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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 第15节
    他出门叫了辆出租走了,春和愣了片刻,也叫了辆出租,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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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局里,坏消息一个连一个,超市里那个视频,还未复制拷贝,超市突然断电,前去调查的两名警察去查看电路,一个疯子进来便利店,嘴里嚷嚷着什么,然后一把把电脑砸在地上,拿脚疯狂去踩。
    硬盘损坏,无法修复,监控记录丢失。
    经查证,该精神病患者是后巷一名寡母的儿子,从小就有智力障碍,没有经过治疗,发疯是常事,经常发生砸人东西,路上拦人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
    而且是个哑巴,所以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意外,就无从查证了。
    视频资料丢失,第一个证据损失。
    警方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茉莉,她从皇庭逃出来之后,躲在了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小旅馆,然后用旅店的网络发布了数张照片和文字描述,声称学校老师勾结娱乐场所,集体侵害女同学。
    之后害怕被皇庭的人捉住,主动联系了警方,说自己不敢出去,出去就会没命,警方表示会即刻前往,但是赶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据旅店老板说是被父母带走了,送往城关精神病院。
    警察又赶往精神病院,茉莉的父亲几乎跪下来道歉,说他女儿只是病情发作胡言乱语,请警察不要追究,并保证以后会好好看管她。她的母亲则挡着门不许警察进,又哭又闹要警察别逼她女儿。
    断断续续的交谈中,警察只了解到,茉莉在皇庭当姐儿,很早之前就有精神分裂症,主要表现是被害妄想,受过治疗,好了,但是最近受刺激,又发了病。
    而受刺激原因,是和陈淮在上床过程中,不甚咬伤了陈淮,导致陈淮发脾气。
    查看了病历,的确在一年前有过就诊记录。
    一个精神病人,她的证词自然是不能采用的,所以这条线也断了。
    至于老师集体勾结娱乐场所侵害女学生是真是假,具体情况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几张照片模糊不清,文字描述的人还有精神疾病,真实性也有待考察,很难入手调查。
    还有一个嫌疑很大的人。
    ——陈淮!
    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关,茉莉和他,陆知夏和他。
    赵钰涵的死,也很可能是发现他在陆知夏死那天和陆知夏通过电话而导致的。
    但是把陈淮召唤到警局之后,他什么都不说,声称一切情况委托律师来谈。
    这是个合理要求,但还是让一帮警察觉得光火。
    这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年能拥有的从容和镇定。
    很可疑,但依旧没有陈淮作案的证据,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赵钰涵死那天,他一直在医院待着。
    陆知夏死那天,他也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否认自己有联系过陆知夏。
    嫌疑人朱朱,无法排除作案嫌疑,有作案时间,但是没有作案动机。
    嫌疑人陈淮,无法排除作案嫌疑,也有作案动机,但是没有作案时间。
    如果是他杀,杀害赵钰涵,不太可能是这两个人。
    而且重要的是,警察想不明白,杀害赵钰涵,究竟是在试图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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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和跟着程景明,发现他竟然去的是城关精神病院。
    他在医院门口买了水果篮。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春和,蹙着眉看她,“你怎么过来了?”然后揪着她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塞给司机两百块钱,“送她到和平街,不到目的地别让她下来。”
    春和拍着车窗问他,“你去看杜衡老师吗?”
    他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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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茉莉失踪了。
    而最后见她的人,是程景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不长,十几万字,一环套两环,接下来该解套了,之后更新我尽量都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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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因
    程景明被带走去了派出所接受询问,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春和感到一阵莫名的焦急, 放学的时候她联系了闫东, 那天交信件的时候留了他的电话号, 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
    闫东说:“你给的信件里, 陆知夏有很多次提到程景明, 而且定做旗袍的时候, 程景明跟着陆知夏去了裁缝铺,我们向他索要那件旗袍,他拒绝交出来。”
    “所以呢?”春和有些不明白。
    闫东沉默片刻,“我们怀疑他隐瞒重要事情, 在他交代清楚之前,暂时不会放他回去。”
    “不是的,”春和解释, “虽然知夏提到程景明, 但是那天和知夏一起去的人不是程景明, 而是另有其人,这个我祖母可以作证。那件旗袍就是普通的旗袍, 制作全过程知夏都没有碰过,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一件破旗袍。”
    闫东没有回答,而是转言问她,“你还记得你生父的死因吗?”
    春和陡然一愣,屏住了呼吸,“不是意外吗?”
