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华平回来,罗丽娘跑到他面前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华平揉了揉眉心:“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稍后我会让人帮你留意祛疤药膏。咱们不缺银子,有丫鬟伺候着帮你多涂几遍,应该不会留疤。你别再哭了,免得扯着了伤口。”
他神情缓和,语气有商有量。哪怕是在白日两人吵过架,苏华平主动缓和关系,罗丽娘也并不觉得安慰。
“那我这顿打就白挨了吗?”罗丽娘满心不甘:“苏华平,你大哥接连打我两次,你就当真眼睁睁看着?连妻儿都护不住,你还是个男人?”
她越说越悲愤:“你娘叫我去用晚膳,我刚走到门口,你大哥就冲了出来。依我看,你娘分明就是故意叫我过去让你大哥打我……”
“别胡说!”苏华平板起脸来:“娘叫你过去,肯定是念着白日发生的事想安抚于你。这分明就是巧合!”
罗丽娘哭得伤心至极,闻言满脸愤怒:“他们都没错,那就是我的错喽?我不该出现在你大哥发酒疯的路上,不该挨了打后找你哭闹……”
苏华平听着这些,本就疲惫的他满脸不耐:“照你的意思,我娘和我大哥是疯了么,没事打你玩?”
听到这话,罗丽娘哭声一顿。
不是被苏华平的嘲讽给气着了,而是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之前她威胁了苏家母子,他们恨她想打骂她报复,这都说得过去。可婆婆身为长辈,想要收拾她的法子多的是……就比如今日泼热汤,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把她揍一顿。
且这事说到哪去都是她这做儿媳的不对,连找人为自己讨公道都不能。
苏华平也一样,如果想收拾她,找了苏华平喝花酒之类,或是直接给他们夫妻送女人,甚至是在外不给罗家人面子……哪样不比当面打她来得解恨?
再有,苏华风发酒疯打弟媳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他疯了才会自毁名声!
之前罗丽娘是真认为他发酒疯才跑来打自己,可这接连两次……苏华风之前从来就不发疯,有过一次得了教训,竟然还会再犯。罗丽娘认识他这么久,知道他是个自律的人,酗酒闹事这种事,以往从未发生过。
要么是苏华风真的转了性子开始酗酒发疯,要么就是 ……他不得不发疯!
莫名的,罗丽娘忽然想起来自己那个重要的匣子。如果不是苏家母子得到,而是落入了别人手中呢?
之前苏母为了那东西,愿意让自己亲儿子背上不能育有子嗣的名声,甚至还愿意对亲孙子动手。相比之下,母子俩打她几巴掌,压根就不算是事。
想到此,罗丽娘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照着这个思路,那人接连两次让苏华风对她动手,是不是也是恨她的?
罗丽娘周身泛起了一陈凉意,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世上最恨自己的,大概就是庄莹莹!
偏偏庄莹莹还是离那个匣子最近的人。
如果下人在罗府院子里挖出了匣子,自己藏得不好被人发现,或是忠心为主直接上缴……那东西可就妥妥地落在了庄莹莹的手中。
罗丽娘额头上冒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华平见她沉默,以为她在闹别扭,无意中侧头一瞧,看到她煞白的脸和脸上的冷汗,疑惑问:“你这是被热着了?”
见她恍若未觉,苏华平还伸手推了推。
罗丽娘回神,看到面前的男人时下意识就扯上了一抹笑。却又因为脸上的伤,笑容狰狞无比。
苏华平觉得有些辣眼睛,但又不好直说,毕竟这女人刚给他生了孩子,又是因为他娘和兄长才受的伤,他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别开了眼:“你要是身子不适,我让人给你请大夫。”
罗丽娘刚得知了一件要命的大事,且顾不上和男人掰扯,低下头道:“大夫已经配过药,我也已经上了药。大夫是人,根治不了我身上的疼痛,叫来也是徒劳。”
听着她低落的语气,苏华平心底里忽地伸出了几分歉意,道:“天色不早,咱们早些歇吧!”
言下之意,是想留宿。
罗丽娘讶然抬头。
她生完孩子后,苏华平从未回来过夜,虽然口中没说嫌弃,但动作上表露无遗。她如今更是毁了容,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留下来。
随即,罗丽娘又想到了苏家母子对自己做的事,他如此……应该是想弥补。
把她当什么了?又把他自己当什么了?这还是夫妻吗?
罗丽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此时她心绪纷乱,也不想有人在身边打扰,低下头道:“燕姨娘刚失了孩子,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去陪她吧!”
苏华平一想也对,当即也不多留,又安慰了她几句后离去。
罗丽娘来不及怪他对自己的忽视和冷漠,上了床后,一直都在回想苏家母子最近的可疑之处。
一会儿觉着,应该是苏家母子拿到了匣子故意报复自己 ,一会儿又觉着两人是被人指使,不得不对她动手。苏华风两次酗酒发疯就是证据。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妻离子散后性情大变才会酗酒。
一整个晚上,罗丽娘辗转难眠,也是脸上的疼痛让她睡不着。
熬了一宿,早上起来时她眼底青黑一片,加上脸上的伤,看起来更像是个鬼。罗丽娘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心底里的怀疑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这种感觉实在太煎熬。
用过早膳,她让人备了马车。想去探一下庄莹莹到底有没有拿到那个匣子,总要摸一摸头上的刀有没有开锋才放心。
她准备出门,苏母得知了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你受着伤,孩子也年幼,出去做甚?”
