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算命的虽说能勘破天机,但也不是万能的,算命就是率先抓住了一根线头,然后抽丝剥茧去看后面的线是如何的,而并非连线头都没找着呢,就能看见……非要说也能看见,但世上因果线何止万千,南时有那本事去从这数不胜数的线头里去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根?
别说南时,池幽都不轻易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铜币落下,人字被否掉了,鬼字应了,神字也应了。
南时有点茫然的说:“鬼、神……这还是个跨界合作企业?什么神这么不要脸皮干这种事儿?也不嫌掉价?”
其实城隍的官看着好像是小,四舍五入比代入现实那就是市长,土地一个小芝麻官,那也是个区长,之前在z市见到的那位土地(楮绪他爷爷),还没正儿八经的入职呢,就已经非常厉害了,能照料一方平安。
这么一看,根本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官好嘛!
池幽闻言道:“再算。”
于是南时又算了一卦,依旧是应在鬼、神两个字上,南时百思不得其解他,以笔墨书下这两个字,再细细去看:“鬼、神……鬼、神……”
池幽见状,俯身执着南时的手,重新写了一遍‘鬼、神’二字,与南时的写法不同,两字中间几乎没有空隙,南时一见就侧脸惊诧的看向池幽,与他对视:“鬼神?等等,邪教那就不是淫祀?”
淫祀是指不合礼制的祭祀,不当祭的祭祀,妄滥之祭,包含了越份之祭与未列入祀典之祭两种。
兔朝神祗有三部分、天神、地祗、人鬼。1
这三种分别对应了天地人,说白了就是天上的神仙、地下的神仙,还有人死后的鬼怪。淫祀这个一般独指于人鬼,兔朝古时就有规定,能为人所祭祀的鬼,除了家家户户自己的祖先之外,就只能是有功于国家地方者的才能接受祭祀。
打个比方孔子庙,就是在这个概论内,是对国家有功德者。再说《封神演义》里还未封神的时候,哪吒母亲为了给哪吒重建肉身,便盖了一座庙,使他受香火,那就是淫祀。
之前兔朝还在战乱时,民不聊生,十里八乡一个什么娘娘庙大王庙,更多的是精怪又或者鬼怪借着时机出来私自办的庙,稍微正派一点的看这位大王娘娘本身有啥功力,比如有的娘娘就特别擅长送子之类的,要是邪道一点的,什么淫人妇女,咒杀对家,只要你香火给得足,什么干不出来?
说个耳熟能详的,有那种每三年都要送一对童男童女之类的要不就是新娘之类,还有自称自己是天神下凡又或者神明寄身的一律都是淫祀,邪魔外道的玩意儿。
估摸着这个什么万能神教就是这么个淫祀,故而以鬼神应之。
南时思及此处,嗤笑了一声,与池幽道:“老天爷也挺促狭的,要么天神、要么地祗,又鬼又神的,岂不是就是在骂他四不像?”
池幽松开手,在他额上一点,轻笑道:“还算是聪明。”
“师兄你都把饭喂到我嘴边上了,我要是还不知道张口,那我也算是白活了不是?”南时也笑,其实这就相当于一叶障目,怎么说呢,毕竟南时生活在这个太平安逸的年代,就算是电视上天天播警防邪教,他也只当是有些人想钱想疯了,借着神的名义敛财敛色啊,谁能想到这背后还真有个淫祀?
南时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空,对着池幽招了招手,便凑到了池幽的耳边,小声的与他道:“我觉得老天爷不行啊,我看那个邪=教应该发展了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没遭天谴……”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惊雷炸响,南时瞬间闭嘴:“他盯我倒是挺勤快的……”
池幽唇畔溢出了一点笑意,顺手就捂住了南时的嘴:“这等话,等你以后再说吧,否则待到下次,你便是哭着跪着求它也无用。”
南时虽被堵着嘴,眉宇间却是一片悠然,他的视线转向了天空,颇有些‘我说了就说了,有本事现在就劈死我’的意味在里头。
他想要说话,却忘了池幽还捂着他的嘴,嘴唇一动,便轻轻地在他掌心中刮蹭而过,他抬眼看向池幽,微微仰头,眼下那颗小红痣便如蝶翼般的轻颤了一下,池幽这才松了手,又在他额上敲了一下。
“谨言慎行。”池幽提点了一句。
“哦。”南时乖巧地应了:“我回去就给天道爸爸摆一桌好的陪个罪,顺便请他不要给人下天谴。”
“为何?”
