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看了看外面喧哗的街道,笑道:“这镇子倒是热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确实热闹。”
“最近吃那些个又冷又硬的干粮,我的嘴巴里简直快淡出鸟来了,今天总算可以找家像样的酒店吃顿热饭了。”
“最好能买点酱肉、酱鸭、香肠什么的,还能多存放几天。”
“……”
众人都觉得口涎直流,饥肠辘辘。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一个拿着抹布条的小二上前,用手里的抹布条擦了擦桌子,乐呵呵地招呼顾玦与乌诃迦楼。
不待他们回答,小二就口齿伶俐地说道:“我们这家云来酒楼可是镇子上最大的酒楼了,我们大厨的祖父从前可是在京城的天香楼掌过厨,厨艺那是没话说,无论荤菜还是素菜,都是顶尖的。”
顾玦随口道:“那就上一些你们的拿手好菜吧。”
“好嘞!”小二连连应声,“客官们请稍候。”
小二甩着抹布条转过了身,眸中闪过一抹锐利,唇角微微翘起。
小二快步从前堂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又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几壶茶水和几碟小菜,殷勤地笑道:“几位客官,饭菜厨房已经在烧了。小的先给各位上些茶水和小菜,各位先垫垫肚子!”
小二端上的几道小菜都是凉菜,比如椒盐花生米,香油拌笋干,糟鹅掌鸭信,凉拌腌蕨菜等等。
“咱们这也没什么好茶,这大麦茶也是大厨亲手炒制的,又香又开胃,还解渴。”小二周到地给顾玦与乌诃迦楼都斟了茶水,舌灿莲花地说了一通。
顾玦随手拿起了白瓷茶杯,悠然嗅了嗅茶香,赞了一句:“茶是好茶,焦香清新不混。”
小二眸光一闪,笑着对乌诃迦楼道:“这茶里没有荤腥的,大师也试试?”
迦楼没动,一手持珠,一手对着坐在他对面的顾玦施了个佛礼,“白,十一冬,五,刺。”
他最后的一个字微微加重了音量。
两人目光相对,在那个唯有他们知道的棋盘上,原本稳扎稳打的白子突然就变成一把出鞘的长刀,寒光闪闪的刀刃对准了敌人。
顾玦笑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愉悦的话,连一刻停顿也没有,就道:“黑,十七星,三,拆。”
小二听得一头雾水,来回看着两人。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握了握,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朝乌诃迦楼走近了一步,“客官……”
下一瞬,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一把长刀从他背后刺了过来,他一个矮身,想躲,但是晚了,另外两把长刀交叉地向他左右夹击,两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莫沉当机立断地动手卸了小二的左手腕,对方手里的那把匕首就掉了下来,莫沉的脚尖对着匕首的刀柄一挑,那把匕首就落入了他手中。
“……”小二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得老大,冷汗直下。
与此同时,其他三桌的将士也同步出手,默契地分工合作,两个将士谨慎地堵住了酒楼大门,其他人一人杀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大堂内其他的食客全都击杀,个个都是一刀毙命。
不过是弹指间,这酒楼的大堂中就躺了一地的尸体,鲜血自尸体下方汩汩地流出……
酒楼外的街道上,无人察觉这里的异变,热闹依旧。
莫沉把手里新得的那把匕首对准了小二的脸,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划下一道血痕,冷声逼问道:“谁派你来的?”
他就像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兵器,杀气腾腾。
小二嗤笑了一声,没理会莫沉,反而是看向了顾玦与迦楼,不答反问:“我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处处都是破绽。”顾玦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这大麦茶里是加了迷药吧,以茶的焦香掩盖药香。”
“大门边的这个人从进镇起就在跟踪我们,坐在那里也是为了堵住大门。”
“旁边的那桌人,不过一盏茶功夫,至少偷看了我们这边三十几次了,他们的脚尖全都指向这边,人也没坐实,蓄势待发。”
“这些人桌上的饭食全都是冷的,至少都是隔夜菜了。”
“他们的虎口都有茧子,都是习武之人……”
“……”
顾玦说得越多,小二的脸色就越难看,沉声道:“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宸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我们会栽在殿下手上!”
顾玦微微一笑,笑容中就透出几分凛冽来,“你们是冲着乌诃迦楼来的吧?”
顾玦留着小二这条命,当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审问。
方才,他费唇舌与这小二说那么多,也是为了观察他的神情反应。
这个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与普通人面对刑讯时的反应不一样,他的表情变化会更细微,甚至于可能做出一些反应来误导别人,所以顾玦需要一些判定的依据。
小二不答,反而道:“如果我说自己是皇上派来刺杀宸王殿下的,殿下信吗?”
