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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36节
    “我只怕你见了人家,眼睛就长在人家身上,彻底挪不开了。”佛拉娜眼波流转横了她一眼,下巴微微抬着,骄矜中倒有些将为人母的少妇风韵。
    这样的神情从前在她身上是万万看不到的,娜仁心里寻思着,或许有了这个孩子,也让她在宫中有了些底气。
    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娜仁关心了一下佛拉娜的身体,见她面上微微带出疲倦来,便问:“可有步撵随着来?若是没有,且让我宫里的先送你回去吧。”
    “是坐步撵来的。”佛拉娜笑着拍拍她的手,轻叹道:“我如今身子不行了,带着他……”她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摇头笑道:“针线一会便累了,脖子也疼、眼睛也酸,也不知究竟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还是因为别个。”
    娜仁却是听过两耳朵她的脉案的,知道她身子虚,月份越大,只怕怀得越艰难,忍不住就再次开始向她安利通过唐别卿搞出来的那个《长生诀》低配版吐纳功法。
    佛拉娜却笑道:“可别了,我如今可坐不住了,自己气还喘不匀乎呢,那个又能当什么事儿呢?”
    娜仁见她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无奈,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好容易送了佛拉娜走,娜仁还叮嘱星璇装了一攒盒她如今能吃的点心,还有一包茯苓霜,千叮咛万嘱咐是下头供上说养人的,还叫她问太医吃了可有益处没有。佛拉娜满口答应着,坐上步撵走了。
    然而她的步撵还没走远呢,就与另一行人碰上了。
    彼时娜仁就站在永寿宫的匾额下目送着她,见另一路人与她迎面相撞向她道了万福,然后目的地鲜明地冲着自己这边过来了,不由得抬手按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这一个两个的,是把这儿当成旅游观光景点了吗?
    走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然而接下来来的这位,却是这些日子与娜仁多有不快的那个。
    娜仁看了她,忍不住与琼枝咬耳朵:“她怎么来了?”
    琼枝也是一头雾水地,忍不住道:“莫非是上门来找场子的?——那石榴花您可没给她一份。”
    “呵,我的花送给谁还不是我说了算,她没让我开心,还非得要我的花,是什么道理?”娜仁扬起自己高傲的小下巴,用自觉带着二分高傲三分睥睨五分不屑的目光看向纳喇氏。
    却见纳喇氏走到近前,向她盈盈一拜,面带微笑地道:“妾给慧妃娘娘请安。闻得近日慧妃娘娘宫中花朵绽放甚美,特来拜会,想要欣赏一番。已备薄礼一份,不过些宫外小吃,还请慧妃娘娘笑纳。”
    ……可真是,能屈能伸的人才啊。
    娜仁默默在心里道:不干外交、不做生意可惜了。
    第36章
    纳喇氏素日瞧着温柔敦厚,没想行动倒是干脆利落的。
    原是这日,她来了,笑脸凑上来,娜仁也就不好意思甩给她冷眼看——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何苦来呢?
    不过娜仁心里还摸不着头脑,拧眉盯着她看了一会。纳喇氏笑意盈盈地在那边没动身,抬起头来,倒是不卑不亢。
    “走吧,随我进去。”娜仁嘟囔道:“吃错药了这是。”
    琼枝抿抿唇,转身的空档向冬葵一眨眼,冬葵会意,纳喇氏只随娜仁入了正殿,迈过门槛时偶然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殿外廊子上两边太监宫女鱼贯而入,贴着窗根底下站了一排,低眉顺眼地,好不恭敬。
    纳喇氏定一定心,捏紧了手中的绢子。
    二人入了正殿,豆蔻奉上茶来,纳喇氏笑着对她点点头,却没动,只看向娜仁,眉眼间带着哀求:“娘娘可否屏退左右,或只留一二心腹在身畔。”
    娜仁向窗外看了一眼,满是无奈地,一扬手,对琼枝道:“让他们都退了吧,能吃人怎地?”
