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千尘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说到医术上的事,一双眼睛都在放光,比夜空中的皎月还要明亮,心里琢磨着:乌诃迦楼的伤口很大,等去了毒后,可以缝合一下他的伤口,正好再试验一下她改良过的羊肠线。
顾玦能看得出来,楚千尘喜欢学医。
她对医术的热忱毋庸置疑,而她对他付出的心力,也同样毋庸置疑。
她这么费心费力地研究羊肠线、研究出大造丸,全都是为了他。
她对待他与其他的病人不同,她想要治好他,她想要他活下去,她想要陪着他……
顾玦忽然上前了一步,双臂温柔地环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下巴靠在她的发顶。
楚千尘呆住了,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把羊肠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靠得太近了,感觉比似乎比方才骑马时还要近。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她的发顶与耳际……
楚千尘洁白如初雪的耳朵一点点地染上了粉色,整个人不知所措。
难道说,这是奖励?!
一个念头突然就从她混乱如麻的思绪中冒出头来。
楚千尘樱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感到腰上一松,顾玦又退开了。
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浓郁的药香。
惊风与清莱特意把刚熬好的汤药拿来给楚千尘过目,楚千尘扫了两碗热腾腾的汤药一眼,让清莱把他那碗拿去给乌诃迦楼服下。
而她自己拿起了惊风托盘上的那一碗,把那白底蓝花的汤碗往顾玦手里一塞,理所当然地命令道:“喝药!”
惊风眼神犹疑地移开了目光,只当没听到,也没看到。
咳咳,大概也只有王妃敢和王爷这么说话了!
“……”顾玦扬了扬右眉,平日里总是神情淡淡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惊愕。
他还以为只是给乌诃迦楼抓药呢,怎么连他都有份?
楚千尘小脸微歪,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好似一头傲娇得意的猫儿一样。
顾玦又低笑了一声,很“听话”地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给喝完了,然后把空碗还给惊风。
惊风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了。
惊风实在是跑得太快了,快得楚千尘来不及问他有没有蜜饯什么的。
她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袖袋。
这个时辰,她已经沐浴洗漱过了,身上的荷包什么的也早就拿掉了,所以身上既没有蜜饯也没有糖果。
于是,她只能问顾玦:“王爷,玫瑰松子糖还有吗?”
顾玦以为她要吃糖,就把他的那包糖拿了出来,结果,小丫头摸出一颗糖,就往他嘴里塞。
顾玦含着糖失笑地勾了下唇,忍不住道:“我不怕苦的。”
楚千尘微微睁大了眼,脑海中不禁闪现前世的一些画面,眼眶发酸。
“甜一点好。”楚千尘垂首,低不可闻地说道。
她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当抬起头来,神色已经变得娇憨起来,半是撒娇、半是颐指气使地指着他的胸口说道:“反正……听我的就对了!!”
他的身体归她管,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45章 允许(二更)
这时,唐御初恰好从屋子里出来,听到了楚千尘的这番“豪言壮语”,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他们王妃真非常人也!
顾玦悠然地微笑,颔首道:“嗯,听你的。”
楚千尘直到此刻,才觉得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很有急智地提议道:“王爷,你该去睡了。”
就算不看脉象,楚千尘也能猜得出来,这一路回来,顾玦肯定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没怎么休息过。
而且,他在南昊与乌诃迦楼他们打了几场硬仗,早就身心俱疲。
楚千尘也是为此才给他开了这个方子,让惊风一并把药给抓回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一落,顾玦就神情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困意汹涌地涌了上来。
楚千尘牵起了他的一只手,“我在方子里加了些助眠的药材,会让你今晚睡得好一些。”
说完,她又觉得顾玦可能不太听话,又补充道:“我陪你一起睡。”
“乌诃迦楼的伤你不用担心……”
楚千尘招了个婆子给他们带路,自信满满地笑了笑,一副“一切有她”的样子。
她说得理所当然,全然没注意到被她拖拽着往前走的顾玦有一瞬的失神。
他心头一跳,微微灼热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上。
她的手心比他的还要温暖,如五月的暖阳。
这股暖意似乎透过肌肤,一直传送到了他心口,蔓延到他的骨髓里。
他的嘴角泛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无声无息,犹如夜晚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水波。
“好。”
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像夜风一样轻,眨眼就被风给吹散。
大概也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允诺些什么。
夜风更猛了一些,空气中的花香也变得更浓郁了,这一晚的下半夜静谧安然,再无波澜。
顾玦在药力的助益下,睡得很沉很安稳,等到他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全亮了。
他的怀中暖呼呼地,楚千尘像头幼兽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睡颜安详。
京城发生的一些事,顾玦听苏慕白说了一部分,可想而知,他与苏慕白都不在,留她一人守着京城,她又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想必又为他、为宸王府费了不少心力。
她闭着眼的样子温婉恬静,表情也比平时更加乖巧、无害。
她垂下的眼睫毛又浓又密又翘,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了淡淡的灰影,眼尾微微向上倾斜,弧度漂亮极了。
顾玦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突然就伸出一根食指沿着她的眼尾徐徐划下,一直来到她唇畔。
本来他应该留在京城陪她过十四岁生辰的。
明年……等明年她及笄礼时,他一定不会错过。
他会让她有个最风光盛大的及笄礼!
……
顾玦蓦地怔了怔。
所以——
他已经默认他可以活到明年八月,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她能救他。
顾玦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得很轻快,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对他的影响比他以为的还要深一点!
这种感觉也不错。
顾玦凝视了她的睡脸片刻,然后悄悄地起了身。
他本不想惊动她,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的,可他才坐起身,楚千尘也紧接着睁开了眼。
“王爷。”楚千尘抱着薄被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
她还睡够,看着迷迷糊糊的,不过此时屋子里天光大亮,她当然也意识到天早就亮了。
顾玦随口劝了一句:“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行。”楚千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要跟你一起吃早膳。”
或者说,她是要监督他用早膳。
没办法,王爷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楚千尘一边想着,一边起了身。
她原本想顺手服侍顾玦穿衣的,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她只是眨几下眼,醒个神,他已经把直裰穿上了。
好吧。王爷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比起穿衣的速度,她肯定不如他,再说了,女装比他的直裰可复杂多了……
楚千尘在穿衣的同时,胡思乱想着。
她刚醒,整个人还迷糊着,做很多事全凭直觉,等她坐在梳妆台前回过神来时,她才意识到,她的头发居然是顾玦梳的。
顾玦不会梳女子的发型,所以他给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右鬓以红色丝绦编了根小辫子,一起扎进了马尾中,大红色的丝绦垂落下来,落在了肩头。
楚千尘抬手摸了摸右鬓,又捋了捋那大红色的丝绦,觉得新奇极了。
直到他们吃了早膳,从屋子里出来时,楚千尘还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手总是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头发,心想:王爷的手真巧!
现在已经是巳初了,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与夜晚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
这个庄子并不是先帝所赐,而是顾玦自己私下置办的,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庄子里的人不多,全都是顾玦的亲信。
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乌诃迦楼所在的那间屋子。
乌诃迦楼的随从依旧守在屋里屋外,疲倦不堪,但是他们的神情明显没有昨夜那么紧绷了。
一路上,他们全都给顾玦与楚千尘行了礼,客气而又疏离。
“神医,请。”青衣少年清莱给楚千尘领路。
他一边走,一边细细说了乌诃迦楼服下第一次汤药后的症状:“鸡鸣时,大皇子呕吐过一次,吐了些淤血出来。”
“卯时过半,我喂殿下服下了第二剂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