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说话时,她呼出的气息柔柔地吹上他的耳朵,顾玦觉得耳朵痒痒的,心中一荡,眼底也随之漾起了笑意。
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很好。
蔡嬷嬷在后方看着前方众人言笑晏晏,不由欣慰极了。
这王府啊,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
王妃嫁进王府这才多久啊,王府就发生了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王府上下包括王爷在内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把好好的一个王府整得就跟军营似的,现在好多了,热热闹闹的,比起从前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多了一种烟火气。
顾玦也有同样的感觉。
从前,对他来说,这个宸王府不过是父皇赐给他的府邸,他甚至也没在这里住过几天,跟个别院也没什么两样,让他没什么归宿感。
可这次离京后,他发现这个王府开始对他有了新的意义,他期盼着归来,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人在等着他。
秋风夹着几丝凉意拂来,吹乱了她的斗篷。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韶华厅外,琥珀本来要上前帮楚千尘解下斗篷的,却迟了一步,顾玦已经很顺手地帮楚千尘解开斗篷的系绳。
楚千尘的脸在宽大的斗篷衬托下,显得愈发小巧精致。
顾玦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斗篷,指腹不经意在她线条柔美的下巴上轻轻抚过。
脑海中,突然想起双朝贺红那日殷太后说的话:“……等以后你和千尘有了孩子,肯定像你们俩一样漂亮,像谁都行……不过性子最好还是像千尘,像你的话,太闷了!”
“有了孩子,王府热热闹闹的,多好!”
顾玦把解下的斗篷丢给了琥珀,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心情极佳。
众人进了韶华厅,楚云沐看顾玦心情好,赶紧拍他姐夫的马屁:“姐夫,你对姐姐真好!”
楚云沐笑得殷勤极了,楚云逸斜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果然——
楚云沐接着道:“姐夫,我想再去军营玩玩,可以吗?”
“沈家的表哥表弟们都不信我去过玄甲营,我要把军营画给他们看,他们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楚云沐一脸期待地看着顾玦,觉得他可是姐夫的小舅子,既然姐夫对姐姐好,应该也会答应他这小小的要求对不对?
小家伙的眼睛亮得好似黑宝石似的。
“错了。”
顾玦与楚千尘几乎同时道。
顾玦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记住,军营是不能画给别人看的。”
楚云沐还一头雾水,楚云逸觉得这小子简直给自家丢脸,赶紧训弟:“军营的布置都是机密,画给别人看,那就是泄露军情。”
楚千尘淡淡地斜了楚云逸一眼,觉得这傻小子训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当局者迷,关己则乱。
第250章 求亲(一更)
楚云逸被楚千尘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说得话,觉得没问题啊。
而且,他要是把楚云沐带沟里了,他姐早就训他了。
楚云逸确定自己没说错话,又挺直了腰板。
唯有楚云沐不明所以,乖乖听训,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我知道了。”
“那……姐夫,如果我不画军营给别人看,你是不是能带我去玄甲营玩?”
“好。”
说话间,众人围着圆桌坐下了,今天是家宴,落座的也只有顾玦、楚千尘、楚云逸与楚云沐四人而已,唐御初、云展、程林华等人都退下了,他们自己去隔壁偏厅又开了一桌。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散着淡淡的香气,色香味俱全,勾得食指打动。
楚云沐乐坏了,盯着那一道道菜肴,抚掌道:“蒸螃蟹、蟹黄小笼包、火腿炖肘子、炸鹌鹑……都是我爱吃的!二姐,你真好!”
楚云沐是个爱吃肉的,报的菜名样样都是荤食,眼里似乎看不到那些白绿叶子似的。
楚云逸已经吃了好几天螃蟹了,看着楚云沐的眼神就带了一丝丝的优越感,觉得今天可以让这小子多吃几口。
“沐哥儿,要我给你拆螃蟹吗?”
“我会!”
“别吃太多了,小心又积食。”
“我知道。”
“……”
兄弟俩时不时地说着话,这一顿饭吃得热闹极了。
楚千尘听楚云逸说了这么多废话,觉得他还是说对了一句话,别吃太多了。
螃蟹性寒,吃完螃蟹后,她就让人端上了药茶:“这是药茶是热性的,可以解螃蟹的寒性。”
顾玦体寒,楚云沐又年纪小,这药茶必须喝。
楚云沐一闻药茶的气味就皱起了小脸,想跟他姐撒娇,却见顾玦二话不说就端起了茶盅。
好吧,连姐夫都这么听姐姐的话。
楚云沐痛苦地喝起了药茶,一口接着一口,喝得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杯子的药茶喝掉了一半,隋大管事忽然来了,禀道:“王爷,小温公公来传口谕,说是皇上宣您觐见。”
顾玦淡淡道:“我还以为皇上不知道本王今天回来呢。”
说完,他就打发了隋大管事,完全没打算见小温公公。
一旁的楚云逸和楚云沐几乎是目瞪口呆,原来皇帝也是说不见就可以不见的吗?
