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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第80节
    “你吃饭吧。”我不想再说,“过几天我就回来。”
    “过几天?你还想在外面待?”他语调一沉,带上明显的怒气,“许俊彦,我的忍耐有限度,明天晚上见不到人你就给我等着!”
    “你他妈又不是我爸,管得着吗!”
    这也是我一贯不想和杨沉多聊的原因,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为了那份档案少和他置气,他总有办法让我发火。我说过几天回去并不是敷衍,这里地处偏僻,订票买票都不容易,哪能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加上宋澄带给我的那一份微妙的底气,我心头火起,想也不想直接吼回去。
    爽完之后有点后悔,我怕占居下风,便拿话阴阳怪气的堵他:“当时谁说要尊重我?谁跟吴医生保证说照顾我心情再也不和我吵架?杨沉,说完就忘了?出尔反尔的本事我可不如你。”
    我说完把手机拿远了点,生怕待会杨沉的声音让我耳膜受损。
    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到什么怒斥,我迟疑片刻又贴近耳侧,听到对面粗重的呼吸声,恐怕是在拼命克制怒意。
    “……我没想和你吵架。”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居然是道歉,“可能是刚回来在倒时差,说话急了点。不好意思,你别生气。”
    我怕刺激狠了回去杨沉秋后算账,语气和缓的顺台阶下:“都下午了,你睡了多久?”
    “今天十二点下的飞机。”
    那么我打电话给他时他还没睡多久,怪不得说话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干巴巴的说:“我没生气。”
    “嗯,那就好。”他顿了顿,“薛可茗结婚这事,我爸本来说让杨轲去意思一下就得了,我主动要去不是因为看重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回来。”
    我愣了下,才明白过来杨沉在含蓄表示他是为了我,心情复杂的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身体重要。”
    我无奈道:“我有公司要管,哪能怎么轻松。”
    “也是。”
    杨沉难得的没有讽刺我的工作,听声音好像还松了口气。我们和平的聊了几句,挂断前他飞快的说:“……我超级想你。”
    手机忙音传来,我被这句和他风格完全不同的直白撒娇震惊。见鬼了,杨沉从哪学的这种话,语气又十分生硬,不仅丝毫不浪漫,反而让我浑身恶寒。
    回去得跟他提一下,这种话听一句要折寿十年,我承受不起。
    “聊完了?”
    我放下手机,扭头才看见宋澄到了门口,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淡。他小腿上打了石膏,还穿着宽松的病人服,但坐姿笔挺庄重,即使在病号中也格外与众不同。
    我勉强笑了下。以前怎么会以为有这种气质的男人是家世贫寒的遗珠弃璧,还想着帮他实现梦想?他根本不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而是早已熠熠生辉的珍宝。
    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只靠自己的生活。
    “你实在太忙,想找你说话只能排队。”宋澄笑了笑,“能谈谈吗?”
    第141章
    “你的腿……”
    “没事。”宋澄抬手阻止我后面的关切,“这些话不用说,我没事。”
    我定定的看着他,将剩下的话咽下去,猛地意识到不对。快到饭点,就算我住的是单人病房,按理说外面也会比平常嘈杂些。但整个楼层除了刚刚来我房间询问的护士,几乎没人来往穿行,显得格外安静。
    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宋澄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微微一笑:“外面没人,聊天时会放心点。”
    是他的安排,这个举措是在展示自己的实力吗?我这么想着,心情愈发纷乱。
    宋澄选择和杨沉对抗,我既然寄希望于他,当然是期待他的家世越厉害越好。但看着此刻展现出完全不同一面的宋澄,我突然有点胆怯。
    他和安德烈对我都十分了解,可他们俩人我却完全无法掌控。
    不安。
    我有心演出游刃有余的姿态,面对宋澄的双眼时还是语塞了片刻,决定坦诚一点:“你需要我做什么?”
    宋澄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弟弟很聪明。”
    “是的。”我顿了下,“他不仅长得特别好看,做什么都很出色。”
    “好看吗?我觉得一般。俊彦,你平常是不是只看着他的脸了?”
    “啊?不,他是我弟弟,我夸夸他而已……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硬着头皮想辩解几句,抬头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逐渐和往日温柔的样子相似起来。安德烈虽然任性,但也不会到处乱说我和他之间的另一层关系,我没必要自乱阵脚。
    “他特意和我说,你喜欢漂亮的长相。”他若有所思,“好像的确是这样。对比杨沉,我应该只算勉强合格吧。”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脸,是因为你性格人品特别优秀……”
    我着急辩驳,说着说着声音变弱。要不是当时对他的容貌气质和身材一见钟情,我不会追去亚娱,自己也觉得解释得牵强。
    没想到宋澄不甚在意:“没关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说正事。”他回身拿出一份档案袋递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我眉心一跳,拆开之后发现是一叠照片。拍的是杨沉和一个男人,角度刁钻,大部分时候只能看到他们俩的侧颜。
    不过杨沉的脸过分精致俊美,瞥上一眼我就能认出。
    两人动作并不亲密,仅仅是相对而坐,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我疑惑的看向宋澄,他面色平静:“另一个人你认识吗?”
