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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第436节
    她微微仰起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今天是正月初一,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
    静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自眼角拭去泪花,泪是忍了下去,但眼圈依旧泛红,红得像是兔子眼似的。
    殷太后地目光又朝旁边的云和等长公主们缓缓地扫了半圈,唏嘘地追忆了一番往昔,也说得她们眼中的泪光更浓了。
    屋子里一时喜气全无,弥漫着一种悲凉无奈的气氛。
    殷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礼亲王妃等人感慨道:“哀家在宫里,也不方便……”
    她说得非常含蓄,但谁都听得出来,殷太后那是身不由己。
    几个宗室王妃们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皆是有所触动。
    她们虽然早就知道帝后圈禁太后,但想着太后毕竟不是皇帝的亲母,左右皇帝也没有待太后不孝,好生生地奉养着,便也没有多嘴。
    说得难听点,历史上被圈禁的太后也不是头一个。
    在不触及到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这些王妃也不会没事去帮太后出头,毕竟谁也不想得罪皇帝。
    殷太后似是没注意到众王妃那复杂的神情,又在茶几上拍了一下,正色道:“但是,天家的女儿不能任人欺负的。”
    “这就是民间,出嫁的闺女在夫家受了委屈,岳家也要去夫家讨个公道的!”
    殷太后这番话说得一众王妃们也是心有戚戚焉。
    俗话说,抬头嫁女。
    但那也是在门当户对的前提下,把女儿嫁到地位比自家高一等的门第,不是女方去攀附权贵。
    明白人都知道,唯有门当户对,当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时,娘家人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给女儿主持公道,所以,但凡是靠谱的人家也不会去给女儿招一个门第太高的女婿。
    在宗室之中,更是如此,结的亲不是几代的勋贵,就是近起的新贵。
    他们顾家的女儿个个金贵,哪怕是宗室的庶女,那一个个也都是千金小姐,是贵女,可不是平白送去给夫家折辱的!
    王妃们把长公主们的遭遇代入到了自家女儿身上,感触更深了,这风气就是一点点败坏的,不能让人家都觉得顾家女儿好欺负!!
    楚千尘坐在旁边,浅啜着热茶润嗓。
    她把人都弄来了,方才该说的也都说了,接下来也就不多说话了,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
    让其他人一时都忘了楚千尘的存在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殷太后的身上。
    别人不知道楚千尘的手段,被楚千尘彻底收服了的兰若却是最清楚的,目光不时往她的侧脸瞟,心里感慨:这后宫是要变天了!
    仿佛在验证她的想法似的,殷太后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了静乐的手背,问道:“静乐,你要不要和离?”
    她睿智温润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静乐。
    这是静乐第二次听到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不由一惊。
    “……”
    “……”
    “……”
    屋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寂静得落针可闻。
    在这种寂静得近乎诡异的气氛中,殷太后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她说得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殷太后叹道:“俗话说,劝和不劝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那前提也得对方是人才行,卢方睿就不算个人,留着也碍眼。”
    卢方睿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就是一条冷血的毒蛇,无论跟他说再多大道理,也没用,这种败类是调教不好了。
    静乐在震惊之后,又下意识地去看楚千尘,想着那天在宸王府楚千尘跟她说的话:“你要不要和离?既然过得不好,干嘛还要过下去呢?”
    静乐眨了下眼,眸光闪动。
    楚千尘只是对她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静乐下意识地捏紧了掌下的衣裙,将之揉在掌心,她的心口似在随着这个动作一点点地收紧。
    任谁都能看得出静乐的犹豫与挣扎,毕竟这本就不是一个轻易可以做出决定的选择。
    云和、端柔等几位长公主全都默然不语,她们的驸马虽然有缺点,却也没过分到卢方睿这种程度。她们不由扪心自问,如果是她们,站在静乐的立场,会怎么做?!
    反倒是礼亲王妃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神色平静。她对殷太后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骨子里的傲气,这确实是她会提出的建议。
    礼亲王妃想了想,劝了静乐几句:“太后说得是,人要是变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更何况……”
    她没往下说,但谁都明白卢方睿的心从不曾在静乐身上,这门亲事本就是东平伯夫人的意思,是冲着当驸马的好处。
    静乐的心里同样明白这一点,新婚夜,卢方睿就说跟她说了,他不想当驸马,是婆母逼他的,说他的心里只有他的菱表妹。
    静乐把捏着裙子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料子上的金丝蹭在她柔嫩的掌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和离。”
    这四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说完之后,她的身子甚至还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楚千尘仿佛看到了一只微微颤颤的白兔一边发抖,一边在拼尽全力地往前跑着,试图从野兽的利爪下逃脱。
    哪怕它摔倒了,哪怕它不慎摔落陷阱,它也在不死心地嗷嗷叫着。
    楚千尘笑了。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那恬静安宁的表情让她看着宛如一尊玉雕的观音,更显柔美。
    凤眼明亮,其中洋溢着不容错识的高兴。
    九皇嫂是在高兴吧,她觉得自己做对了吧。静乐顿时勇气倍增,心彻底定了,觉得自己的决定肯定没错!
