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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2)
    这句话令蔺宇阳一愣,喜欢一个人,不该让他知道?

    她继续说着:可我不是故意的。许是我心思太浅了些,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

    蔺宇阳打断她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江语瑶疑惑地发出一声啊?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呀,傻子!女子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为何要急着将天心柳给我,撇清关系?

    我......不想被人误会。

    江语瑶闻言叹了口气道:早知你不明白,我就不说这些了。说完摆摆手,正欲离开,却被蔺宇阳拦住了。

    等等。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你方才说,喜欢一个人,不该让他知道,为什么?

    江语瑶想了想,我的意思是,若非两情相悦,还是把心思埋在心底好些,免得给对方平添烦恼......

    后头的话蔺宇阳没听进去,他思忖了一会,又问道:若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与你两情相悦,那时你要如何?

    女子愣了一下,眼神露出一丝哀怨,永远也不可能?蔺师兄就这么讨厌她吗?

    她叹了口气,颇为难过地道:我......我大概还是会默默地对他好吧,毕竟喜欢是没办法的事。

    说着转身便走,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对了,你小心方宇宁师兄,他心胸狭窄,因回春堂被惩戒之事,也许记恨着你。

    蔺宇阳还想问点什么,可江语瑶却不等他开口便垂首离开了,一幅灰心丧气的模样。

    剩下他驻留原地,反复回想着那两句话。

    *

    徒弟已然大好,却许久不见江语瑶出现,令白景轩有些讶异,不过只是一瞬便将这念头抛诸脑后了。

    他正端坐于静室内审视神力的恢复情况,忽而闻见一阵肉香。他寻香而去,却见蔺宇阳摆了一桌子的菜。

    徒弟见了他欣然道:弟子卧榻这许多日,师尊是否怀念这火焰醉鹅了?

    确实......有点。

    白景轩一掀衣摆坐下,咫尺距离,肉香更浓烈了。

    他吃着,徒弟看着。

    彷佛一切都如往常一般,蔺宇阳照例眉眼含笑,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直到他没来由地问出一句:怎么近日不见回春堂的那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师尊,能否别再提起江师妹了?

    白景轩一愣,方才还春风满面的徒弟忽然变得神情严肃,甚至可以说,有一丝生气。

    思忖了一会,又联系到江师侄的消失,忽然灵光一闪,他们这是吵架了?

    于是犹豫了片刻后干干巴巴地道:与人相处,有争执是常事

    师尊在说什么?蔺宇阳的声音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白景轩顿了顿,疑惑道:你不是因为江师侄

    不是。

    回答斩钉截铁,并且再次将他的话打断了,简直无礼。白景轩从没见过蔺宇阳这幅模样,心道是不是他太过和善惯的对方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蹙眉沉下口气,本想责备徒弟一句,又想到对方正经历变故,便觉有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强压下不满,继续道:二人若要结为道侣,理应相互迁就,岂能......

    师尊!蔺宇阳抬高了声量,欲言又止,片刻后刻意压制了声音道:弟子此生只愿伴随师尊左右,无心与任何人......说着顿了一下,与旁人结为道侣。

    无心结道侣?白景轩心道那他岂非得照看这小子一世?想到这他啧了一声,好生麻烦。

    转念一想,年轻人想法多变,也许过阵子俩人又和好了,他操什么心?

    于是微一撇嘴,不置可否,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那只已经被剃了一半的鹅翅。

    蔺宇阳见他不答话,便当他是默许了,终于松下口气,重新拾起笑容。

    直到收拾残羹冷炙时,白景轩突然冒出一句:与女子相处,多谦让些。说着还拍拍呆滞着的蔺宇阳肩头,随后飘然离去。

    只剩下少年狠狠地捏了捏拳头,闭眼长叹了一声。

    *

    蔺宇阳一个翻身越上殿顶,沿着屋脊躺在重重琉璃瓦上。

    清玄殿位于冥天宗最高峰天穹峰顶,在殿顶能俯瞰整座宗门,壮丽的连绵山峰笔直通向天穹,常年不散的云海萦绕脚下,端的是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

    可他没有心思观景,而是从怀中掏出那片归元镜,镜内红梅依然栩栩如生,完全冻结在师尊刚折下它时的模样。

    若是时间也能停留在上元节那个黄昏该有多好。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扭头望去,见数名守殿弟子一路打闹着往前院去,直来到院墙下时,有人鬼鬼祟祟地把什么藏在身后,他亲眼见一道灵光闪过,那东西被藏进了乾坤袋里。

    蔺宇阳好奇地眯眼,嗤笑了一声道:藏了什么好东西?

