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琅出来时带着滔天的醉意。
接到季平舟的电话,不用听他说了什么,他便已经有了预感,他知道了。
他要知道了。
方禾筝不用亲自说,郑琅自己就要把事情交代了。
出来时跌撞了两下。
撞到路人身上,郑琅只穿了衬衫,外衣落在里面,服务员追出来送,他却狠厉着声,“滚开!”
有气在。
所以他站在季平舟面前时样子也不太好看。
左右看了两眼,看到了裴简,抽动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有什么都骂我行了啊,不管小简的事。”
他们还什么都没说。
郑琅一来就交了底。
裴简惊恐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季平舟,眸里全是挤压出来的祈求,却被季平舟冷冷忽略了,他直接问,没有缓冲,不带感情,“你们合起伙来干什么好事了?我倒不知道,我身边的人竟然早就不跟我一条心了,郑琅,你本事啊。”
郑琅刚才喝了不少酒,现在胃里翻腾。
借着酒劲,谁都拉不住,便直接摊了牌,“什么叫跟我一条心,我们那是一起帮你,兄弟会害你吗?”
“你只说你们干了什么。”
他舌尖拱着腮帮子笑,“干什么了?帮你清理门户,行了吧。”
看他喝的酩酊大醉。
说不出个所以然。
季平舟耐性全无,站在夏季的街道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他一刻也受不了,黯声吩咐裴简,“拿水。”
裴简微怔,“什么……”
“拿水,把他浇醒。”
他没敢动。
季平舟慢悠悠抛过去一眼,“我真使唤不动你了?”
在这中间裴简是最为难的。
郑琅还有三分意识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斜斜倚靠在树干上,粗粝的树皮压在手上,疼痛赋予了一起清醒,“别为难他,我说就是了。”
他揉揉眉,继续着:“不就是之前方禾筝出车祸掉到江里,不是因为下雪路滑,是我找人把她刹车线弄坏了么——”
“你弄坏她的车干什么?”
季平舟的忍耐浮上眼眶,唇变白,脸庞风云变幻般,有了骇人的戾气,裴简心鼓如雷,上前一步想劝住他们,却被季平舟一把挥开,他冲过去,瞬间便提起了郑琅领子。
“我问你弄坏她的车干什么?”
郑琅也有不满要宣泄,刚好趁着这次机会也一起发了,“不让她消失你能好好的吗?我让你会堪江你不回,留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前途?”
头顶的树叶茂密,月光顺着缝隙落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季平舟微微睁眼,手掌紧的泛白,裴简在旁什么都拉不开,他的眼神变了又变,从惊悚到落寞,只是短短几秒钟。
“就为了一个烂尾楼你就这样?”
“那是一个楼的事吗?”郑琅将自己的衣领扯开,“我是气不过你为了个女人。”
那是他们合伙的第一笔项目,一直耽搁到现在都没能动工,投进去的钱也打了水漂不说,郑家的招牌也被砸了。
近几年有什么地产项目无一例外都会被拿出来说,说他手里还有烂尾楼呢,哪里能信。
裴简实在怕他们打起来,努力握着季平舟的手腕,也是这样,他才想到了他,侧过眸看一眼,顺势又甩开了,压着嗓子问:“是你通风报信的?”
不管背后的怨与恨。
季平舟只知道,要是没有那次车祸,他不会这样就答应离婚。
禾筝那么喜欢琴。
如果不是那次,她也不会废了手。
更不会跟他闹到这个地步。
而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身边的人,简直荒谬又滑稽,这份沸腾的气一直在四处乱窜,最后冲到心脏里,像个气球,被充满,却没有爆炸而是松开了口,气一点点的滑出去,发出尖锐的声响,贯穿了身体。
季平舟冲着裴简笑了,有些悲戚,又看着郑琅,这才发现自己从未透彻的了解过身边人,他的表情不生不死,“是你们让我这辈子都没办法面对她了,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