    我低头重新打量,大概是离得远,像素颇为模糊,那个人的长相又不像杨沉那样扎眼。我在脑海里搜寻和他有相似之处的人,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宋澄也不催促,托着下巴专注的凝视着我。
    我想了几圈也琢磨不出来,但被宋澄这样看着也不好意思说放弃。结果这么一沉思,还真让我想到一个人,不禁皱了皱眉,想说的话也止在舌尖:“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没关系。”他语气温和,“说说看。”
    “这个人叫赵远。”我不知道宋澄让我辨认的意图,犹豫着说,“他平常和我表哥玩得好,我没见过几次,也许认错了也不一定。”
    宋澄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做什么的?”
    我知道。赵远父母是军政联姻,背景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不在明面上插手许育城的计划,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负责出资和帮忙打通关系,比庄林的作用还重要。
    但我摇了摇头:“表哥不和我说这些。能和他一起玩,也许是哪家的二代三代?”
    “他是赵政委的长孙。”宋澄对我笑了笑,“俊彦,你在许家是明摆着的站队许育城,他做什么都不避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在我面前不要藏着掖着,和你说过好几次,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的语气并未带任何责怪意味,但周身气势却明显一沉。
    原来他都调查清楚,不过是拿这件事作为试探。
    我低下头:“对不起。”
    “下次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宋澄滑动轮椅到床边,动作轻柔的抬起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眼神有些严厉,“我不会害你,所以不许隐瞒,明白了吗?”
    “……明白。”我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下次不会了。”
    宋澄收起严肃神情,笑得眉眼弯弯。脸和脸贴的如此近,我看得真切,他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别害怕,看你抖成这样我都心疼。”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担心他觉得我懦弱,连忙将手塞进被子里,“毕竟你救了我一命,想害我没必要这样。”
    他松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神色柔和了点:“嗯。”
    “你和安德烈准备做什么?”我趁机扬起笑容追问,“可以告诉我吗?”
    宋澄沉吟片刻,倒没有直接拒绝:“你醒的时候你弟弟在身边,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的笑僵了僵:“安德烈做事一直都我行我素,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他就是懒得说。”
    “我可没有‘懒得说’。”
    略显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看到安德烈面若冰霜的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保温盒。
    宋澄对他颔首致意,安德烈脾气很大,摆出懒得搭理人的样子,径直将保温盒摔到我床边桌上。我尴尬的开口:“怎么现在才回来?”
    “怕汤冷了,又去买了东西来保温。”他一脸不高兴,“我行我素?哥哥真有脸说。”
    我讪讪一笑,赶紧哄道:“我开玩笑的。”
    “你管我?”安德烈瞪我一眼,他生得娇妍,这一眼也别有滋味,“反正我做什么都是任性,哥哥也别喝我买的汤。你不懒,自己起来买。”
    宋澄轻咳了声,含笑对我说:“俊彦,你先吃晚饭,手机联系。”
    我见他自己扶着轮椅转身辛苦,掀开被子就想下床:“我帮你……”
    “哥哥躺着,我来。”安德烈先我一步,回头警告的看我一眼,推着宋澄出了病房门。我听见他在门外毫不客气的说,“我还要和哥哥一起吃饭,宋先生让自己的人推回去吧。”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后面他们小声说了什么,我虽然有心想知道,又不敢扒在门边听,怕被安德烈抓个正着。所幸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大概和宋澄没聊几句。
    我端起汤碗喝汤,他把门摔得震天响,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的额头隐隐作痛,果然下一秒安德烈就要开口:“哥哥……”
    我不想听后面胡搅蛮缠的话,打断道:“我错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不告诉我不是因为你任性。”
    他气哼哼的站了会儿,似乎找不出挑刺的地方,才委委屈屈坐到我身边:“我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更何况我和你解释过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你太软弱,不适合参与这些事。”
    “我就是想问问。”我垂下眼睛,“对不起,以后不问了。”
    “杨沉那边交给我们操心,知道具体内容有什么用?万一他卖个惨,哥哥你只会里外不是人。”他说,“姓宋的城府太深,哥哥别被他骗了,他一副大方的样子愿意告诉你,不知道揣着什么坏心眼要你卖命。我们俩是兄弟,我只会给你铺好最容易的路。”
    我想说宋澄没有你口中那么不堪,身为我亲生弟弟的你也屡次骗我伤我。
    但听着他近乎苦口婆心的教育,手里捧着的汤碗逐渐泛凉,我最终点了点头:“……嗯。”
    “对了哥哥,我们明天回去。”他说,“终于能走了,高兴吗?”
    我抬头:“那宋澄……”
    “他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和我们一起。”安德烈皱了皱眉,“总之暂时应该没空,哥哥别管他。”
    “哦。”我放下碗,“我吃饱了。”
    “就喝了半碗汤?我买了米饭和菜为什么不吃?哥哥你睡了那么久——”
    “我吃不下了,想休息。”我坚决道,“你吃你的那份吧。”
    安德烈和我对视几秒,仿佛看出我情绪不高,没有再说话,默默端到一旁吃晚饭。我闭上眼睛,明明安稳的躺在床上,却好像漂浮在随时会跌落的虚空。
    不安。
    身为被掌控者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