    她又想起了楚千尘说的另一番话,咽了咽口水道:“可不可以打一顿再和离?”
    “……”
    “……”
    “……”
    这一次,在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就听某人的轻笑声打破了沉寂。
    笑出声的人是殷太后。
    殷太后兴味的目光在楚千尘与静乐之间转了转,静乐说的这番话是谁教的,显而易见。
    她这个儿媳啊,是个泼辣的。
    殷太后心里琢磨着哪天要是见到儿子,要跟他说道说道,小心别惹儿媳生气,免得被揍了。
    她脸上失笑,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利落地一拂袖,道:“不和离,打一顿,我们静乐休夫。”
    驸马住着公主府,吃着公主的俸禄,除了生的子女不跟公主姓以外,就跟民间入赘的女婿没两样了,公主当然能休这等无德无行的夫婿。
    静乐又是一惊,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问出口,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她可以休夫吗?
    有何不可?殷太后又是一笑。
    她的脸色因为涂着厚厚的白粉瞧着依然有些苍白,可人却在寥寥数语间多了一股精神气,有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与从容,令在场众人不由想起先帝在时这位殷皇后是何等的风姿!
    “笔墨伺候。”殷太后吩咐了一句,就有宫女去取来了文房四宝,往窗边的案上放好,再铺纸磨墨。
    淡淡的墨香随着那那一圈一圈的研磨自砚台中飘散开来,与在屋子里原本的熏香交杂在一起。
    殷太后又拍了拍静乐的手背道:“去写吧。”
    她的意思是让静乐自己去写休书。
    无异于再次把静乐权给了静乐自己,写不写在她,休不休也在她。
    在众人那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目光中,静乐从起身到走到案前的动作都十分僵硬。她从小就内向,不喜欢别人关注她,恨不得缩在姐妹之间让别人都不要看她。
    今天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得到关注最多的一天了。
    静乐是慌的,是怕的,是乱的,是无措的。
    她是个没有心计的人,在皇宫这么多年,除了忍,什么都没学会,也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她此刻的慌乱是显而易见的。
    众人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唏嘘: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卢家一家子真是把老实人也给逼急、逼狠了,才会让静乐这种性子软和的人必须赶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也要与卢方睿撇清干系。
    静乐颤抖着拿起了狼毫笔,沾墨时,手都在抖,旁边的宫女真怕她写字都会抖,已经备好了第二张纸。
    不想,当笔尖碰到纸张时,就突然间稳住了。
    执笔的那只手不抖了,平缓而坚定地一字字、一行行地往下写……
    静乐垂着小脸,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眼前这张纸,此时此刻,外界的那些声音已经传不到她的耳朵。
    她一口气就把休书写完了。
    写下最后的落款后,静乐的心里无比的痛快,浑身一轻,像是摆脱了困扰她多年的病灶似的。
    她吹干纸上的墨迹后,将之拿起,然后小心翼翼地呈给了殷太后,看着殷太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怯怯。
    殷太后接过墨迹方干的休书,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唇角一勾,赞道:“字写得漂亮,下了一番功夫吧。”
    这字与容貌一样是门面,字写得漂亮,见字如晤,总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静乐腼腆地笑了笑。
    殷太后放下这封休书,又看向了云和等其他几位长公主,也不绕弯,直接问道:“云和,端柔……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是想休夫,还是再看看驸马的表现?”
    殷太后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
    卢方睿屡屡对静乐动粗,又以言语日日辱骂静乐,他不以此为耻,反而还巴不得昭告天下,因为帝后没给静乐撑腰,卢方睿才会越发猖狂。
    其他驸马瞧着也开始有学有样,胆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若要断个罪过,那么卢方睿是主犯,其他几个驸马算是从犯,自然不会一概而论。
    今天,殷太后给静乐撑腰让她休夫,也足以杀鸡儆猴,让其他驸马们警醒一下,也让他们知道驸马这个位置不是仅仅夫,他们与公主不仅是夫妻,更是君臣。
    云和等长公主们面面相觑,有的下意识地摇头,有的踌躇,有的意动。
    她们还没到静乐那样被人作践到过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大部分人与驸马膝下都有子女,有了子女,就多一层牵挂,她们其实是更希望驸马能够警醒。
    殷太后也只是这么一问,给她们多一个选择而已,当然不会勉强她们休夫或者和离,若是能过得下去,谁又会劝别人离呢。
    这也是她的一种表态,话不仅仅是说给在场的公主们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不在场的驸马们听的。
    殷太后优雅地抚了一下衣袖,素净的妆容、素净的服饰不比今日着九龙四凤冠与袆衣的皇后,可是无论是气魄、风度,还是眼光、见识,都远胜皇后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