    琼枝这反应确实是有点大了。
    得了她的话,琼枝口里应着,出去确实命人退下,冬葵唐百却贴着二人落座之东暖阁的窗根底下站了,这二人都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贴着墙悄无声息地避开窗子,不易叫殿里的人知道。
    纳喇氏见暖阁内仍有琼枝与豆蔻二人服侍,缓缓沉下心,倒像是没她们这两个人一样,只起身向着娜仁恭敬一礼,口中诚恳地道:“妾一时眼拙,叫猪油蒙了心,想试探娘娘的位置,是妾的不是。今儿向娘娘告罪,保证日后对娘娘再无半分冒犯,不求娘娘宽恕,只愿您心中先且放过这回,如有下次,无论娘娘如何,妾都受着。”
    她口里如是说着,倒叫人好生心惊。
    然而纳喇氏却不管不顾地,深深一礼,口吻极真挚地道:“叶赫纳拉氏世代名门,妾这一支分出纳喇氏却并不兴盛,妾入宫便是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为娘家撑腰。故而无论如何,总是要‘斗’的。娘娘出身名门、地位尊贵,宫中皇后之外无人能挡锋芒,故妾从前心中暗暗视为第一劲敌,此是妾的不是。这回坦坦荡荡说出来,娘娘心里不舒坦也是有的,只是妾却想叫娘娘知道,此后妾对您定然毕恭毕敬,没有半分不当的心思想法,娘娘不信,宫里日子还长,只请娘娘看着。”
    “从前得罪之处,不求谅解。日后相交,还看妾的做法。只是妾生来是后宅阴私里长大的,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的心性,只怕日后也没有您光明磊落的做派,若仍是您不喜的,只求与您井水不犯河水。”
    纳喇氏坦坦荡荡地直视着娜仁的目光,倒叫她不知怎地是好了。
    “……你起来吧。”娜仁看着她,她如今明明白白地把野心都写在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却不改温柔敦厚的神情,实在是十分矛盾的一个人。
    琼枝与豆蔻自纳喇氏跪下便忙侧身让开,此时娜仁开口,又忙上前搀扶。
    纳喇氏倒没有长跪不起逼迫娜仁的意思,此时起身,唤来贴身宫人:“大雪!”
    她的宫女捧着两个一看就沉甸甸的大锦盒上前,倒是难为她,不大的身量,捧着这样的东西。
    纳喇氏道:“这其中有些京里时兴到底吃食玩意,还有妾身手缝的床帐一领,用的是松绿百蝶穿花花样的蝉翼纱,双绣玉兰、素馨、栀子等素雅香花并竹石梅花,妾自认唯有这一手绣工还算拿得出手,还请娘娘笑纳。”
    娜仁听她这么说,倒是比董氏早上自谦手艺不好更顺耳些,又觉着她这性子矛盾却干脆得让人放心。凭娜仁的直觉,还是没听出纳喇氏语中有假的意思,此时收下,又命人道:“取一捧今早新摘的石榴花与纳喇格格,就上午与董格格那份,我便觉着极好。”
    豆蔻闻声出去找竹笑预备,纳喇氏知道娜仁这是彻底说开了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倒是平稳得很,只向娜仁道了个万福,“妾身叨扰了。”
    这才再度在玫瑰圈椅上坐下,端起茶碗痛饮下去,琼枝忙又为她添茶。
    娜仁颇有些咂舌,看着纳喇氏,道:“从前怎么没见你是这么个性子?”
    “男人嘛,总喜欢温柔敦厚柔顺无害之流。”纳喇氏低眉浅笑着,“家母如此,家父院中几位姨娘也是如此……”
    娜仁听着她这话,想起她前头的话,不寒而栗。
    琼枝又用白瓷蓝花云纹的小碟子奉了点心过来,撤了殿内炕桌并几上的残盘——原是早上的客沓来踵至,殿内的茶碗能撤得及时已是底下人手快了,方才屏退左右,琼枝本也要动,奈何纳喇氏搞了两处天降惊雷,便来不及了。
    这会安静下来,她行事素来周到,并不会遗漏这个。
    纳喇氏却道:“姑娘不必忙了。”
    “让她们忙吧,琼枝你把这东西接下安放。”娜仁扬扬下巴,琼枝抿嘴一笑,应了。
    娜仁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些石榴花便为她这永寿宫找来了两位生客,送走了之后自坐在殿里,还有些感慨:“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纳喇氏这样的人?”
