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们来是摘野蕈、采野果的。
继前日卖弄了自己的骑射本事后,楚千尘就炫耀了一下她认野蕈、野果与药材的能力。
她心里只恨现在是冬天,耐寒的野蕈实在是太少了。
摘了一筐蘑菇后,楚千尘忍不住道:“春夏的雨后才是摘野蕈最好的季节,王爷,等开春,我们再一起去踏青摘野蕈吧。”
她的小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其实她还要更厉害一点的!
顾玦:“好。”
顾玦毫不怀疑就算把这丫头一个人丢在山林里,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她外表看着娇弱,但生命力却无比的旺盛。
她总是在用一言一行试图告诉他,她很厉害,他可以依靠她,他可以相信她。
他们可以并肩站在一起,她不想躲在他身后。
她十分坦然、十分努力地把她的所有展现在了他面前。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轻易地触及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都这么努力了,他没道理偷懒吧?
顾玦看着她的眼神更温柔、更缱绻了,反问她:“就踏青?”
楚千尘能感觉到顾玦的心情很好。
所以是因为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身后的猫尾巴就愉快地竖了起来。
她贪心地说道:“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泛舟,去放灯,玩曲水流觞,斗花斗草……”
楚千尘数着手指说道,她想把他们前世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也想把他们前世来不及一起做的事也去尝试一下。
她想与他一起做的事太多了。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她会不会太贪心了?
“贪心一点好。”顾玦道。
楚千尘:“……”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刚才没说出口吧,她刚才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她惊诧的表情逗乐了他,他笑了,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不是平日里那种低不可闻的轻笑,而是那种清清爽爽的笑声。
连他的面庞都因为这笑容变得年轻了好几岁,有了一种少年的调皮感。
当惊风看到这一幕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十五岁的王爷。
惊风的到来自然是瞒不过顾玦与楚千尘的耳目的,两人一起朝惊风看了过去,让惊风暗暗后悔他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
事已至此,他也就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禀道:“王爷,他们已经入套了。”
楚千尘的脑子里还在想明天他们做什么好,闻言,嫣然一笑。
虽然惊风说得没头没尾,含糊不清,但楚千尘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前天的夜猎结束后不久,皇帝就立刻派锦衣卫指挥使陆思骥连夜返回京城,午夜之后,那些南昊使臣中的一个人也不见了踪影,替换成了另一人。
很显然,夜猎那一晚,皇帝和安达曼谈得“不太愉快”。
本来这两方人各怀心思,各为各的利益,彼此提防,他们想要挑拨一下也不难。
他们这边该做的都已经做得足够了,接下来就看乌诃迦楼了。
“乌诃迦楼不会出岔子吧?”楚千尘一边说,一边摘下右手的手套,顺手摘了个酱红色的野果子,想着旁边的一个野果上有动物的牙齿印,这果子应该能吃。
“要是他出了岔子,那咱们就不管他了。”顾玦抓过楚千尘的右腕,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野果。
这个好!楚千尘满意地点头。
如今再想起那个和尚,楚千尘只觉得他有些讨人厌,一会儿拉着王爷去南昊,一会儿又要王爷为他的事费神!