    众人这才发现殿顶有人,慌忙拔剑,看清了是他后才松了口气,为首的队长嗨了一声:是蔺师兄,吓我一跳。

    蔺宇阳一个翻身越下,语气责备道:戒备如此松懈,说着一掌拍上队长顾宇辰的肩头:我若是刺客,你们早死了。

    顾宇辰赔笑着道:是是是,我的错。

    另一人道:都怪师兄气息藏得太好了,咱们都没发现。说着还把腰间的乾坤袋压了压。

    这一动作没能逃过蔺宇阳的眼睛,他唇角微微勾起,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看见?

    只见对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低声道:不是不能只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宗主。

    他微挑眉梢,那要看是什么了。

    众人似有些为难,其中一人嗨了声,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抢过了乾坤袋,从中掏出一只青釉瓷坛递给他道:听雨楼的神仙醉。

    这酒名取得直白,一听就知酒劲厉害,神仙也逃不过。

    正因如此,特殊岗位的弟子如戒律堂、悬镜堂,还有守殿弟子是不准触碰此酒的。

    那弟子又补充道:咱们执勤时可没碰,这坛便送给师兄了。说着嘿嘿一笑。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目光里写满了乞求与期待。

    他看了眼手中比巴掌宽些的瓷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不知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蔺师兄最讲义气了。

    可他却依然垂眼看着酒坛,心道也好,也许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他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房内,将酒坛放在桌案上,端详许久后,缓缓揭开封口。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不一会便弥漫在屋内的空气里。

    他犹豫了一下,若是被师尊发现,会不会责罚他?

    可随后他又自嘲地冷笑了一下,若他说成自己被情所困而借酒浇愁,只怕师尊不仅不会责罚他,还会言语安抚,甚至为他另觅道侣。

    一想到这他就涌起一股无名火,毫不犹豫地猛灌了几口下肚。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头晕也不眼花。

    说好的神仙醉呢?那几个家伙别不是买了假酒?

    他还想再试试,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于是连忙盖上酒封便离开了。

    另一边白景轩刚从议事厅回来,路过侧殿时闻见一阵奇异的香气,煞是好闻,心道莫不是那小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于是欣然闻香而去。

    蔺宇阳的卧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案上放着一只浅青色的瓷坛。白景轩好奇地提起瓶身,见其上刻着三个字:神仙醉。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大言不惭,他心道。

    他一把揭开酒封,甜甜的酒香伴随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涌入鼻腔。

    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

    蔺宇阳打发走执事堂前来派份例的弟子,回到房内时见一个白影独自斜倚卧榻上,他疑惑地喊了一声:师尊?

    白影没有反应,他又走近了些,见白景轩秀眉舒展,眼睑低垂,月牙般的眼底还雾蒙蒙的似蕴着一层水气。

    两颊泛起一层浅浅的薄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如玉的肤色此时更是如同剔透的琉璃,煞是好看。

    蔺宇阳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望见师尊目光朦胧,仿佛神游天外。

    此时对方鼻间呼出一股气息,他闻见除了兰香之外,还混杂着浓浓的酒气。

    他微微吃惊,这才看见落在榻边的酒坛,酒水撒了一地。

    他又轻轻推了推白景轩的胳膊,再次轻喊了声师尊。

    这时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干净纯澈,如春风拂面,又如夏日清泉。

    蔺宇阳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一瞬。

    你来了。白景轩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些口齿不清,与以往的仙首形象判若两人。

    蔺宇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师尊这是醉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他已经把酒喝去了一大半,这又撒了一地,师尊应该没喝多少才对。

    可看对方这幅模样,分明是醉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于是起身欲扶起对方,师尊,咱们回去吧,您醉了。

    白景轩摇摇头,不回。声音还是那样又轻又软,事情没办完,不回。

    蔺宇阳疑惑道:什么事情?

