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离开了,留在堂内的几个老者轻哧了一声,看向愣愣的站在堂中的男人,哼道:“听到了么?老祖宗说了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站在堂中的原二猛地提起了声音,而后厉声道,“过些时日?”
又是这句话。
他这些时日已经听得够多了。
过些时日。先是眼前这群老不死的搪塞他,而后是娇娇同他这么说,现在连老祖宗都跟他说过些时日。
“我不同意,凭什么过些时日!”他愤怒道,“我不同意……”
“二爷。”正巧此时一个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进门便道,“外面那几个大理寺的差爷问你好了没有,乔大人没醒,赶紧同他们回大理寺吧,再磨蹭磨蹭,他们都要到下值的时辰了。”
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一般,原二尖叫道:“我不同意,我不去!”
不得了,瞧着他这副样子又要闹起来了,几个老者只觉得脸上的伤又疼起来了,其中一个忙惊呼:“快,快去请老祖宗过来,这原二又要发疯了!”
“就是,老祖宗都发话了,让他回大理寺他怎的不听?”一旁的老者一边瑟缩退避着一边嘀咕,“快让大理寺的过来将他带走!”
这原二不在家的几天,家里多消停啊,这一回来便搅的家里鸡犬不宁的,这甄仕远怎么就把人放回来了?
慌忙跑出去报信的小厮很快便去而复返,瞧着都快哭了:“老祖宗出门了,走的很急,挑的还是最快的马。”
准确的说是训斥完这里的人之后,老祖宗就纵快马出门了,这谁追得上?
几个老者闻言脸色顿变:“不得了了,快来人将这原二制住送去大理寺。”
这就是心里话吧!原二听的一身冷笑,看向原本正欲上来帮忙的小厮,喝道:“谁敢?别忘了这家里往后是谁做主?你们是要看这几个老不死的脸色么?”
开口直呼“老不死”,这也太过分了。众人脸色大变,下人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不代表做主子的不敢。
才整理干净的大堂转眼又变成了一片狼藉。
……
此时原家大门大开,所以在外等候的官差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里头的情形,不管是小厮、管事还有侍婢皆神情焦急的来回跑动,真是站在外头都能感觉到里头的慌乱了。
“我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其中一个官差对此表示分外不解,他抬手,指向原家大门,道,“这也太乱了。”
虽然原家的治家没有被陛下提及过,不过以往去原家登门拜访的人也不在少数,可从未听说原家是这么乱的。
“跟遭了贼一般。”为首的官差在门外等了片刻,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忍不住嘀咕道,“都快申时了,这原二爷还没出来,莫不是要跑了吧!”
真跑了那可不得了,几个官差对视了一眼之后,干脆自己进了大门,而后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厮问道:“你们原二爷呢?劳烦去说一声他该同我们回大理寺了!”
小厮吓的浑身一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闻言,忙不迭地拉着他们往里走去:“快,快,几位差爷快将我们二爷带走吧!”
再让二爷在家里呆下去,这家都快翻个个儿了。
见过对官差热情的,可也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几个大理寺的官差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被拉着往正堂那里带去。
满堂的狼藉,扭打在一起的主子,在一旁拉偏架的小厮下人,闹哄哄的,就是早上的集市也没有这么乱的。
眼前这一幕将几个官差看的惊呆了。
一旁的小厮在奋力的催促着:“官爷,快!快将我们二爷带走吧!”
难怪这么热情,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几个官差愣了一愣,不由犹豫了起来:大人的命令是任那原二爷想作甚都可以,不要去管他,眼下这……还要去管吗?
放任他留在这里,看起来更能给乔大人“报仇”啊!
正犹豫之时,听外头又有嘈杂声起。
这原家也未免太热闹了吧!几个官差皱着眉头回过身去,原本以为又是哪里的主子或者下人什么的,只是这一次,外头进来的是一队官差。
今日所遇之事已经足够令他们震惊了,可再震惊也万万没有眼前这一幕震惊的。
虽说他们不认识那群官差,可却认识他们身上的官袍。
刑部的人。
所以,刑部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众人惊讶不已。
几个大理寺的官差互相对视了一眼,不过惊讶归惊讶,但刑部的人出现,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长安城,上至高官,下至百姓,若无什么事,怕是没有一个人想见刑部官差的。
那一队刑部官差围住院子之后,很快便从中走出了这一次带队的刑部官差,看他官袍,似是在刑部官差中职位还不低。
“某姓周,”那带队的官差简单的报了一下声名之后,朝他们几个抬了抬手,将一封刑部尚书的手令交给他们,道,“劳烦几位白跑一趟了,这原家上下所有人眼下都要由我刑部监管了。”
这话一出,反而让几个大理寺的官差松了一口气,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眼下刑部来了人不是正好?正巧把原二爷丢给刑部,也省的留在大理寺浪费口粮了。
于是,几个官差忙道了声“请”,而后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至于刑部的人要怎么监管,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虽是同为官差,可几个大理寺官差自忖自己看到刑部的官差还是有些后怕的。
待出了原府之后,几人皆松了一口气,“刑部接管”这四个字足够让他们回去交差了。而天师道这里,不仅仅是原家,眼下隔壁的焦家也被刑部的官差围了起来。
显然这件事并不是针对原家一个。
那就应当跟他们大理寺无关了,更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乔大人无关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无关虽无关,刑部突然出动,还是让几个官差分外不解,“就算这两家真犯了大事,那不也该是先由他们大理寺或者吏部接手?怎的这一次刑部居然直接出动了?”