她皱了皱鼻子,发泄似的也咬了一口野果。
野果子又脆又甜,楚千尘眼睛一亮,道:“我们再多摘一些回去吧。”
“嗯。”
顾玦低低地笑,笑声被风吹散。
凛冽的山风一吹,压在枝头的白雪就随风飘落了下来,似乎又下起了一场雪。
没过一会儿,天空就真的下雪了。
京城也同样在下雪,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零星的雪花,稀稀疏疏地向下飞舞着,落在窗外的屋檐上,树枝上……
窗外的几枝白梅在寒风中微微颤颤,缕缕幽冷的梅香随风而来。
几片雪花从半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落在了一本经书上。
一只手指修长、清瘦骨感的手轻轻地弹去了书页上的雪花。
乌诃迦楼抬眼望向了窗外,朵朵白梅在雪中傲然怒放,旁边的香炉中青烟轻袅。
沉寂的屋子里,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自从几天前的那个夜晚隔壁的宅子走水后,他们一行人就住到了宸王府。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乌诃迦楼朝西方的天空望了一眼,随即就收回了视线,清莱打帘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绢纸,他身后还跟在五六人。
“大皇子,程长史刚送来了宸王的飞鸽传书。”清莱把绢纸呈给了乌诃迦楼。
众人看着乌诃迦楼的眼眸中全都目露担忧之色。
乌诃迦楼大病初愈,清癯消瘦,俊美的面庞轮廓分明,宽大的僧衣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那白色的僧衣似乎比外面的白梅与雪花还要白上三分,衬得他的气质愈发出尘,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似的。
他所中的酹月之毒已经除拔了近八成,伤口也已经缝合好了,至今还在继续用楚千尘开的方子,最少汤药也要服到月底。
宸王妃离开京城之前曾叮嘱过现在的乌诃迦楼不能劳累,不能动武,清莱几个随侍之人都记在了心上。
“大皇子小心着凉。”紧接着,清莱又在给乌诃迦楼白色的僧衣外披上了一件外衣。
乌诃迦楼放下了那本以大齐文字书写的经书,拿起了那张绢纸,双眸微垂,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另一只手徐徐转动着持珠。
沉思了片刻后,他才把那张绢纸丢进了炭火盆中,火焰瞬间就把那张绢纸给吞没了。
乌诃迦楼抬眸对上清莱的眼眸,以昊语道:“宸王在信中说,安达曼已经派出了也拉回京,人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清莱,柏达仑,拉玛……”乌诃迦楼的目光从清莱徐徐地转向他身旁的其他人,一个个地念着他们的名字,神情沉静。
清莱等人似乎猜到了乌诃迦楼要说什么,一张张五官深刻的面庞上露出了几分跃跃欲试,当迦楼念到他们的名字时,就对着他躬身行了大昊的礼节。
“你们去吧。”乌诃迦楼吩咐道。
他的声音温润清朗,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可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是掷地有声,令他们一下子就热血沸腾起来,双眸灼灼生辉。
“是,大皇子。”
他们郑重地领了命,全都目露期待之色,气氛霎时间变得热烈了起来。
这几月来,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被埋伏,被追杀,被诬陷,只能躲躲藏藏,更不能回昊国为自己正名。
现在,他们等了那么久,终于到了他们反击的时候了!
第281章 不改(二更)
清莱等人的眼眸中都燃起了灼灼烈焰,身形挺拔地站立着,仿佛一杆杆长枪。
他们那近乎虔诚的神情都在无声地宣誓着他们的忠诚。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炭火盆里燃烧的噼啪之声。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鹅毛般的雪花密密匝匝,纷纷扬扬,恍如一片浓浓的迷雾。
因为大雪的耽搁,陆思骥直到十一月十四日才抵达京城。
陆思骥一回京,没回府,也没回北镇抚司,反而直接去了一趟南城兵马司,二话不说地找南城兵马司的柳指挥使道出了来意:
“锦衣卫奉皇上口谕,将涉嫌纵火的昊人转移到北镇抚司!”
陆思骥说得理所当然,且盛气凌人。
锦衣卫行事也一贯如此。
谁都知道锦衣卫只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超脱于朝堂之外,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是闻锦衣卫而色变,畏之如虎。
当锦衣卫指挥使凭借皇帝口谕要求转移犯人时,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陆思骥有皇帝撑腰,自然有底气。
不过,他本以为这件差事不会太顺利,南城兵马司扣押昊人没有移交京兆府十有八九是出自宸王府的授意,所以他觉得柳指挥使肯定会阻挠一二,结果对方答应得干脆利落,立刻就同意放人了。
柳指挥使让陆思骥签下了犯人的转交文书后,就亲自带着他去牢里提人。
涉嫌在宸王府隔壁的宅子纵火而被关押的昊人共有五个,陆思骥扫视了这五个昊人一番后,就令下属押着人回北镇抚司。
七八锦衣卫押送关押着昊人的囚车从南城兵马司离开。
乌纱帽,飞鱼服,绣春刀,无一不宣示着锦衣卫的身份,路上的行人全都避之唯恐不及,一路上顺畅至极,很快就到了北镇抚司所在的帽儿街。
“嗖!”
一行车马才拐进帽儿街,就见两道利箭蓦地从街道两边射来,如流星般划破空气,一支箭射向了为首的陆思骥,另一支箭则飞向了囚车。
一个方脸的锦衣卫面色一变,喊着:“有刺客!”
他拔出绣春刀,长刀一挡,干脆地挡下了那支利箭。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