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想笑啊,褪去了刚才的疲惫,她觉得精力充沛,眼前不再是白茫茫的雾,不再是阴戾的天,她看到了希望,她等到了希望。
快乐的她,一不小心撞到了护士,护士手中的拖盘掉落在地上,锵铿有声,她停下,连声说着对不起,就连说对不起的声音都充满了喜悦。
护士责备地瞪着她,又清楚她的身份,埋怨了两句,就让她走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哪里能影响晴柔的好心情,她脚步轻盈地奔进医生办公室,萧医生正等着她,看到她一改方成的灰败,眉眼间尽是笑意,他感染到她的喜悦与激动,他亦轻松起来。
“苏小姐,坐吧。”
晴柔哪里还来得及坐,她急得一迭声的问道:“萧医生,真的找到了适合我妈妈的骨髓了吗?我妈妈可以移植骨髓了吗?”
萧医生看她着急的样子,连忙点头,“对,刚才拿到骨髓配型书,完全符合,我们也致电了那位先生,他表示愿意捐赠骨髓。”
“谢谢,谢谢萧医生,我妈妈有救了,我妈妈有救了。”晴柔捂着心口,心跳得快要窒息了。等了这么久,等到了绝望,终于还是绝处逢生,妈妈,爸爸在天上都在保佑您啊。
萧医生等她平复激动的心情,晴柔看着他,“萧医生,请问捐赠骨髓那位先生有没有联系方式,我想亲自向他道谢。”
“苏小姐,那位先生要求院方保密,不愿意跟你们见面。”萧医生道,其实他也很疑惑,按理说这是做好事,那位先生却不打算留名。
“可是……我想亲自谢谢他,谢谢他肯捐赠骨髓给我妈妈。”晴柔皱了皱眉头。
“苏小姐,你的谢意我们会转告他,但是他不愿意透露身份,你还是别强求了。”萧医生道。
“哦。”晴柔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想,她向萧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萧医生,请帮我谢谢他的大恩大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报答他。”
“好,苏小姐,你妈妈的病已经耽误不得,等她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会安排手术。”
“谢谢您,谢谢您。”晴柔高兴极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她脸上已经没有刚才在手术室外的哀伤,她甚至快乐得手舞足蹈。
妈妈,我们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太好了,太好了。
晴柔走后,安全通道那边慢慢踱出一道高大的人影,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噙上一抹笑意。苏晴柔,接受我的捐赠,是我夺回你的第一步,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晴柔走到病房外时,忽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抚了抚酸麻的手臂,忍住心底的不适,她扬起笑脸,快步走进病房。
池未煊不在病房,只有苏东宁跟小李在,晴柔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池未煊,苏东宁连忙解释,“姐,姐夫有事先走了,医生怎么说?”
“哦。”晴柔应了一声,情绪低落下去,她想第一时间跟他分享她的喜悦。然而她只要一想到妈妈等到了骨髓,她就又高兴起来,“医生说会尽快安排手术,我想谢谢那个人,但是他不愿意接受家属的道谢。”
苏东宁皱起了眉头,乔少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居然做好事不留名,这不像他的作风啊。“姐,我们真的要接受那个人捐赠的骨髓吗?”
虽然他是想瞒着晴柔,但是这事由乔少桓来做,他就觉得很怪异。以乔少桓的作风,他不趁机要胁姐回到他身边,他是不会捐赠骨髓的,可是他居然不肯露面,这就说不出的怪异。
就好像突然被馅饼砸到,他总是不安心。
晴柔拧眉,“东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妈妈好不容易等来骨髓,而对方也肯捐,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接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妈妈死掉吗?”
“姐,你先别激动,我只是……只是……”苏东宁说不下去了,如果姐知道这个人是乔少桓,她还会接受吗?他应不应该告诉姐姐,能救妈妈的人是乔少桓?
