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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癌进入言情小说后 第35节
    老爷子不喜欢大嫂也不是刚刚才有的事情,只是这一回,大嫂着实是踩在了老爷子的底线上,想再翻身都难。
    常山王也不久留,中规中矩的劝了几句,便功成身退,往江州城里边去忙活了。
    废世子被遣送出城,刚一下马,就见妻子身边的婢女迎上来,红着眼睛,哽咽说:“世子,您快去看看吧,世子妃……不大好了!”
    废世子听得大惊,骇然变色,什么都顾不上,便快步往谭氏所在养伤的军帐中去。
    跟随他而来的一队亲卫眉头随之一跳,客气而疏离的纠正道:“这位姑娘,你现在不知道也便罢了,以后可不能再那么称呼了,吴王已经下令,废黜世子之位……”
    “啊?!”那婢女着实被吓了一跳,当即惊呼出声,下意识想问为何,瞥见废世子猛然僵住的身形和眉宇间阴鸷神情,老老实实的把话咽下去,一个字都没敢问。
    即便世子被废,也仍旧是吴王长子,亲卫首领不敢冒犯,踌躇几瞬,终于道:“您既已经到了此处,我等便回去复命了。”
    他有些为难的思量半晌,礼貌的唤了一声:“……郡王。”
    废世子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更不欲得罪父亲身边的亲近侍从,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彬彬有礼道:“有劳了。”
    亲卫首领方才言语时并不曾刻意遮掩,不多时,留守在江州城外的士卒将领们便得知了那消息——吴王世子已被废黜,甚至被吴王责令出城,不得往江州府衙居住,一时间纷议四起,流言纷纷。
    废世子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快步往妻子养伤的军帐中去了,便见谭氏正俯卧于矮塌之上,玉面涨得绯红,细密汗珠盈于额上,神情痛苦,嘴唇干裂,口中不时梦呓出声。
    马宝珠守在一边,抽泣道:“阿娘她一直都不见好,阿爹走了没多久,便发起烧来,什么办法都用了,却降不下热去,中途醒了几次,问你回来了没有,我们说你进城去见爷爷了,她便重又昏睡过去了……”
    废世子听得心头刺痛,疾行两步到床前去握住她手,便觉一片滚烫,他眼眶发酸,倏然滚下泪来:“莲房,莲房?我回来了,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么?”
    如此柔声细语,在谭氏耳边说了半晌,她终于悠悠醒来,见到英武体贴的丈夫在侧,委屈的眼泪便如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夫君,华耀,我们的华耀去了,我没用,救不了他啊!他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啊!父亲他太狠心了……”
    废世子赶到江州之后,先见了受伤的妻子,旋即便进城去见老父,虽知次子殒命,却不曾见过他尸首,听到此处,也不禁潸然泪下。
    再说下去只会叫妻子难过,他忍着刀绞般的心痛转了话题,将妻子手掌贴在自己面颊上,柔声道:“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莲房,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生一个像华耀那样的儿子,好么?”
    谭氏几乎要哭成泪人,抽泣良久,心灰意冷道:“却不知我是否还能熬到那时候呢。”
    说完,她强撑着抬起头来,侧着身子,紧握住丈夫的手,叮嘱说:“我有几件事情放心不下,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废世子听得刺心,作色道:“你只管说便是,何必讲这种话惹我伤心?”
    谭氏暂且收了眼泪,哽咽道:“华耀去了,但华良跟宝珠还在,你要照顾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受委屈。”
    马宝珠哭道:“阿娘!”
    废世子也是落泪:“他们也是我的孩儿,我岂有不应之理?”
    谭氏高热下烧的涨红的面孔上显露出一个浅淡笑意,将丈夫手掌握得更紧,继续说:“再就是我的两个弟弟……我知道他们不成器,也爱惹祸,可我不能不管他们啊!那是谭家的血脉,我的至亲,我娘家的香火,还得叫他们传承。夫君,若我不享长寿,还请你看在我的情面上,多多顾看他们几分,他们若是犯了什么,好歹保全下来,叫做个富贵闲人,我了解我这两个弟弟,他们行事是跋扈了些,但是本性不坏的……”
    她说的伤心,已经有托付后事之意,废世子如何不应?
    一叠声的答应下来,又道:“莲房,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我们要一起白头,儿孙满堂,你不许失言……”
    谭氏姣好面容上露出一个虚弱笑容,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疲乏至极的闭上了眼睛。
    第37章 真假千金6
    吴王废黜世子一事传出,在长江以南着实引起了一场震动。
    毕竟,那可是吴王世子啊!
