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宫里,檀香撩绕。
宫女小心的将皇后指上的布片解下。皇后满意的端祥了眼指端那鲜红的蔻色,满意的点了点,挥退了身侧的宫女。
自手上收回目光,皇后抬头睨眼恭立一旁的太子,缓缓说道“娘听人听讲,昨瞧见有一只东凌鸽从太子府飞起,去了秦王府的方向?”
太子听了连忙垂头,恭顺的答道“回母后,儿臣确实放了只东凌鸽子去了秦王府。”
皇后听了突然不耐的将手侧的蔻丹盒子推到一边,一双秀长的眉便紧紧的蹙了起来,两只凌厉的凤眼盯着太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那个兰儿牵牵联联的。难道你想让秦王死在大婚之前不成?”
太子听得皇后话语间夹了怒气,低头小心的答道“儿臣确有此意!”
“蠢材!”皇后听了,也顾不得自己新染的指甲了,气得一拍桌子。皱眉瞧着自己苦心培养了这么多的年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墨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这厢才说着要给秦王冲喜,你这里便将人给害了。不明摆着告诉你父皇,秦王身上的毒是人有意而为之吗?依你父皇的性子,保不齐连着丽妃的事一起查了,到时候你会弄出多大的事来?”
太子听得自家娘亲上来便训自己,不觉心下委屈起来。
要知道,自那日听亲耳听到怡王自言已找到负咒圣女,请旨希望皇帝可以恩准秦王与负咒圣女的婚事,他便开始忧心。
四皇子虽说不理朝事,但毕竟同三皇子是一奶同胞,若是醒来与三皇子联手,加之皇帝本就偏爱他们两兄弟,若是他们变着法子寻出自己的错来,自己的太子这位怕是可危了。
他也想同母后商量,可是那两天父皇一直宿在鸾鸣宫。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同母后独处的机。不得以,他才破斧沉舟的以东凌鸽相胁,逼着兰儿在大婚之前结果了四皇子的性命。
可是听得皇后的意思,自己这一步竟是把自己也给抖了出去。
皇后见太子神情沮丧,心下虽然对于他的冒失不成材感到深切的失望,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将来的荣华全都依在了他的身上,便叹了口气,道“墨渊,你竟对于扛下三皇子,四皇子的联合连一点信心都没有?”
太子听了抬头,悄悄的瞄眼皇后,她眸内的失望令他害怕。他鼓起所有的勇气,挺了胸道“当然不是,儿臣只是觉得若能在四皇子醒前结果了他,将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皇后听了也不好太过于深责他,只是道“墨渊,你还真信那个怡王那套关于负咒圣女可冲喜令秦王醒过来的事??”
太子听皇后问起,不敢说自己心里确实担心秦王醒来,便道“儿臣只是觉得即然怡王提出这事,怕是暗地里会整些什么事出来,为了防患于未然,先将秦王处理掉总是好的。”
“蠢!”皇后见此时太子还为自己做的草率决定而找借口,气得深吸了口气,方才冷笑着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要是那个什么负咒圣女真能解得了百毒,倾得了天下。母后能由着怡王将她得了去,让她嫁给秦王?”
太子听着皇后话里有话,心里一喜,两眼放光的看着皇后道“母后的意思是……这所谓负咒圣女血解百毒,得其心者得天下,都是假的!”
皇后垂眸点了点头,看了眼刚刚因为拍桌子而折损的指甲叹了口气“下次做事前,先走走脑子!再不济也问问哀家。”
太子听了连忙道“儿臣记下了”
皇后现在瞧着他便料峭春寒心,也不看他,摆手道“事到如今了,你还是回府好好想想,若是兰儿之事败露了你要怎么脱身吧。”
有君墨安在,自然不会让自己护了三年的秦王被人给害了。所以,那边兰儿怎么暗害秦王咱就先不提了。
且说转眼十来天过去了,眼见着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时间很快的便到了五月十四。
“柳园”内的吴桑坐在床上,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里银盆样的月带着清冷的辉,渐渐升过树梢挂到天空,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明儿,便是五月十五了。
君墨安口里要放自己自由的日子,也是君墨安再次毒发的日子。
原本君墨安欺骗自己在先,夺自己清白在后,只冲着他引了自己身上的咒,自己也不应再关心他的生死。
可是理智与心毕竟不是同一回事,想着君墨安把放自己自由的日子定在了十五,吴桑的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原本想从楚夫人口中了解下君墨安身上的毒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可是自从烟霞与彩霞住进了“柳园”夜琉璃便不曾来过,楚子恒更是自那日将自己送到这里便不再露面。
至于君墨安,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每晚都在这屋子的附近,只除了今晚。
他的缺席加剧了吴桑心底不安。
她望着窗上婆娑的树影,再也坐不住,努力的想要起身。
可是奈何君墨安下的软筋散过于厉害了,自己白天三餐不曾吃,水只是沾了点,现在的手脚依然软的使不上力。
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身上咒发的自己连个小小的软筋散都扛不得,找到了君墨安又能做什么?
