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姐身子转到一边,低着头,皱着眉头,十分紧张地捏着指头,喃喃地说:“我不想见,你让他们走吧!”
阿姨叹了口气。然后跟我示意让我说服她。我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去看她说:“哎,说什么呢,人家大老远来的,你让人家走,这不好的!”
我想莉姐也未必想让他们走,只是想见而又不敢见而已。
“我不会见他们的,你别说!”,她很任性地说。
阿姨看了看外面,然后说了句:“莉莉,我去下外面,陪他们说说话,你考虑下,如果可以,一会出来,听话,阿姨也不为难你!”
阿姨走了出去,我继续安慰她,我抓住她的手说:“乖,以前都老听话的,怎么不听话了?”
“就是不出去,反正就是不出去!”,她孩子般地任性,跟谁把她惹的无比伤心一般。
我哄着她,从后面抱着她说:“听话呢,人家大老远来,也不容易,两个老人,想见见你,多好啊,听话,乖,我们一起出去,如果他们为难你,我让他们走!”,我说着就亲吻着她的脸,哄她。
她转向我,嘟着嘴说:“你还笑,还笑,我慌死了!”,她皱着眉头。
我说:“好好,不笑,乖,告诉我哪慌了,我给你搞定!”
“哪都慌,想到他们就慌,他们当初不要我,我都这么大了,再见到他们,多尴尬啊,我不好意思,我不见!”
我呼了口气说:“真是个孩子,平时不挺大人的吗,看到这里很小的孩子,有家人来带,你就开心的不得了,轮到自己了,却成了小无赖了,真拿你没办法!”
“要是十六岁之前把我带走就好了,为什么到现在?”,她望着一个地方不放。
我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站起来说:“那好,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下,你不出去,我出去下,我还要感谢我老丈人,丈母娘呢!”,我嬉皮笑脸地说:“哎,真不跟我一起出去啊,回头,自己想出去,可没人陪你啊,那个时候更害羞啊!”
“你出去就出去,我就是不出去!”,她坐那不动。
我去拉她,她也不动,最后我一个人出去了,我出来的时候从抽屉里拿了包好烟,然后照了照镜子,我照镜子的时候,莉姐在后面嘀咕着说:“又不是去相亲,你美个什么啊?”
我理了下头发,回头一笑说:“那跟你有啥关系啊,我美呢!”,我出去后,从门缝里看了她下,她晃着脚,好像着急,又好像开心,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着急,还是真开心。
我走在过道里,想着这真够玄乎的,三十多岁了,父母又找来了,那心情怎样,我无法理解,莉姐的反应也让我不解,也许那种微妙的感觉只有这种情况的人才能体会到吧。
走到院子里,我看到一辆黑色奥的,司机坐在里面,看那车,车牌号让我很惊讶,那是北京的车,而且是政府里的。
我进去的时候敲了下门,我看到两个老人坐在那里跟张阿姨说话,他们见到我,猛地站起来。很急切的样子,他们大概五六十岁,男的看起来很有派头,头发一根一根地往后梳着,那阿姨说实在的,我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出来了莉姐的些须影子,她跟莉姐有丝丝的相似的感觉,只是年纪大了。
男的两鬓有些白发,但是精神矍铄,他对我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我竟然也有点紧张,张阿姨介绍说:“哦,这是莉莉的男朋友,刘颜!”
我忙鞠躬,必恭必敬地走过去,给她递烟,然后说了声:“叔叔好,阿姨好!”
他们先是发愣,然后忙笑着说:“恩,你也好,好!”,那个阿姨一直微微地笑,上下看着我,我知道那意思。
我想我很会抓住时机,先给他们造成很好的印象,不错,呵。
男的说:“是这样的,我们从北京来的,我们知道,不该来,我们也知道孩子不会原谅我们,可是——”,他皱了下眉头,说:“都是当初我们不好啊,那个年代,哎——”,他摇了下头。
我能看出那种苦楚,我忙说:“叔叔,你们别担心,她一会就出来的!”