    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吴王的继承人,即便只是守成,也可在长江以南建国,来日未必不可能登顶帝位,这会儿说废就给废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朱元璋与废世子在书房里说的那一席话到底没瞒过去,在前者的默许之下,很快散播到外边去,众将领与幕僚们惊骇之余,却也不曾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废世子擅于文治,与武将们没什么太大的交际,在文臣与幕僚们之间倒是名声不俗,只是废世子妃那日在军帐之中如此咄咄逼人,迫使许宏文拔刀自尽,众幕僚一觉谭氏蛮横无理,二觉唇亡齿寒,此时听闻吴王废黜世子,竟也无人冒险相劝。
    至于吴王亲卫,那就更不必说了,本就是吴王心腹,废世子不敢贸然结交,那日又默许马宝珠杀行刑之人,与其交恶,这时候不提也罢。
    反倒是常山王这个吴王次子,这时候占尽先机。
    从大义名分上看,他是嫡次子,废世子倒下去,下一个便轮到他了,其人又颇为勇武,有乃父之风,娶妻白氏,岳父便是吴王麾下大将,自己也能征善战,武将当中颇有威望。
    常山王也怕老爹忌讳,素日里与文臣谋士们交际的少,但其妻白氏精明强干,长袖善舞,在后院里走夫人外交,贵妇群里边儿很吃得开,关系不说是极好,但也绝对说不上坏,轻松吊打谭氏那个整日伤春悲秋、清高自诩的大嫂。
    而且白氏能生,肚皮是真争气,三儿四女,一气儿生了七个孩子,吴王妃在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媳妇,她娘家又争气,连带着在吴王面前也十分体面。
    会骂老二,但是从来不骂老二媳妇。
    这会儿原世子被废黜掉,常山王夫妻俩经营的好人缘就显现出来了,城外废世子夫妻那儿门可罗雀,常山王那儿却收到了厚厚一摞拜帖。
    他自己也乖觉,出去出门办差之外谁都不见,理由都是现成的,江州刚打下来,遍地是活儿,走不开,家小不在这儿,众人也没个府邸落脚,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老大才刚被废掉呢,他就搁哪儿上蹿下跳,老爷子心里边指定不高兴,备不住就得找个理由削他呢!
    ……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等到深夜时候,寒气更重。
    两名心腹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首处回话,先后将江州城内诸将领和幕僚文臣们的动向讲了,又说起常山王近来表现,如实陈述之后,便低下头等候吴王吩咐。
    朱元璋倚在靠背上,前伸着手臂烤火:“算他们聪明,没敢在我老人家头上动土。”
    说完他眯一下眼,忽的道:“老大在做什么?”
    心腹道:“郡王妃受刑之后高烧不退,郡王一直守候在侧,未曾外出,只是每日都会往许先生军帐中去探望,极陈过失,几次致歉。”
    朱元璋眉头皱起一瞬,复又松开:“谭氏如何,可救得过来吗?”
    心腹道:“刚受刑那晚高热不退,熬过那一回之后便好了,只是大夫说郡王妃此次伤了元气,须得好生静养,才能调补回来。”
    朱元璋冷哼道:“祸害留千年!”
    两名心腹不敢评说此事,恭敬的垂着手,一言不发。
    朱元璋显然也不指望他们对此说些什么,沉吟几瞬,吩咐道:“大军在江州休整的时日不少,也该动身往淮州去,准备北伐事宜了。你们先行一步过去,把人手都撒出去,我要知道武将们和文臣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私底下见了什么人,是否怀有异心——你们是我的眼睛,是我手中不为人知的一把刀,明白吗?”
    心腹齐声道:“属下明白!”
    朱元璋颔首,眼底浮现出几分追思与怀念:“自即日起,你们便改名叫锦衣卫,只向我一人负责,紧要之时,特许先斩后奏!”
    只向吴王一人负责,特许先斩后奏?
    这是多么令人渴求激动的权柄!
    两名心腹知道这句话蕴含的能量有多大,拼命按捺住心中激动之情,躬身应道:“必定不负主公所托!”
    ……
    朱元璋在江州停留数日,整顿军务、庶务之后,便下令北进往淮州去,又以吴王之令调动粮草,准备北伐之事。
    马长彦被废黜世子之位后,并不曾仓皇失措,人在城外,每日只守着爱妻,顾看她周全,又一日三次的往许宏文军帐中去探视,诚恳致歉,如此磨了多日,饶是许宏文挚友卓明也不好再发怨言。
    朱元璋不松口允许他入城,废世子自然不敢往江州去,只是每日都遣人入城问候老父,三日一封书表向老爹请罪,姿态放得很低。
    常山王的心腹私底下担忧道:“废世子如此作态,只怕吴王会心软,届时功亏一篑……”
    常山王只是冷笑:“你以为老爷子的心肠是面团,揉一揉就软了?哪有这么简单!我大嫂的身子可是一日好过一日,有她在,别指望老大能跟老爷子和睦相处。咱们要真是做了什么,反倒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还不如就这么等着,看我大嫂还能作什么妖,我大哥又能帮她收拾几次烂摊子。”
    “老实说,我还真就盼着大嫂身体康复、长命百岁,跟我大哥白头偕老,”他摸着下巴,嘿嘿直笑:“要不是因为实在没这个记档,我都以为我大嫂是咱们这边派到老大身边的卧底了。”
    心腹:“……”
    主君说的甚为有理,我竟无法反驳!