陪着他死?
突来的想法吓了她一跳。
她望着明灭的烛火,觉得自己像那些个傻蛾子一样可笑。
君墨安明明有着兰儿,自己还担心他做什么?
可她就是无法抑住心里的担心。
她望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火苗,盯着屋角的沙漏,算着心里的时辰。
自己只喝了一口水,过了十个时辰,就该就会减弱了吧。
她蕴酿着,当二更天的梆子响过,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练起小周天来。
血脉虽说走的还不是很畅快,便比及完全不通还是强了许多的。
她大喜,深吸了几口气,试着以手去推被子。
竟然真的被她给掀到了一边,她连忙坐起。
因为坐的急了,头有些晕,但她管不得这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迈腿便欲下床。
脚才踏上地面,便听得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慌忙又回到床上,拉上了被子。
她才忙躺好,便听得门“吱哑”一声被人拉开。
烟霞手里提着红纱的灯笼,轻着手脚走了进来。
将提笼放到桌上,烟霞走到床边看了下吴桑。瞧见她额头的微汗,神情微怔。再瞧眼明显乱了许多的被子,眸内有些讶异。但,她仍然神色如常的以手探上吴桑的额头,轻声的唤道“桑哥,桑哥,醒醒。”
吴桑打了个哈欠,仿佛才醒来,睁着迷蒙的眼望着她道“烟霞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过来了。”
烟霞冲着吴桑笑着行了个礼,道“烟霞给桑哥道喜来了。”
“烟霞姐姐,桑哥何喜之有?”
瞧着吴桑一头雾水却眼带防备的样,烟霞小心的扶着吴桑坐起道“今儿是桑哥嫁与我家王爷的日子,可不算得大喜。”
随着她的话落,彩霞同着自己身后的十数个小丫鬟也是上前道喜道“给姑娘道喜了!”
彩霞身后的小丫鬟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个顶个的清秀灵俐。
吴桑瞧着她们手上的捧着的大红衣饰等物,就知道那个嫁秦王的事,绝不是玩笑,但她依然不甘的问道
“烟霞,彩霞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要嫁秦王了?”
烟霞彩霞对望一眼,最后彩霞上前一步道“回姑娘,你同秦王的婚事是皇上亲赐的。”
吴桑心知这事必是同君墨安脱不了干系,她看眼屋外,便问“怡王爷呢?桑哥有事要问他。”
烟霞听吴桑的语气不善,小心的答道“王爷这几日忙着准备大婚的事宜,实在抽不出身。”
吴桑瞧眼烟霞,道“你去告诉他。若是他不能过来说个明白,我桑哥谁也不嫁。”
对于吴桑的怒气,彩霞只得面有难色的看着她道“姑娘,这婚事是皇上亲赐的,怡王怕是也帮不了姑娘。”
身后的小丫鬟也都上前道“姑娘,这亲事是皇上亲自指定的,若是误了时辰,我们几条命也不够罚啊。”
吴桑瞧前面前这群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小姑娘们,知她们说的不是笑话,若自己硬撑着,到时候皇上震怒,只怕她们的命都得为自己而交待了。
她心里再不愿毕竟还是心软,瞧不得旁人被自己连累,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彩霞瞧了心底略松一口气,冲着身后的丫鬟们一使眼色,马上有四个生的相对壮些的丫鬟开始洒扫,并用红绸装饰屋子。
又有四个生的眉眼水灵的小丫鬟扶着吴桑起了床,坐到了桌边,然后,摆好铜镜台,妆匣。便忙着替她梳洗打扮起来。
吴桑瞧着镜内自己满头白若雪的头发,凄然的笑笑。望着镜中的烟霞与彩霞道“你们真心认为,秦王娶了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媳妇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