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事什么的,管她什么事!
说到底,就算侯府现在没落了也不妨事,她有嫁妆、有银子,怎么也苦不了她的子女。
等将来沐哥儿长大,自然能够靠自己去闯一个前程。
楚千尘走到了沈氏面前,见了礼。
沈氏的眼眸对上楚千尘时,神色间就满含笑意,温声道:“尘姐儿,你可来了,沐哥儿从中午时就在叨念你呢。”
她话音还未落下,门帘后就传来了楚云沐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不是楚千尘来了?”
楚千尘就进去看楚云沐了,沈氏和楚千凰也一起进了屋。
楚云沐才刚睡了个午觉,使唤着丫鬟伺候他起身,嘴巴一点也没停下。
“楚千尘,你快告诉娘,我真的已经全好了!”
“你看我,现在精神多好,胃口多好,我中午还足足吃了两碗米饭呢!”
“我都养了这么多天了,再让我养下去,我从头到脚都得发霉了。”
楚云沐一边说,一边还悄悄地给楚千尘塞了一个他编的草编,拼命使着眼色,意图行贿。
楚千尘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又去揉他的头。
楚云沐想避,又忍住了,想着还要求楚千尘呢,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楚千凰怔怔地看着他们,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一日楚云沐避开自己的那一幕,“大姐,男孩子的头不能揉的。”
她霎时就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门,把她排挤到了门外,她既插不上嘴,也无法融入。
楚千凰突然就动了,朝楚云沐走近了几步。
大丫鬟见状,便识趣地避开了。
楚千凰亲自给楚云沐系上了袍子上的带子,心疼地柔声道:“沐哥儿,还好你没事。”
她伸手在他脸上的伤痕旁轻轻地抚了一下,“沐哥儿,以后你还是别练骑射了,万一再出事。”
沈氏闻言,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说道:“凰姐儿,男孩子不能娇养,况且,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沈氏眸光一闪。
如果“贼”存心盯上了你,就算楚云沐这一次避开了弓弦,将来也避不过别的。
这一次,楚令霄可以偷偷换掉楚云沐的药膏,下一次又怎知他还会动什么手脚!
“大姐,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楚云沐也不依。
他挺了挺胸,一副傲娇的样子。
窗外的那只小细犬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在外头愉快地“汪”了一声,仿佛在附和他一样。
楚云沐愉悦地笑了,觉得真不愧是他养的狗,与他真有默契。
“夜影!”
他从丫鬟递来的匣子拿了块猪肉脯,随手朝窗外一丢,那头七个月大的细犬往上一跳,一口就咬住了那块肉脯,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楚千凰嘴角一僵,眼角的余光不由瞥向了楚千尘,楚千尘也从丫鬟手里的匣子里取了块肉脯往窗外丢。
明明楚千尘什么也没说,可是楚千凰却再次品尝到那种仿佛被排斥在外的滋味。
楚千凰揉了揉手里的帕子,乖顺地颔首道:“娘,您说得是。”
“我太担心沐哥儿了,倒是有些钻牛角尖了,做人怎能因噎废食。”
沈氏在心里幽幽叹息。
从前,她觉得女儿处处都好,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如今才意识到女儿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了这么多问题。她得仔细看着这丫头,一样样地掰正过来才行。
否则,她真怕女儿会走偏,一失足成千古恨。
很多时候,人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女儿的目光与心胸终究是狭隘了点,不似尘姐儿,恩怨分明,荣辱不惊,胸中自有沟壑……
在楚家的一众姑娘中,尘姐儿已经不是用“脱颖而出”四个字可以形容,让她常有种难以言说的唏嘘与慨叹:楚家竟然能养出像尘姐儿这样的姑娘。
沈氏不由朝楚千尘看了过去,见她与楚云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小秘密,姐弟俩皆是笑得眉眼弯弯,瞧着融洽极了。
沈氏全然没注意到,楚千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楚千尘与楚云沐,眼底浮现一抹阴霾。她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
楚千尘陪楚云沐玩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临走前,她把刚制好的那罐十全膏给了陈嬷嬷。陈嬷嬷谨慎地将之收好,几乎是发誓似的表示,她绝对不会让这罐药膏离开她的视线。
楚千尘直接回了琬琰院。
这才一进屋,窗边就多了一道青色的身影,把琥珀吓了个半死。
琥珀也认得薛风演,没喊出声,她赶紧守到了小书房外,生怕旁人进来。
薛风演把手里的黑色空瓶子丢还了楚千尘,道:“事情办妥了。”
他一定也没跟楚千尘客气,直接把从姜姨娘那里替换来的十全膏给吞了。
楚千尘信手接过了那个抛在半空中的小瓷瓶,只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