“他们挺有意思的,有机会我想去亲眼看看。”南时看着池幽平静幽深的双眼,低声道:“这不是没有当过邪教二五仔的主角不是好的升级流主角吗?”
“又在说什么胡话。”池幽直起身,屈指叩了叩书案:“既然如此,便好好用功,免得出去了丢人现眼。”
南时眉间微动:“没事儿,万一我打不过了我就喊您来救我。”
池幽斜了他一眼:“若是你前呼后拥仍是做不成这件事,也不必再找我。”
“哦。”南时也是这么想的,他搁下了笔,起身道:“师兄,您都站着这么久了,快坐下吧。”
他调侃着说:“要不要我服侍您脱靴松快松快?我可以跪着给您揉揉腿什么的,技术可能不太好,您就担待着点?”
池幽轻飘飘丢出两个字:“不必。”
南时低头一看,嗯……还行,是不用,池幽今天穿的是拖鞋。
他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抵御得了拖鞋的诱惑!不存在的!那种喜欢把自己的脚裹在长靴里的人都不算是正常人!冬天除外!
***
南时快快乐乐地把池幽一个人扔下了,反正池幽也得睡了,他就趁着池幽终于不管他了,把过杏仙叫出来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寿喜锅。
过杏仙总算是闭关完毕,愿意接电话了。
趁着工作日不排队,两人找了个网红寿喜锅的店坐下了,猪油在锅底擦了擦,随即就是肥瘦相间的和牛和鹅肝趁着薄油微热下了锅,油脂的香味一瞬间弥漫了两人的鼻端,两人有志一同的盯着锅里的肉,默默吞了口口水。
南时问道:“你闭关闭了个啥出来?给你爹我看看。”
过杏仙每次闭关,都会兴冲冲的拿作品出来显摆,这毛病从大学那会儿就有了——大学的时候更过分了,他们宿舍在一层楼的中间,过杏仙要是闭了个大关出来,能从头显摆到尾去。
过杏仙从口袋里掏了两条八宝莲花手串出来:“你不是喜欢这个?给你弄了两串,十层莲花,你别给我摔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十层莲花就是在一颗珠子上雕十层花瓣,只见八宝珠上层层莲花细腻削薄,几乎能透出光来,精细得一看就是能卖大价钱的,南时也不好说现在他贼讨厌这个,只道:“怪怪,我说你就别在你爹那边干了,跟我干得了,这一串在我那边不得卖个万把块钱?”
“我和你五五分怎么样?”
过杏仙目不斜视,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谢邀,我怕我爹打断我的狗腿,而且放在我爹那边能卖十万。”
南时和他爹的百年老店一比就是个渣渣。
南时本就是开玩笑,也没真指望过杏仙来:“你闭关一个月就搞了这玩意儿出来?”
过杏仙神色有些古怪,顿了顿才道:“……是啊。”
“你编,你就接着编。”南时毫不犹豫的揭穿了他:“你那棵杏花树做完了吗?不是我说,给你干爹的供奉要诚心,你家怎么都是搞玉器的,弄块独山玉或者岫玉给你干爹雕个神像也不算难办吧?别跟我说你还是弄了个木疙瘩。”
“……”过杏仙立刻反驳道:“我怎么可能雕我干爹的神像……不是神像,就是个普通的摆件,你看错了。”
“哦。”南时瞧着过杏仙总觉得他有点那个苗头了,反问道:“这顿你请?”
“你叫我出来吃饭还让我请客?南小时你不是人!”
“那我就不说了。”南时乐呵呵的表示,拾起筷子一挥:“这个话题过了,咱们吃菜!听说这家和牛卷鹅肝一绝!”
瞧过杏仙这表情就跟南时把菜盆子扣在了他头上一样:“……你说,我请。”
他又道:“不是我说,你到底准不准?有些话你不准瞎说啊!”
南时慢慢地把口中的和牛吃了,抬眼看他:“那得看你想听什么,有些话我就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有些话我不说,你也会去做。”
“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就是搞基的命,无儿无女的,别告诉我你想去骗婚。”
“你去骗婚,也生不出孩子来,你老婆还会短寿横死。”
过杏仙怔怔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鬼玩意儿?我不是基佬。”
南时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又起身打算去拿个饮料,他拍了拍过杏仙的肩膀:“你是不是基佬关我屁事,你红鸾星动又不是动在我身上,好了,就只能说到这里,想做就去做,实在不行你找喜欢的人谈一谈,成不成的都不要有遗憾就对了。”
过杏仙冷笑着说:“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也不太对劲?你去说了吗?你敢和人说吗?”