罗丽娘没想到婆婆会阻拦,也是因为之前的那些日子里,她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婆婆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
可现在……竟然连出门都不能了。
第443章 夫君有疾的原配 三十五
罗丽娘受了伤的事, 外面的人听说的很少。
再留在府中,她会不会死了都没人知道?
罗丽娘觉着,不能再这么下去, 她上前行礼:“娘, 我是听说郊外有一个土郎中的祛疤方子很有效,想去配一些回来试试。”
“外面日头大,对你的伤不好。”苏母一本正经:“再说了,你这样出去外面难免猜测纷纷, 又会传出些难听的流言。这样吧, 你只说那个郎中住在何处,我让人去帮你配。”
又一脸不赞同:“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去试那些土郎中的偏方, 尤其还是脸上这样要紧的地方,万一出了事, 就是把人杀了, 你的脸也还是好不了。”
罗丽娘摇摇头:“我在家里呆着闷, 心里实在难受,也是想出去散散心。”
苏母沉默了下:“华风还未醒酒, 一会我让她过来给你道歉。你这刚生完孩子, 不能生气, 你要学会开解自己。听我的,今儿就留在家里好好养伤,出门这事不急,来日方长嘛。”
眼看罗丽娘还要开口, 她率先道:“要是再觉得烦,我让人去请一组戏班,你想看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 身为长辈如此迁就,罗丽娘若再执意出门,就显得忒不懂事。
罗丽娘心里憋屈无比:“娘,我真的想出去转转。再呆在府中,我会疯的。”
说着,眼圈通红。
苏母沉默了下:“你要是实在想出去散心,那干脆去庄子上住几天,刚好我娘家陪嫁的庄子最近西瓜熟了……”
罗丽娘:“……”
她并没有想住出去。
苏华平本就对她不上心,现在她又毁了容貌,若是住去了外头,十天半月不见上一面,那个男人早晚会忘了她。
“我不想去庄子上,我喜欢热闹,就想在城里转一转。”
苏母摇摇头:“你就是任性。年轻不知事,要是伤了身子,老了后悔的日子在后头。你听我的,先把脸上的伤养好,别见了风,最好别出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说着,又扬声吩咐:“来人,请二夫人回院子去休息,若是有客上门,就推说二夫人在病中,有什么事都往后挪一挪。”
罗丽娘哑口无言。
这和把她禁足有何区别?
她还要再说,几个婆子已经上前,见她不动,直接伸手就拽。
没多久,罗丽娘就被摁到了床上。
说实话,如果婆婆真的是因为疼爱她而把她摁在床上修养,那还是她的福气。
然而不是,苏母分明就是怕她把家里的事往外说才不让她出门。
罗丽娘靠坐在床上,哪怕闭着眼睛也根本睡不着。
只要想到那个匣子会落入庄莹莹手中,她心里就忍不住怦怦跳,冷汗一层又一层。
快过午时,罗丽娘霍然睁眼,翻身下床,走进院子里:“我想出去转一转。”
她带着身边的丫头,到了园子里后,甩开了跟着后面的婆子,带着丫鬟从偏门出去,找了马车,赶往罗府。
今日夫妻俩又不在,罗丽娘扑了个空。
她是偷跑出来的,如果就此回去,可能就再没有出来的机会。当即她没有回府,吩咐马车去了罗府的院子,最后,在庄莹莹新开的酒楼中才把人找到。
秦秋婉正在楼上算账,听到罗丽娘钱来找自己,摆了摆手道:“不见!”
罗丽娘等了许久,没想到就得这两个字,真的是又恨又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她不听一定会后悔。”
秦秋婉本就是故意为难她,听到她这样说,立刻就改了口:“请进来吧。”
罗丽娘踏进门时,秦秋婉眼神着重在她脸上溜了一圈,虽然带着面纱,但从眼角处也看得出有红肿和伤痕。
“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找我?”
罗丽娘站在屋中沉默了下,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了,生完了孩子后,她的身子虚弱,虽然看起来如常人一般,但多站一会儿就会感觉浑身酸痛。
“庄莹莹,你恨我吗?”
秦秋婉上下打量她:“你说呢?”
罗丽娘低下头:“我以为你是恨我的。”
秦秋婉没有接话,端起了茶杯,算是默认。
“庄莹莹,如果你有害我的机会,你会不会放过?”
秦秋婉吹着茶叶沫,摇头道:“不会。”她抬起眼,一本正经道:“我之前险些名声尽毁,险些落胎,一辈子就此翻不了身……”
罗丽娘听她说起这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明面上,庄莹莹还不知道她威胁母子俩的事。这件事情除了罗母,她谁都没说。
那么就只剩下苏家母子……像这样的要紧事,苏母又没有疯,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她急切地问:“这些事跟我有何关系?”
秦秋婉似笑非笑:“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最清楚。”
罗丽娘面色微变:“这话从何说起?”
秦秋婉笑了:“有件事情可能你还不知道。就在你爹娘搬走之后没多久,好像是你临盆之后两天,我府里的小管事突然就说想修补砖墙,还是你们一家人住的那几个院子。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修补砖墙这种事何必告诉我?直接去帐房支银子就是了啊!再有,你们一家人以前在府中以主人自居,如果真的要补墙和地,也不会等到你们搬走之后。””
肯定是坏了一块就赶紧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