楚千尘知道薛风演办这么点小事绝对没问题,说是杀鸡用了牛刀也不为过。
她眸子里荡漾起清浅的笑意。
薛风演摆了摆手,本来要走了,转过身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多说了一句:“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姜姨娘回了清辉院。”
楚千尘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薛风演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来没来过。
楚千尘的目光徐徐左移,望向了清辉院的方向。
姜姨娘此刻刚进了自己的屋,她在楚令霄那里伺候了整整两天,直到今天才回来。
“姨娘,喝杯安神茶。”丫鬟绢儿给姜姨娘奉了茶,心疼地说道,“这两天真是苦了姨娘了,夫人也真是……”
绢儿为姜姨娘打抱不平,觉得沈氏就这么丢下重伤的侯爷不管不顾,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姜姨娘浅啜了两口热茶,浑身上下都掩不住的疲惫,柔柔地说道:“哎,夫人与侯爷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我辛苦一些不算得什么,只要侯爷可以痊愈。”
“可现在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侯爷会怎么样……”
她一双弯弯的黛眉似蹙非蹙,看着忧心忡忡,似乎很担心楚令霄的伤势。
她端着茶盅的纤白手指微微用力,瞳孔中闪闪烁烁。
九岁时,她的父母相继过世,家道中落,族人把她一个孤女推来推去,无奈之下,她只能来投奔楚家。那之后,她就侯府暂住了下来,体会到了何为寄人篱下之苦。
她知道这个侯府以后会是表哥楚令霄的,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讨好楚令霄,楚令霄喜欢什么,她就学什么,她一步步地让他对她情根深种。
在她及笄前,楚令霄曾牵着她的手,对月发誓将来要娶她为妻。
然而,他终究是食言了。
沈氏横插一脚,抢了她的侯夫人……是沈氏对不起她!
而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除了楚家根本就无处可去……
姜姨娘又浅啜了口茶,茶汤里那沉沉浮浮的茶叶映在她眸中,映得她的眼眸越发深沉复杂。
这些年来,楚令霄怜惜她委身为妾,对她一直很好。
她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楚令霄在伤了腿后,会变成这副样子,暴躁易怒,这两天他就像是一头困兽似的,动不动就对着她发脾气,砸东西。
现在的他,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第93章 毁容
姜姨娘的左袖口因为她喝茶的动作,微微滑落了一些,露出手腕上清晰的淤痕,青青紫紫的一片,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绢儿一见,担忧地脱口喊了出来:“姨娘,您的手……”
姜姨娘放下茶盅,拉下袖子掩住了手腕上的淤青,“我没事。大夫给侯爷治伤腿时,侯爷疼得厉害,才抓了我一下……”
过去的这两天,她过得很是难熬,她这辈子还从未过得这么辛苦、这么煎熬过……
绢儿心里唏嘘,温声道:“姨娘,等侯爷好了,一定会记得姨娘您的好。”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禀说热水备好了。
绢儿就道:“姨娘,奴婢伺候姨娘梳洗吧?”
姜姨娘足足两天没沐浴,好生泡了热水澡,直洗得皮肤微微泛红才从盥洗室出来。
绢儿蹲在地上,亲自用白巾为姜姨娘拭干如玉双足。
绢儿在姜姨娘的左脚背上多擦了两下,惊喜地说道:“姨娘,侯爷给您的十全膏真是有奇效,您脚背上的烫疤都快看不清了,想必再涂了两天,就可以全好了。”
姜姨娘的一双玉足娇小纤细,宛如玉雕般,完美无瑕。
姜姨娘对自己的肌肤一向怜惜,平日里用的各种面霜、胭脂、香胰子等等,全都要最好的,她引以为傲的也是这一身无瑕雪肌,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腹部依旧平坦,没有一丝纹路。
姜姨娘看着自己的左脚,唇角扬了扬,“这十全膏确实名不虚传。”
“奴婢也觉得神了,”绢儿附和道,动作轻柔地给姜姨娘左脚上烫伤的位置又抹了点药膏,均匀地抹开,
“二夫人那边的青玉上个月不是伤了脸吗,大夫都说她要破相。她用了十全膏后,现在脸上的疤已经全好了,近看都看不出来。”
“还是姨娘有福气,侯爷心疼您,给您弄了罐十全膏来。”
“奴婢听说,二夫人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三姑娘更是在二夫人那里闹着,说当初就该把十全膏给抢过去的。”绢儿捡着姜姨娘喜欢听的说。
听到刘氏和楚千菱,姜姨娘嘴角不屑地微微勾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是吗”。
绢儿生怕她不信,就又道:“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昨日去厨房给您提药膳,恰好遇上了青玉。几个小姐妹都围着青玉说话,夸她肌肤更好了。”
“奴婢也过去看了几眼,青玉的脸上现在真的一点疤痕也没有了,不仅如此,连她原本生的两个雀斑也没了,那个位置的肌肤尤其细腻。”
绢儿给姜姨娘抹好了药膏,就站起身来,收起了那个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