南时闻言顿时爱抚了一下他的狗头:“过儿,你自己细品爸爸的话。”
他十分爱怜的补充了一句:“就算你是傻的,爸爸也是爱你的。”
说罢,他就捂着中了一箭的膝盖去拿饮料了。
他敢这么和过杏仙说,是因为有信心过杏仙能成,他自己不敢去说,是因为他有信心他不能成,那当然就不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百度百科
第123章
关了好多天门的南辰阁又开张了, 看得隔壁卖丝绸的阿姨都觉得稀奇——这么个开法,难道卖古玩的真是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南时客客气气的和邻居们打了个招呼, 叫了斜对门的奶茶和鸡蛋仔,舒服得往自己个儿那个躺椅里一躺, 一手手机, 一手奶茶,倒也是神仙般的日子。
他发出了灵魂的呐喊——不用做功课就是爽!
侧厅的木板门被吱呀吱呀的挪开了, 外头还带着一丝微凉的风穿进了侧厅, 拂过了他额前的发丝, 厚重的暖香被换上了更加适合春日的香气,南时带着点私心,便换上了清魂香。
也不必做什么香纂, 左右都是放进炉子里的。
南时躺够了就爬起来将这段时间搜罗来的东西都整理了一整理,刚收拾着呢,今天第一个客人就进了门。来者是两个年轻人, 双手交握,有说有笑的往里走, 两人眼神清亮, 却只看着对方,眼中再也没有别人, 好一对鸳鸯。
南时在侧厅里接着忙,他照例是不招呼的,有需求人家喊,他才上去服务, 不然那可太累了。
小两口在店里转了两圈,仔仔细细的看了每一件东西, 不过当中也有快有慢。隔着珠帘,南时看出点门道来,要是这个展柜里的货物‘真’,他们两就会多看一会儿,要是这展柜里放的都是工艺品,那就看得快一点儿。
没一会儿,当中的女孩子就开口了:“老板在吗?”
南时闻声便从侧厅里掀了珠帘出来,两人瞬时就便望了过来,斯文优雅的青年仿佛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一样,女孩子眼睛都亮了几分:“你就是老板?”
“是的,请问需要什么?”南时微微颔首,走进了展柜后,眉眼含笑得看着两人。
女孩子一把就逮住了她男朋友的手,用力的捏了一把,随即指着最前面的那个柜台:“那边那个玉佩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抱歉,那是非卖品。”南时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女孩子是有点本事的,张口就要他的镇店之宝,他温和的道:“不过想看的话是可以的。”
“好好好。”女孩子连声应道。
南时便俯身取了绒布铺在了柜面上,将那块池幽赠他的玉佩拿了出来,两人戴上了手套,各自无声的欣赏了一番:“老板,这玉雕工挺好,材质也不错,为什么不卖啊?是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南时笑着说:“是有一些。”
他没有什么逢人就掏家底的爱好,那个男的想了想说:“这块玉我们真的很喜欢,要不老板你开个价?如果能拿我们一定拿。”
女孩子也说:“对啊,我一看这个就觉得和我有缘分,买玉器看的就是一个缘,要不我开个价,老板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你要是不愿意就摇头怎么样?”
南时方想要说话,又听女孩子道:“这块玉没什么年代,撑死了就是清末,雕工和材质倒是能拿得出手,五十万,老板你考虑一下?”
好家伙,这是捡漏捡到他头上了?
他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当古玩店老板的必经之路了吗?!
南时还有点感动,但还是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们:“抱歉,这玉佩是真的不卖。”
他收回了玉佩,顺手解了自己盘扣上的那一条玉佩,将这一条换上了去:“我戴习惯的东西,是不好卖的。”
男的眼睛一动,又问道:“我不介意,那您这一条卖吗?一百万!”
南时轻笑着抬眼看向他们两,手中把玩着他卸下的那条玉佩:“多加几个零,或许我还考虑一下。”
此话一出,两人就知道没戏了——任谁看见一块极有可能是雍朝的古玉被随意的放在最前头的柜台里,太阳一出,柜子里就给晒得至少有个二三十度,要是到了夏天那可就更热了,这根本就不是对待一块珍惜古玉的行为,都会以为老板不识货的。
更别提这位年轻的老板还随手往身上戴……真的,他们两都恨不得跪下来捧着它都怕摔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尴尬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