这一瞬,兄弟俩感觉新世界的大门似乎打开了……
小温公公兴冲冲地来,却是灰溜溜地走了。
宸王回京,闹得声势赫赫,京城中的大部分朝臣勋贵都看在了眼里,也都在关注着宸王府的动静。
照理说,宸王这次是正儿八经地领了皇命出京的,一回京就理该进宫复命,但他们看到的却是顾玦直接回了府,似乎一点没把皇命和规矩当一回事,甚至连皇帝派人宣召,他都毫不理会。
不过想想,宸王连从北地回来都没复过命,交过虎符,比起来,现在似乎也不算什么。
尤其,顾玦刚离京不久,皇帝就想给他冠以勾结新任南阳王秦曜谋反的罪名,差一点就得逞了,最后还是楚令霄替皇帝背了黑锅,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可怜楚令霄还为此失了爵位,又被流放八百里。
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无论是要用你还是弃你,为人臣子者都只能受着。
宸王毕竟不是楚令霄之流,他恩怨分明,从来就不是一个吃了亏还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谁敢对他动刀子,他也绝不会客气。
现在宸王全然不理会皇帝的宣召,明显就是给皇帝的一个下马威。
宸王与皇帝之间的较量显然才刚刚拉开序幕,为此,表面看似平静无波的京城又是一阵暗潮涌动,各府皆是蠢蠢欲动地骚动着。
那些个朝臣勋贵都在观望皇帝的反应,很快,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就从宫里听到了风声,皇帝因为顾玦拒绝进宫,又在养心殿发了一通脾气。
据说,皇帝又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内侍们扫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碎片出来;
据说,皇帝再次拒见皇后;
据说,小温公公从养心殿出来时,额头多了一个肿包。
一直到第二天皇帝重开早朝,顾玦还是没有出现。
这一天,金銮殿上很是热闹。
因为皇帝被太子“气病”,已经休朝三日了,朝上其实压着不少朝事,即便如此,不少人猜到皇帝心情不好,还是打算把事情先压一压再说,免得被皇帝迁怒。
内侍才客套地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有一个老学究模样的老御史跳了出来,率先开口道:“皇上,南昊发生政变,新帝乌诃度罗已经登基,并昭告天下。”
“昊国出了如此大事,臣以为必须尽快查明前因后果,我大齐才能合理应对,为大齐谋取最大的利益。”
老御史这番话听着也算是有理有据,殿堂上的不少朝臣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微微点头。
这件事涉及两国,尤其昊国与他们大齐虽然不是势如水火,却也是相互提防的,昊国君主换了人,势必会影响以后昊国对大齐的策略。
更别说,哪怕很多人不愿意在嘴上承认,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昊强齐弱。
这时,又有一个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的年轻大臣也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接口道:“皇上,宸王殿下作为大齐使臣刚刚到过南昊,应该最清楚南昊之事,可他公私不分,从昊回齐,本应向皇上复命,却在王府闭门不出。”
“还请皇上下旨,命宸王殿下上朝,不然就治其一个抗旨不遵之罪。”
那年轻大臣说得慷慨激昂,意气风发,自认话都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却没注意到周围众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许文广是脑子坏了吗?!
一些老臣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表情,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许文广是皇帝登基后,开的恩科,由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说句实话,他也未必是当时殿试时最有才华的进士,只不过他殿试的答卷符合皇帝的心意,而且,皇帝那时候刚登基,一心想点一个年轻的状元郎,觉得如此朝中才能有“新气象”。
然而,许文广这次是弄巧成拙了。
就连金銮宝座上的皇帝也是阴晴不定地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没眼力劲。
这许文广也不用脑子想想,顾玦怎么会听他的,要是会,顾玦昨天就进宫了,还用等到现在……
皇帝的眼神阴沉了下去,面沉如水,不怒而威。
金銮殿外的天空不知何时也变得阴沉沉的,层层阴云挡住了灿日的光辉,皇帝的心情犹如这阴云密布的天空般。
许文广半低着头,根本就看不到上方皇帝阴沉的脸色,也没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皇上,宸王殿下为我大齐击退赤狄,确实有功,可一码归一码,功亦不可抵过,他自恃功劳,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简直目无君上,必须严惩,方能以儆效尤!”
许文广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一副忠心为君的样子。
但不少人都已经懒得看他了,谁不知道宸王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谁不知道宸王有功高震主之嫌,可那又如何?!
宸王兵权在握,且有民心,除非皇帝能一举将宸王铲除,否则反而会后患无穷,逼得宸王不得不反,让宸王占到大义。
再说了,南昊那边,乌诃度罗才刚谋反弑君呢,乌诃度罗可以,宸王同样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