    “您这会又忘了当日对她唇枪舌剑的时候了,可知咱们主儿啊,还是有一个好处——”琼枝替她换了酸甜开胃的果子露来,笑呵呵地道。
    乌嬷嬷问:“什么好处?”
    “可不是——耳根子软不记仇!”琼枝道:“且不知,这世间人心最是深不可见底,您就这样轻信了她去?”
    娜仁看她一眼:“从前我初与清梨好时你怎么说的?虽然纳喇氏从前做了件惹人厌的事儿,可真算起来,并不是什么大罪过,又非十恶不赦,只是让人膈应,如今人家诚心诚意地认错,你也不能对她有偏见呀!”
    琼枝摇头失笑:“又是我的不是了。……也到了晚膳时分了,今儿想吃什么,让星璇预备着。”
    娜仁沉思一会,“且不预备了,去向老祖宗请安去。”
    琼枝低声应了。
    这边娜仁在宫里发展友谊的小船,或许是人和气了,运道也来了。
    廿三日,殿试。博尔济吉特氏忠靖镇国公二子博尔济吉特·那日苏当庭被点为探花,虽因鳌中堂的一力阻拦而没成就了三元及第的吉事,却也是正正经经一甲出身,打马游街,受了京中妙龄少女多少香囊荷包。
    如今翰林院入职,殿试当日看康熙的表现是对他青眼有加,想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在这样的探花郎的衬托下,倒显得状元榜眼光芒黯然了。
    娜仁听了这消息,很是认真烧了两炷香,对自己从前拜佛拜的不用心深感愧疚连连忏悔,太皇太后笑骂她:“你要信这个,往你宫里请一尊回去,却在这里烧我的香、求你的愿。”
    “这可不是求愿,是还原了。”娜仁笑吟吟道:“从前也没怎么听家里人说二哥的才华,只是听说中了会元才知道些,如今竟成了探花郎,也不知是否是神佛开眼了。”
    太皇太后也是满脸笑意,“咱们家的儿郎,可算是有个在文采上有出息的了。”又嗔她道:“你的哥哥,你自个还信不过?非要说是神佛之功,焉知他素日温书到几更?不过这探花倒是矮了,满蒙二旗,少有在科举进身之道上这样出色的孩子,怎没有状元及第?听说当日也有会元、解元之光,怎就在此处落了?”
    苏麻喇消息灵通,轻声道:“听说选状元时鳌拜大人一力阻拦选那日苏少爷。”
    “那是你当日在南苑行宫与他对呛的旧恩怨了。”太皇太后叹道:“可惜了。”
    娜仁倒不后悔当日开口,且在她看来,探花可不比状元有牌面多了?
    中状元说明自己修得好,中探花却说明爹娘给得也好!
    然而康熙对此却满心不乐,这日用膳便透露出来,娜仁只道:“都是命罢了。”又把自己想的说给康熙听,康熙先时一怔,然后却猛地笑了出来:“阿姐你这张嘴啊!倒也是,朕那日殿上瞧着,举子中倒是那日苏生得最为出色了。”
    又道:“他如今在翰林院办差,从前在宫外,朕与他论书几回,倒是心里有谋算,行事却稳重的。朕也算是在朝中有个真正亲近的可用之人。”
    “这话可当不得。”娜仁舀了碗汤与他,又舀了碗自己端在手上,慢慢道:“若说亲近可用的,索老大人的儿子可不少,如今不有一个从御前侍卫迁出去,到吏部做侍郎了吗?也是要职,关系又近。你在这里这样说,让皇后听到,心里作何滋味?”
    康熙一扬眉:“朕的话,传得出永寿宫。”
    “那——”他徐徐环视周围,“这起子奴才可是都不能要了。”
    琼枝忙领人向他行礼,娜仁好笑地嗔道:“别在这吓唬我的人,快吃吧,晚上不是还有大儒讲书吗?”