第223章 不孝(七更)
顾玦抬手做了个手势,莫沉手里的匕首就又在小二的脸上划了一刀。
迦楼问了第二问题:“这酒楼的人还活着吗?”
“别人是死是活重要吗?”小二顾左右而言他,嘴角冷冷地撇了撇,配上他血肉模糊的脸狰狞异常,“你们几个死定了!”
他的眼神阴鸷疯狂而笃定。
顾玦与迦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了答案。
这家酒楼真正的掌柜、小二与厨子应该都死了,更甚者……
“我们走吧。”顾玦蓦然道。
莫沉立刻就明白了顾玦的意思,匕首毫不犹豫地从小二的脸颊下移,犹如猛虎咬住了猎物的脖颈般,匕首的刀刃划破了他的颈脉。
一刀夺命。
鲜血急速地自伤口喷射出来,小二的尸体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浑浊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死不瞑目。
顾玦朝外面那热闹繁华的街道看了一眼,道:“这镇子里原来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从后门走。”
从他们进长荆镇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这个镇子不对劲。
街上的那些个摊贩以及行人,全都不是真正的镇民。
就算这些人穿上了镇民的衣裳,打扮得一般无二,还模仿了这里的口音,却依旧是破绽百出,比如他们的虎口有茧;比如这路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居然没一个十岁以下的孩童,比如某些人的扁担里藏着剑,比如一些摊位里的血迹都没擦干净……
虽然顾玦与迦楼全都发现了不对,但是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们进镇子只带了十几人,我寡敌众,还是见机行事得好。
而且,他们不知道这镇子上原本的百姓到底怎么样了,是被俘虏,亦或是……
直到方才审问那个小二时,顾玦与迦楼才算确定了——
人都死了。
迦楼问小二的那个问题其实是在投石问路,表面看着问的是酒楼的人,其实问的是这镇子的镇民。
既然人都死了,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多摩其实一头雾水,但是,他一向都听迦楼的,没多问。
众人拿上自己的兵器,立刻就从酒楼的大堂往后院去了,后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与大堂一样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就算不细看,他们也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这家酒楼的人。
“走!”
一行人穿过酒楼后的院子,来到了后门前,多摩利落地打开了门。
后门外的巷子里同样躺着三四具尸体,死气沉沉,多摩看了看左右,正想问走哪边时,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巷子的两边都出现了一队人马,黑压压的,如潮水般朝这边涌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刀、剑、枪、戟……阳光下,他们的武器上寒光闪闪,全都染了干涸的血渍。
很显然,这些刺客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多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一战,无法避免。
尖锐的绣花针刺破白皙的指头,一滴殷红的血珠在指尖绽放。
楚千尘愣了一下,看着那血珠,有些莫名的心慌。
她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略显阴沉,阴云密布,不见一点阳光。
琥珀走进来时,恰好看到楚千尘滴血的指头,赶紧给她擦血抹药,劝道:“王妃,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这才没半个时辰,楚千尘都第二次扎了自己的指头了。
楚千尘也觉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干脆就放下了绣活。
琥珀收起药罐子,递了一张纸过去,“王妃,徐仵作送来的。”
楚千尘精神一振,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两种线各有优缺点。
桑白皮有清热解毒的作用,所以桑皮线缝过的伤口边缘很快就消肿了。羊肠线缝过的伤口边缘易肿,线体被皮肤吸收的速度明显比桑皮线更快。
楚千尘把前几天的记录也拿了出来,放在一起,细细地对照着。
不过,这才五天而已。
“让徐仵作继续观察。”楚千尘吩咐道,面上绽出一丝微笑,觉得这个徐仵作难怪能做刑部的仵作,做起事来细心周到,不仅记录了伤口的表象,连楚令霄的感觉也细细询问了。
琥珀应了一声,然后又道:“三司会审的时间今天刚定下了,是明天,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
三司会审本来应该更早的,可是因为楚令霄撞墙的事,不得不延迟了几天。
楚令霄既然没死,早晚都会开审,楚千尘并不意外。
楚千尘没对这件事投诸太大的精力,只随口吩咐江沅:“三司会审那日,你让人跑一趟大理寺去旁听吧。”
她自己则去了小书房。
既然没心思做女红,她干脆做了些其他事。
先把徐仵作的记录重新整理了一遍,把桑皮线与羊肠线的对比按照日期一一列明。
之后,她又画起花样子来,根据现在时新的花样重新绘了适合顾玦的纹样,不仅可以做衣裳,也可以做荷包、鞋子、帕子、抹额、发冠、发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