“好了,东宁,你也累了,妈妈还要在icu观察,今晚你回家去睡,我在医院里守着。”晴柔打断他的话,这几天他也累坏了。
小李连忙道:“苏小姐,你们都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不行,小李,你也回去睡觉,这几天是妈妈的关键时期,我们要养精蓄锐,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晴柔赶他们俩。
苏东宁坚持留下陪她,晴柔生气了,他才不依不舍的离去。小离见她这么坚持,也只好回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疲惫地靠在陪护床上,今天大悲大喜,此刻她已经负荷不住,困倦袭来,她裹着衣服,就那样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帮她盖上被子。然后定定地望着她,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却困倦得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最后意识消散,沉入黑甜的梦乡。
池未煊接到市中心医院打来的电话,飞快地赶过去,舒母形单影只地站在急救室外面,双肩耸动着,身上笼罩着巨大的悲伤。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到池未煊那一刹那,她未语泪先流。池未煊疾步走到她身边,“阿姨,叔叔怎么样了?”
“都怪我睡得太沉,他问我要水,我没听见,他就自己起身拿,结果杯子掉在地上,他也从床上掉了下去,我听到声音才惊醒过来……”舒母一边抹泪一边哭诉。
池未煊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他亦是一身疲惫,“看护呢,她怎么不在?”
“这大过年的,我看她辛苦,就让她回家去跟家里人团年了,我想着老舒身体好了些,我一个人应该能行,哪知道……都怪我没用,呜呜呜……”舒母说着哭得更伤心了,老舒掉到地上,当场就没有呼吸了,她吓得不得了,这才打电话给池未煊。
池未煊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阿姨,您别自责,叔叔不会有事的。”
舒母哭了一阵子后,她拭了拭泪,“未煊,对不起啊,这么晚让你赶过来。”
“没关系,阿姨,您就把我当成自家人,不用跟我客气。”池未煊唇边扯出一抹笑。
舒母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她说:“未煊,前些天我听一个护士说,有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来看过老舒,听她形容的长相,好像是雅雅。”
池未煊浑身一震,他垂眸盯着舒母,手心都在发颤,“您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
“好几天前,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雅雅,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回来?她这些年去哪里了?”舒母想想,又难过地垂泪,她就这一个女儿,每日思念成疾,若不是老舒还需要她的照顾,她只怕早就已经郁郁而终了。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池未煊已经确信舒雅就在海城,她躲着不肯见他,他会有办法逼得她不得不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手术室灯灭,医生率先出来,摘了口罩,他走到他们面前,“病人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已经抢救过来,观察两小时,就会转入普通病房。不过,他现在可以说话了。”
可以说话了?池未煊愣了一下,谢谢过医生,他扶着舒母回了病房。
当年母亲倒腾资金,是舒父牵的线,因此他才跟舒雅认识。妈妈为了打这场官司,耗了四年时间,最后仍旧没有夺回属于她的一切,然而整顿军区时,她的资金链断掉,才使得她欠下一千万的高利贷无力偿还。
这之中,又牵连了许多官员,舒父首当其冲。舒父当年险些入狱,最后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他不知道,正如明明跟他约好了要离开的舒雅,当船开的时候,她为什么始终没有出现。
这些疑问,他憋在心里十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如今舒父能说话了,他是否可以知道一切?包括舒雅的失踪,这些他是否能得到一个答案了?
池未煊想到这些,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开始心烦气躁。他突然不想追究十年前的事,不想知道舒雅为什么离开,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是每当想起舒雅的不告而别,每当想起年少时的那一段深情厚爱,他放不下。所以,他必须找个理由,逼自己放下。
回到病房后,他烦躁地在病房里踱来踱去,却是越走越心烦。舒母见状,她道:“未煊,快来坐下吧,别着急,你叔叔一会儿就出来了。”
池未煊站定,刚要走过去,这时走廊传来铁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池未煊精神一震,快步走出去,病床近了,又远了,他怔怔的看着,心微微的失落。
舒母也走了出来,看到不是她丈夫,她眼神一黯,抬头看到池未煊眉宇间尽是疲惫,她说:“未煊,我看你很累的样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就这么把你叫来,真是对不住。”
“阿姨,我没事,我等叔叔出来再走。”池未煊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来,十年都等了,这么一时半刻,他如何等不得。
舒母握住他的手,感慨道:“未煊,你是个念旧情的人,如果换了别人,谁还理我们?走吧,过去坐下,这才过了半小时,老舒没那么快出来。”
池未煊跟在舒母身后坐下来,他的心是焦躁的,又挂念着苏晴柔那边,不知道她知道捐赠骨髓的人是乔少桓会是什么反应?她会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