    永寿宫里这一番亲近论自然是没传出去的,不过那日苏得脸是真的,康熙常召他一处下棋作画,读书也与他一处,有其勒莫格照看,太皇太后、太后与娜仁这三宫的面子,也没宫人敢不尊敬。
    二人言语投机,又都满怀宏图大志,康熙渐将他引为知己心腹,他在宫中行走渐渐熟了,娜仁也与他碰过两面,兄妹两个都十分惊喜。
    这日皇后与佛拉娜、董氏二人在暖阁里闲坐,略带打趣地笑道:“听说,你们去那日,后来纳喇格格也去了?”
    “可不是吗,与我打了个照面,董妹妹走得早,倒没见着。”佛拉娜倚着引枕呷了口花茶,打趣道:“那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倒是好了起来,我去延禧宫里坐时,还看见她暖阁里炕桌上的一个花篮,一看就是娜仁身边人的手艺。”
    皇后若有所思地笑道:“终究是和睦了才好,咱们后宫,和和气气地,才让皇上放心。”
    董氏与佛拉娜齐齐应道:“是,遵皇后娘娘教诲。”
    “你们又这个样了。”皇后喝了口茶,握着帕子拭了拭唇角的茶渍,看向佛拉娜道:“你日常少往延禧宫去,若是想念纳喇氏,只叫她去钟粹宫说话便是。延禧宫临着苍震门,那头便是宫人来往、搬运东西的甬道,这些日子有外头贡品上京,那边正噪杂着呢。你身子骨又柔弱,只怕你心烦。”
    佛拉娜好笑道:“怎么那么弱了,倒还没觉得心烦,反而瞧了不少新鲜东西开眼界。还是多谢您关怀了。”
    皇后斜她一眼:“多少好东西皇上没偏了你,用你去那开眼界去?如今你肚子里这个才是宫里第一紧要的!为了这个,这些人怎么担待你都是应当的。你也别自作多情,等咱们小阿哥落了地,你这个当额娘的就不金贵了。”
    佛拉娜闻言,掩着胸口直呼:“哎呦呦,我这心啊,都伤透了!”
    董氏轻笑道:“马佳姐姐愈发活泼了。”
    “她是活泼吗?是泼皮!”皇后伸出一指点了点佛拉娜的额头,却是眉眼带笑的模样。
    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秋嬷嬷面色冷峻地打外头进来,匆匆行至皇后身边,耳语两句。
    皇后面色巨变,手中端着的茶碗一松就落到了膝上,身上艾绿绣姚黄牡丹的衬衣下摆便湿了大片,她却顾不得这个,只急急忙忙地抓住秋嬷嬷的胳膊:“嬷嬷说的是真的?”
    秋嬷嬷素日便让人觉着凶了,此时苦着张脸,只盼能把小娃娃吓住,眼眶微有些湿润,轻轻点头,似是不忍心一般,别过头去不看皇后。
    皇后一时悲痛交加,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九儿几个连忙围过来,董氏也忙上前侍奉,佛拉娜有心靠近,皇后却抬头看了看她,竭力保持平静,微微颤抖的指尖却透露出主人心绪的不平来,她故作镇定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改日再来,咱们说话。”
    兰嬷嬷走到佛拉娜身边,也低声道:“马佳小主先且回去吧。”
    佛拉娜迟疑地点点头,雀枝忙上来扶她,她站起身向着皇后微微一欠,皇后摆摆手命她去了。
    殿门刚一掩上,皇后浑身便如失了气力一般,重重向后倒去,两行泪自眼角蜿蜒而下,面上脂粉半褪,好不狼狈。
    “皇上驾到——”太监传唱声传入众人的耳中,皇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匆匆扶着九儿的手要起身,却被兰嬷嬷按住,低声道:“您是皇上的皇后,也是皇上的妻子,其实本不必处处规矩礼数。正是伤心的时候,那些个规矩礼法,很该忘一忘才是。”
    皇后闻言,泪眼婆娑地看向她,却见她带着泪光也带着鼓励的眼神,忽地泄了口气,面色煞白地,重重向后倒去,一手揽住炕上设的引枕,放肆又含蓄地低声呜咽着哭泣。
    康熙是面带急色地来的,进了内殿,见皇后如此,心中也不好受,又感念于皇后对长辈的濡慕孝敬之情,轻轻抚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老大人还没个万一,你便先哭成这样,怕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