    你的事情。

    师尊找我何事?

    救你。

    蔺宇阳笑了一下,师尊已经救过我了。

    白景轩摇摇头,还没有

    蔺宇阳听不明白,全当这是醉话,可师尊醉得可爱,使他忍不住地想就这么与其对话下去。

    于是半开玩笑地道:那师尊要怎么救我?

    只见对方叹了口气,你持心不静,易为外物所累,堕入魔障,若能找到道侣替我照看你一世便好了。

    他瞳仁微震,若是弟子找不到,或是不愿有道侣呢?

    只见白衫人无奈地笑了一下,那只有我照看你这一世了。

    蔺宇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捏起对方的胳膊,急急地道:师尊此话当真?

    白景轩茫然地抬眸看向他,当然。

    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明眸内燃起一团火焰,他想了想,取出笔墨,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他可不想师尊酒醒后再来个拒不认账,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匆匆地书写,心道身为天尊,醉话也要一言九鼎!

    喝醉了的白景轩仿佛是个任易摆布的人偶,不仅问什么答什么,让干什么也都毫不拒绝。

    蔺宇阳拿着字据让他画押,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大笔一挥,落下三个字: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不该签名吗?蔺宇阳哭笑不得,但面对一脸懵懂的师尊,他心下一软,实在不能提更多要求,便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凭据。

    他心花怒放,仿佛有生以来从未这么高兴过,连上元节那日的礼物,对比师尊的承诺来说都要逊色许多。

    他十分满意地将字据放在案上端详了片刻,随后眉眼含笑地望向师尊,见其依然是那副迷茫的神情,两片薄唇因酒劲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满屋飘香的酒气似乎冲昏了他的头脑,抑或是因为太过高兴而忘乎所以,他不知从哪涌起一股冲动,鬼使神差地捧起那张玉面,闭眼俯身而下,覆上了那片微凉的唇畔。

    柔软的触感以及师尊呼出的好闻气息令他意乱情迷,心跳几乎要溢出胸腔。

    白景轩茫然地眨眨眼,仿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良久后,蔺宇阳猛然清醒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急急地喘气,心道这算不算乘人之危?

    内心挣扎思考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算。

    他有些懊恼地扶额叹气。

    此时白景轩眼神迷离,身体微晃了一下,他即刻上前一把扶住,对方的身体便顺势倒进了他怀里。

    白景轩的呼吸越来越沉,眼睑也垂了下去,几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额顶的青丝抵在蔺宇阳的下颚处,他下意识地搂紧了那个纤薄的身体。

    师尊的身体原本并不单薄,身为修士,体格要比凡人强健得多,可自从损毁灵脉死里逃生后,这具身体便薄如纸片。

    尽管他费劲心思做好吃的以及灵草灵药为其滋养,却似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

    他有些心疼。

    此时怀中之人的呼吸渐均,他若有所思地低声吐出一句:不知师尊如何看我?

    他本是自言自语,没指望听见答案,却不成想白景轩轻轻嗯了一声,以低得若有似无的声音道:好大的麻烦......

    他嗤地笑出声来,弟子的确给师尊添了许多麻烦。

    他心有触动,一个问题萦绕心头许久,若是此时不问出来,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便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若是......若是弟子不愿做您的徒弟,还能不能......

    怀中之人忽然直起身体,眨了眨眼。

    蔺宇阳以为他清醒了,可仔细一看,仍是眼神迷离。

    不做师徒......白景轩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我管束不了你,届时便只能再斩你一世了。

    什么?

    蔺宇阳没听明白,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师尊说的是......斩?

    一颗心大起大落,方才还彷佛身在云端,眼下又立刻掉落冰窟,做不成师徒,便要杀他?

    谁知白景轩又轻笑着摆摆手,不会的,我要救的人,岂有救不了的。

    然后又摇晃了一下,身体一歪倒进了蔺宇阳的怀里,口中呢喃道:做不成师徒,碧落黄泉我也会找到你......救你......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