流郎君作态。
被他这么一看,只怕是个女子都要心软。
可卫蓁蓁看见他那双眼睛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如此轻挑,说她是宫中新进的美人...卫琅宫中难道还有美人?
人不可多念。
说曹操曹操到。
“既知你得罪了她,还不快点给朕出宫?!”
背后男子冷冽的声音随即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