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侧有小孩子突然从路边跑出来，撞到夏侯蝶的小腿上，她蹲下身子看着小孩子，轻笑着摸摸他的头，没有说什么。看着家长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拉着孩子的手说了句抱歉，她站在灯光下，轻摇着脑袋，嘴角带着散漫的笑意，“您孩子很可爱。”

    倪澜从来没有问过夏侯蝶的身世，因为网上也没有关于东方煜太太的报道，所以她也不清楚夏侯蝶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可是她突然想到有一次夏侯蝶刚到公司的时候，他们公司聚餐散场之后出现的一个男人，那是夏侯蝶的伯父。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开着令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艳羡的车，到了一个年岁之后，没有彷徨恐惧，只有岁月留下来的沉稳，所以夏侯蝶的家世也一定是非常卓然的，而此时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细小的只是拢起发丝的动作，都能够让人感受到得体和优雅，这是跟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家教有关系的。

    也许很多在世人看起来值得艳羡的东西，比如东方家的身份地位，财富，她的家世应该也不缺这些吧，再比如东方煜帅气的形象，这么想想其实王苏北又何尝比不上呢？

    “你在想什么？”夏侯蝶回过头，看着倪澜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蝶，你觉得你幸福吗？”虽然这个问题很俗套，但是倪澜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夏侯蝶沉吟了片刻，因为夏侯蝶之前扶小孩的缘故，有些走上几步了，所以此时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着。倪澜看着夏侯蝶犹如墨染似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的心仿佛瞬间被攥取了，好看的皮囊真是好啊。

    突然，夏侯蝶低低地笑了起来，毫无预警，薄唇微掀，“就像你说的我嫁给的是东方煜，我也是个俗人，他长得这么帅，又有这么好的家世，我怎么会不幸福呢？”

    夏侯蝶转过身，“走吧。”倪澜跟上夏侯蝶，加快脚步往前，等到两个人并排之后就缓下步伐来，“可是我……”

    “倪澜。”夏侯蝶打断了倪澜的话，“其实幸福这个事情很简单，如果人的欲望不是那么多，没有那么容易膨胀的话，每个人都可以很幸福，所以这是个很主观的事情。”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再也忍受不了自己只是东方煜的替身，想要拥有更多，那种真正只属于她的爱情的话，也许她也可以装傻一辈子，就这样跟东方煜继续生活下去，那不是也很幸福吗？

    所以都是怪自己要求太多，欲望太多了。

    倪澜看着夏侯蝶，蠕动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大道上，“让你陪我走了这么久，你回去吧。”夏侯蝶停下脚步，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热情和天真，仿佛一开始在路灯下看到的感伤都是骗人的一般。倪澜回过头看着那段路，路灯下树木的影子，隐隐昭昭。

    “嗯，你一个人小心点，那我先回去了。”倪澜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对着夏侯蝶摆摆手。

    上车之后，倪澜打开车窗户，心里说不出有点闷闷的感觉，迎着晚风，借此吹散心中的烦闷，口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点开信息。

    “但是我们终究是普通人，是俗人，所以会有欲望，会膨胀，而后来到痛苦自我折磨。今晚很谢谢你，晚安。”

    夏侯蝶在半夜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敲打着玻璃窗，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在不断地跳动着，好像被人禁锢在一个牢笼中，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无意识痛苦地拧起眉头。

    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境里面的自己好小。她孤零零地站在白家庭院中，那天的天气似乎也预示着这一天的愁云惨淡，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出去一圈即使是撑着伞，空气中的水汽也能够让你的衣服潮湿起来。她站在院子里，并没有人为她打伞，所以一会儿的功夫，头发上衣服上都已经湿了。耳边充斥着的是尖锐的讽刺声，剑拔弩张的气氛即使那个时候她还不太明白，她也能够感受到与平常不同的气氛了。

    “那个是白家的陵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那个女人进去的！”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带着坚定说道，说完还听到拐杖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是她的奶奶，夏侯蝶知道的，即使这么多年，每次她叫奶奶的时候，她都是冷着脸。

    “妈，语倩这么多年在白家服侍您，还为我们白家生了个孩子，她在儿子心里就已经是白家的人了，是我的妻子，您的儿媳妇了。”白长凤的声音带着恳求，语气强烈。

    老夫人使劲地在地板上敲了几下拐杖，“我说了，我不会让那个女人进去的，如果让那个女人进了陵园，我死后你们直接把我洒在臭水沟里好了！”老夫人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妈，您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能够认同她呢？”白长凤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以前他回来语倩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跟自己抱怨过一句父母的态度，可是从现在母亲的态度上来看，他能够知道这三年多来，她在家里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就凭她毁了我儿子的一生！”

    声音越来越模糊，好像是从远处的天边飘来一般，她的记忆开始泛着当天一样的潮湿，湿漉漉的。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伯父为什么会和爷爷奶奶争执起来，而争执的焦点正是她的母亲。

    最后夏侯蝶猛然睁开眼睛，即使是梦境中，她也明显感受到那种钝痛，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这里到底是在白家、东方家又或者是在王苏北的公寓。

    漫长的时间过去，空气中只能够听到雨水声安静地飘打进来在窗上，她起身，伸手抚了一下眼角，湿漉漉的，竟然流泪了，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了，最近似乎特别频繁地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