“恩,好好!”,他抽着烟又说:“当初,那个时候不是文革吗?我二十多岁,刚从部队里出来,因为政治问题,被批斗,关牛棚,70年有的嫣儿的,当时,我跟她妈还没结婚,我怕影响到她,就让她把孩子送给一亲戚,可那亲戚,后来我和她母亲去了北京,让那亲戚把孩子送来,那亲戚说在南京火车站走丢了,后来好像就被横江这边的一个人拣到的,带到横江来了!这是多年之后,我们才打听到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嫣儿,利用各地政府的关系,从来都没断过,我们——”
我点了点头,听来很惊讶,原来莉姐的身世是这样的,她原来是南京人,跟亲人走散了,被横江的人拣到,送到了这边的孤儿院。
张阿姨叹了口气说:“当时,我那个时候三十多岁吧,当时孤儿院就几间小房子,开始是民间一个团体集资建的,有天,有人送了个孩子,包在襁褓里的,放在孤儿院门口,上面写着字说是拣到的,我们看那孩子,当时很瘦,但是两个眼睛大大的,很漂亮,我们就把她收养下来了,就这样——”
莉姐的母亲哭了,她擦着眼泪,不停地往外面望,意思是,怎么等不到那丫头出来啊,怎么不来见他们啊。
莉姐的父亲又说:“后来的事,让这孩子受罪了,我要是早一年找到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去啊,这些人,这些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点了点头说:“当初,我们也没有什么人,送了钱给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对上头的事也不太清楚,叔叔,你别难过了,现在,她很开心,过的很好的!”
“恩,谢谢你,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谢谢你!”,他很感激我,这让我很感动。
我看着他们,莉姐的母亲还在那里,我站起来说:“你们等下,我去看看!”
我从屋里走出来,我感觉到很难受,我走到了房间里,我看到莉姐还那样坐在那里,我没说什么话,走过去就拉她的手。
她刚想挣脱,我甩了句:“你别跟我任性,你知道他们一直哭,明白吗?”
她傻了,皱了皱眉头,我也一副无奈的表情说:“你知道吗?不管你多委屈,多怨恨,可他们毕竟是老人了,是你们的亲生父母!”
莉姐也被我说哭了,她哭着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我父母?”
我说:“你知道吗?那个阿姨跟你长的很像,尤其你的眼睛,鼻子,还有那个叔叔的嘴巴都跟你老像的,你看了就知道了,快跟我走!”
她听了这些,振作了下,深深地呼了口气,我拿毛巾给她擦了擦眼睛,然后带着她走出来了,出来的路上,几乎是我拉着她的,她一步三回头,不愿意去,她是怕的,是真的怕的。
终于,我们进去了,一开门的那刻,两个老人都傻了。反倒轮到他们说不出话来了,莉姐低着头,站在那,什么也不说,也不抬头。
“嫣儿,嫣儿!”,那个阿姨激动地叫着。
莉姐感觉茫然,是的,这个名字从来都不属于她的,肯定感觉到别扭,但她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茫然地望着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走过来,来抱她,她说了句:“你们吃过了吗?”
她问的老搞笑的,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也许可以化解的。
“恩,吃过了,吃过了,让妈妈看看你,看看你!”,老人的激动,真的就是一瞬的,也许到了那个年纪根本不需要掩饰了,她拉着莉姐的手,莉姐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个叔叔正了正身子,黯然神伤地说:“嫣儿,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看了叔叔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了阿姨那,抿了抿嘴。
“恩,那就好,那就好!”,阿姨上下看着,眼里都是泪,抓着她的手,我看着感觉特别的激动,特别的温馨,真的,我很开心,很开心莉姐可以找到父母。
那个时候是一切证据,一切线索,一切时间,地点都证明了,而且送来孩子的那个横江人也说了那年在南京火车站的是具体时间拣到的,这一切都大体证明,莉姐是他们的孩子。
莉姐只所以姓姚也是跟那个拣来的人姓的,那户人家后来搬到海南去了,也就没来过,所以才百转千回,让莉姐的父母如此的难找。
那天,我们坐下来,莉姐的父亲特别的开心,他激动地说:“嫣儿,以后有我们在,一切都好了,不要担心,有什么事,都有爸爸跟妈妈在!”
莉姐没有太多的反应,也许她更容易跟她母亲亲近点,她们两个人手拉着手,温暖地聊着。
莉姐慢慢地开始笑了,我知道她是很开心的,她找到了父母这能不开心吗?我看着,心里暖暖的,莉姐找到了父母,我感觉好事越来越多了,真的是这样,似乎好事都一起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