    常山王笑完了,又说:“淮州易守难攻,此去八成要在那儿常驻,老爷子已经下令将武将文臣们的家眷迁居淮州,你找个妥帖人回去走一趟,叫郡王妃准备着,哪家老弱妇孺多点,她便多顾看几分,路上仔细着点,也盯着几个孩子功课,老爷子可在意这个呢!”
    心腹应声而去,常山王转眸看向城外,唇边几不可见的溢出一丝冷笑。
    ……
    吴王世子被废一事传出,受到震动最大的不是武将文官,而是谭氏的两个弟弟。
    兄弟俩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自己几次三番惹了事都能活下来靠的是什么,一听说姐夫的世子之位被废掉了,差点原地摔个狗吃屎,再听说自己姐姐恶了吴王,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军棍,这时候都快不行了,哪里还按捺得住,备上两匹快马就往江州去了。
    他们心里边儿门清——姐姐在,姐夫才是姐夫,姐姐要是不在了,鬼知道姐夫还认不认他们这两个小舅子!
    废世子跟谭氏膝下有二子一女,都瞧不上他们这两个不成器的舅舅,指望着这仨孩子接济,怕不是要饿死街头,还是得傍着姐姐这棵大树,叫姐夫多多关照才行。
    最不济的情形之下姐姐没了,临行前也得叫她叮嘱姐夫几句,千万别再娶继室了,不然姐夫再娶新妻,他们还怎么好意思上门打秋风?
    谭家兄弟到了江州,停都没停就直奔谭氏所在的军帐处去了。
    他们俩也精明,知道怎么最能打动姐姐,风尘仆仆,满脸风霜,红着眼眶,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饶是废世子心里边不甚喜欢这两个小舅子,见状之后也宽抚了几句,也是因此,竟忘了一件要紧之事。
    谭氏本就是个娇柔身子,挨了三十军棍之后险些挺不下来,废世子怕她知晓自己因她与父亲顶嘴、丢了世子之位之后心生自责,影响身体,一直严令左右瞒着,不叫谭氏得知此事,现下谭氏兄弟远道而来,他却将这一茬忘了,叫那姐弟三人聚着叙了会儿话,便有仆婢前来寻他,道是事情露馅,郡王妃请他过去。
    废世子刚进军帐,便见爱妻倚在侍婢肩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瞧见他之后,哽咽之意更深,自责不已:“你怎么不说,怎么一直瞒着我?你当这便是对我好吗?可知我今日听他们说起之后,心中有多难受!”
    废世子丢了世子之位,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只是现下见爱妻如此,究竟不忍,依依拉着她柔弱手掌,宽慰道:“父王也只是一时生气,过些时候就好了,你只管好好养身子,不要往心里去……”
    这辈子能遇上这样一个男人,当真是死也值了。
    谭氏泪流满面的扑进他怀里:“夫君,你如此对我,却叫我怎么回报才好。”
    废世子拥着她笑:“你我之间,何必说这种话?我待你好,是因为你值得,而不是为别的。”
    夫妻俩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看起来连个缝儿都插不进去,谭氏兄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毛之余又觉得欣慰。
    看我姐姐多厉害,驯夫有道。
    原先听说姐夫为着她跟吴王大吵一架,连世子之位都丢了,他们还怕姐夫因此迁怒到姐姐身上,这会儿见废世子如此爱护于她,那点子担忧霎时间便烟消云散了。
    也是,姐夫他毕竟是吴王的嫡长子,吴王一时生气将他废掉,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老子跟儿子之间,难道还能老死不相往来?
    谭氏兄弟如是想,一颗心便安稳了,正逢吴王传令,三日后动身往淮州去,二人干脆便留在军帐之中,届时与姐姐、姐夫同行。
    废世子想着与其叫这两个小舅子出去惹祸,将他们留在身边盯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略一思忖,便颔首应了。
    大军开拔的前两日,朱元璋在江州府衙设宴,广邀军中将领与文官幕僚,连身在城外的废世子也接到了通知,叫届时往府衙中去喝酒。
    在城外沉寂良久,终于得到父亲允许入城,废世子心中惊喜可想而知。
    他回房去整理仪容,再三斟酌见到父亲时该说些什么,一切收拾妥当,便准备骑马入城。
    谭氏兄弟在军帐中闷了几日,早觉得无趣,见他要入城,忙骑马跟上:“姐夫也带我二人去见见世面!”
    废世子想着今日宴饮之人不在少数,士卒尚且得了赏赐,低阶官员亦有恩赐的,带两个小舅子同去并不扎眼,便板起脸来,警告说:“不许闯祸!老爷子本就瞧你们俩不顺眼,若是撞到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去,皮都得给你们扒了,我可相救不得!”
    谭家兄弟只是刁滑,并不是傻,怎么可能明知道吴王这尊阎王在这儿还兴风作浪?
    当下连连应声:“姐夫放心,若我们闹出事来,死也认了,无需你去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