话说能直接越过大理寺和吏部让刑部出动的事情应该没有几件吧!
……
长安城的城门每日进出城的人数不胜数,长长的进出城队伍往往叫人望而兴叹。
有人站在城门上,看脚下百姓进出城门。
或抱怨、或兴奋、或担忧,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但也不是所有人出城都需要禀报的,有些手握权势的人自然不需要像普通百姓那样等候出城。
申时的日光还是有些刺眼,张解抬手遮了遮,从指缝中看着那几骑快马绝尘而去。
“焦、原两家几个做得了主的已经出城了。”有女子踏上了最后一阶石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大天师。”张解俯身施了一礼。
她嗯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几骑小到几乎已经看不清的身影,不由轻哂:“焦、原两家已经被刑部的人围起来了。”
“好一出声东击西,你那位乔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一切都计划的恰到好处,他们前脚刚出了城,后脚焦、原两家就被围起来了。先前那些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而现在,那位乔小姐的布局才刚刚开始。
张解笑着应声,道:“是啊!她是很聪明的。我想等那几位老祖宗回城时,定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焦家和原家。”
只是这么大的惊喜,也不知道那几位老人家喜欢不喜欢。
第366章 “惊”喜
惊喜,只怕有惊无喜吧!大天师一哂,顿了顿,又道:“刑部的人为何出动你可知晓?”
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位乔小姐安排的,可刑部是什么地方?能让刑部出动,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理寺女官能随便做到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张解想了想,道,“不过,我想定然是发生了一件事,否则,焦、原两家做主的也不至于这等时候急急出城。”
虽说习阴阳术的不是江湖出生就是族中世代习武,比起普通的老人家,那两家的老祖宗可不是一般人,纵快马而走也不是做不得。可到底年纪大了,那几位老人家已经多少年没有纵马而行了?
所以,定然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且还是要及时处理,否则可能酿成大祸的事情。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了。”大天师笑着顿了一顿,道,“还有,这天底下让刑部直接出动的事怕是没有几件吧!所以,这位乔小姐手里拿捏的到底是什么?”说到这里,真是让人越发好奇了,“以至于她敢如此放心的躺着。”
“我不知道她拿捏的是什么,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焦、原两家被刑部的人监管这种事怎么不可能传出去?
总有人会打听这件事的,他们等着听传言便是了。
“至于她躺着,她说过,原家不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让她起来。”张解笑道,“现在是原家自家的家事,那怎么能叫事?”
都是一家人,吵闹、打架什么的都是家事而已。
她说的,一定是原家的大事,且还会引得城中上下皆惊的大师。
不过,原家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好奇的不止是他们,就连甄仕远也好奇的很。
“我恨不能她现在就起来跟我说道说道。”听闻几个官差的来报,甄仕远忍不住嘀咕道,“你们说刑部到底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这个问题,怕是只有刑部自己知道了。
只是属六部之一的刑部并不需要向别的衙门提及此事,至于问,谁若是能撬开刑部尚书的嘴,谁就能取而代之了。
几个官差嘟囔道:“不过这原家也真够乱的,听说两家能做主的都不在家,如今被刑部的人围起来,关在里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关在家里能有什么事?”甄仕远翻了翻眼皮道,“再说了,能做主的收到消息迟早要回来的,前后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能发生什么事?呃,不对,这还真不好说啊!”
人非圣贤,人多自然会有矛盾,真正表里如一和睦的大族又能有几个?不过就算不和睦,往日里各管各的,顶多不过谩骂扭打罢了,就算原家不和睦,也不外乎如此了。
只是现在的原家内有才被他放回去的原二爷,外有刑部的人围堵。
这就好似审讯,其内分裂,其外强压,内斗自然要看原二爷的本事了,至于强压,想来没有哪一部能比刑部更懂这个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难怪直接找了刑部,确实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这个了。”
眼下的原家就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一个在外面扯,一个在里面拉,再加上隔壁被牵连的焦家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催促,崩掉也是早晚的事。
只是不知道原家这个崩是怎么个崩法了。
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他总觉得现在的原家就似是一出戏进到高潮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期待。
……
焦、原两家被刑部监管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毕竟刑部出动,又怎么可能是小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眼下除了刑部尚书之外,无人知晓。
不过他并不准备隐瞒此事,毕竟刑部出动,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尤其是禀明陛下这一步必不可少。
所以要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简单的很,只需在皇城门口候着就是了。
但明白归明白,真正能这么做的却少之又少,毕竟能让刑部尚书卖面子的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个。
刑部尚书周栋走出皇城的那一刻便看到了停在皇城门口的马车。那辆马车灰扑扑的,看起来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