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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大局
    北昭宫内

    如血残阳映照着半边天,寂静的宫室内奢华而幽静,龙涎香缓缓蔓延渗透,望着桌案上数不胜数的奏折,北昭皇帝有些厌烦地将手里才看完的奏章扔到地上。

    忽然,不知是不是自己这个举动太过剧烈,竟然带起了一阵阴冷的风,将烛火吹得摇曳,他眉心微跳,陡然之间,那烛火便犹如被按压般,陡然熄灭。

    “谁——”

    他语气冰冷而警惕,声音却因过于紧张而显尖利得有些扭曲。

    “呵呵……”

    一道清凌凌的悦耳笑声随着风吹动纱幔时飘进来,阴森的寒意自脚底缓缓攀爬而上,北昭皇帝紧紧捏紧手中的毛笔,在凛冽而迅疾的寒风逼近时,蓦地起身,却到底是慢了。

    冰冷的短刃抵在他的脖喉上,一股森然的寒意令他汗毛倒竖。

    “你……是何人所派?”皇帝用眼神示意那些骤然出现在室内的死士莫要轻举妄动,随后忍着打颤的牙齿,朝身后的“刺客”问道。

    纵然他单枪匹马,纵然面对这些满眼杀意的死士,他挟持着北昭这地位无上尊崇的皇帝,却犹如出入无人之境般从容,面上甚至显出些许随意。

    “皇上可知二殿下在南越受苦?”桑可缓缓弯了下唇,轻声道。

    他如此开口,意味却是不言而喻了。

    二殿下……燕昭寒……

    皇帝的眼神骤然阴鹜起来,而窗外如血般惨烈的残阳缓缓照映进来,那些死士呈包围状,将这单枪匹马闯皇宫的刺客团团围住,然而望着被他劫持在手里的皇帝,他们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包括他们自己,但只有他们的主子,至高无上的皇帝不能有任何事。

    他们死死盯着那抵在皇帝肌肤上的短刃尖端,随后目光缓缓上移——那刺客无疑有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那模糊而普通的五官在暗红色的光芒下,尤其寡淡。

    然而视线只要稍稍往上移一下,便能看见他那漆黑而大的瞳孔,犹如浸润过般色泽潋滟,云淡风轻间夹杂着浅浅的笑意,竟仿佛有种一眼便令人“惊心动魄”的魅力。

    莫名的,竟险些要临阵倒戈,将这人视作自己多年来忠于的主子了。

    ……

    几日后

    南越宫内,穆子奉眼神森寒地盯着北昭快马加鞭递过来的国书,目光灼灼,仿佛将这国书生生盯出一个洞来。

    那国书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也不知是哪位外交官动的笔,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一句没少,然而其中最深层的意思,却是让他火冒三丈——

    “望南越的皇帝陛下成人之美,我朝使官将在不日后抵达南越京都迎接二皇子。”

    若仅仅只是这要求,他大可无视或效仿先皇当年留扣住燕昭寒,不让寸步,只是他不曾想到,北昭竟然为了一个被他们遗弃数年的质子,竟不加避讳的提出“开战”。

    “皇上,这真是奇了,那北昭多年来从未管过这质子,无论生死皆任他,怎么却忽然……如此重视他,以至愿意为他……”开战。

    若是先皇在世,纵然朝堂上各分几派互相制肘,但那稳定的平衡,与北昭齐名,身为两大国之一,他们自然不惧北昭,而北昭只怕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提出“开战”二字,只因,他们不敢。

    战争带来的灾难,绝不止百姓在承担。倘若北昭与南越开战,势必会有诸方势力观望,暗中窥伺,伺机而动。

    北昭自然有所顾虑,何况胜的把握也并不高。

    可如今,南越新帝登基,内朝混乱不稳,京都又有各方势力盘根错锯,连那东霍等稍微强一些的小国都敢虎视眈眈,按讷不住,更况论一直将彼此视作最强劲对手的北昭。

    穆子奉良久没有反应,半晌后,他才似回过神来,冰冷的声线沉沉响起,含着凛冽的森寒杀意,道:“为了燕桓开战?只怕他们早有战争之心,不过是借燕桓之名罢了。”

    但为何多年不敢动手的北昭如今敢这般放肆?

    内侍瞧瞧抬眼偷望了下这俊美的年轻帝王,然,下一刻,穆子奉冰冷的桃花眸骤然扫过来,直直对上的目光让内侍全身一僵。

    穆子奉仿佛从他的眼里瞧出了什么,讥诮地弯了下唇,道:“到底不过是朕这个新帝无能,他们才敢如此放肆。”

    此言一出,莫说这内侍了,便是其他站着犹如没有生息的宫人闻言都纷纷一阵机灵,扑通几声,有些不齐地跪地,诚惶诚恐。

    穆子奉冷笑一声,手里的东西便被狠狠砸了出去,正巧击中那内侍低头下弯之时,那白皙的额头。

    “你们内心可是如此想的?不若早些另谋出路,投靠北昭罢了!”

    这一声怒喝,将在场众人灵魂都吓得震了震,皆高声颤抖地喊道:“奴才不敢!皇上息怒!”

    而那内侍低着头,额头上的鲜血渗出,顺着他的面庞蜿蜒而下,衬得他面上惊慌失措的神情愈发鲜明。

    不久,新帝失态盛怒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到叶丞相府时,他正在与幕僚同席而坐。

    “如此大怒,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沉不住气啊。”叶丞相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声,其中的意味有些不明,却令人惊而难以捉摸。

    一旁的幕僚斟酌着出言,道:“究竟是登位不久,威严未积,每位新帝登基,都会遇此烦忧,皇上应当只是恼怒自己威严不存,但到底是顾着大局的。”

    叶丞相闻言,忽转脸看了幕僚一眼,眼神之诡异,让幕僚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正想开口告罪,却听叶丞相笑了一声,语气里带有极其明显的嘲讽:“确实如此,他总不至于不顾大局。”

    大局……

    当年的大局是需北昭去顾忌,而今……南越内忧外患,不敢打,不能打,不论北昭是否当真在乎燕昭寒,还是只借此为由,他们都不能让世人抓住把柄,让北昭的侵略开战拥有义正言辞的理由。

    如此一来,自然,这要去顾忌退让的一方,便成了他们南越。

    叶丞相说这话时的姿态,让幕僚的灵魂都禁不住屈膝,纵然不敢望进他眼底,让人忍不住产生怀疑——那若他不顾全大局呢?

    他便要将他从那大位上拉下来不成?

    ……

    不过,这幕僚的忧虑倒是大可不必。新帝如叶丞相所言一般,顾全大局,派去围质子府的御林军在第三日时,撤了下去。

    北昭特派使钟影在京都外迎接他们近十年未回北昭的一袭素衫的燕昭寒,当望见那身形高挑颀长、一袭玄色素衫的燕昭寒时,他略微愣了愣,几乎难以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