    “是意外,也不算, 那天在童话大街,你父亲领着刑侦队的人和特警在那边,明面上是做安保任务,但是暗地里在调查玻璃银行,那天玻璃银行有个明清古董拍卖展,我们接到线报,里面藏有大量毒品,犯罪分子企图运用拍卖的形式,趁着人流量高峰,分散把毒品运出去。”闫东回想起那时候,他刚进警局,还没有见过太大的场面,那次□□,死伤太过严重,恍惚让人觉得那是战争年代,枪林弹雨,混着普通民众的血泪和惨叫。
    “我们布下大量的警力便衣把玻璃银行包围,企图通过一跟一的方式摸到毒贩老巢并摧毁,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混进来一帮持枪攻击玻璃银行的人,你父亲不得不带着人去抵抗,后来控制不住局面,便衣警察们也全部暴露,那批毒品还是被顺利运出去了。”更让人惊讶的是,“玻璃银行地下是个毒品加工基地,上面偌大的玻璃银行,甚至是政府扶持产业,只是为了给下面作掩护,我们缴获了整批的机器和原料,但是没抓到一个人。”
    春和彻底愣在原地,这些她一点都不知道。
    “你父亲追查那条线追查了许久,到死也没能把毒枭抓到手,甚至还损失了一名优秀的卧底,就是传消息玻璃银行有问题的人,因为那件事暴露了身份,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留。”闫东的声音越来越沉,“那名卧底才三十岁出头,调来鹿港没多久,因为是生面孔,所以被派去卧底工作,他死的时候,他的儿子才刚过完十三岁生日。”
    春和喉咙一梗,家破人亡,再没有比她更能深刻体会了。
    “712抢劫案损失了数名刑警,甚至舆论也跟进了,媒体大肆报道,民众大范围抨击鹿港的警察无作为,我们一边面对着失去同伴的痛苦,一边面对着群众的怒骂,恨不得手撕毒贩,可是我们毫无头绪。”闫东的声音里含着难以言说的沉痛,“对于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来说,这件事是永远梗在心口的一根刺,一天不破案,疼痛就永远在。所以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想放过,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从市里下来,是因为那个案子吗?”春和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发现了线索?和知夏有关?”
    “是,但具体细节和你讲了也没有什么用。你安心学习,别的不用管。”闫东嘱咐她,“好好陪陪你祖母,当面你父亲死,对她的打击最大。现在知夏又……”他的话顿在这里,再无下文。
    春和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所有的念头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最后只化成一个沉重的“嗯”。
    闫东说:“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警察,他为了调查那个案子,死之前甚至数夜未合眼,我想她这辈子遗憾的就是你和知夏,希望你能原谅他,也保护好自己。别再掺和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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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昭阳中学格外热闹,晚饭的时候,学生们的讨论的热烈程度几乎可以掀翻整座教学楼了,每天限时一个小时上网时间的绿□□吧里今天更是爆满,寄宿生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唯一能接触外界的这一个小时,每个人都特别珍惜,不肯浪费一秒。
    可今天所有人却都集体把目光放到了新闻页面上。
    昭阳中学在记者们天马行空的猜测和想象力下飞一般的蹿红,卫视的新闻频道甚至对其专门做了专题报导,公众更是呼声不断,要求有关部门彻查这件事,而且大家似乎对赵钰涵的死并不关心,大家关心的是老师勾结娱乐场所集体侵害女同学的事,如果这事是真的,就是一起十分恶劣的社会事件。
    在所有人眼里,学校是一片净土,老师更是传道授业万分神圣的工作,如果连这些人都变得丑陋不堪,那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新媒体的快速发展,把信息加速化呈现到人们面前,而一些坏的消息,也飞速传播。
    有时候会觉得,世界变得越来越黑暗肮脏,其实这世界一直这样,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在潜滋暗长。
    不过是曝光增加了,就好像那些不堪都多了起来。
    而这样的曝光,有时候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学生在叽叽喳喳的讨论,所有的老师被他们翻来覆去的琢磨,偶尔想起哪个老师有对女同学暧昧的行为,大家就发出一阵惊呼,然后更多的人附和,把老师每句话每个动作,甚至每个表情都拿出来解析。
    一瞬间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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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了吗?昭阳中学那件事!”街上卖菜的小贩都在讨论。
    俯身挑选胡萝卜的中年女人夸张地捂着胸口,“我女儿还在那边上学呢,我这都快吓死了!”
    “可不是嘛!现在的老师们都坏良心啦!”
    ……
    春和沿着条巷口往里走,穿过路边菜贩和水果贩的摊子,听着那些无比离谱的讨论,觉得心里的慌乱像潮水一样,一阵一阵地冲刷上岸。
    他想起爸爸,那是很遥远的记忆,她记事算早,五六岁的事都能记得清楚,可是如今十一年过去了,再清晰的记忆都变得模糊。
    被收养之后,跟着养父母辗转各个城市,数次搬家让唯一一张生父的相片丢失,到如今,她甚至都渐渐忘记了父亲的样貌,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清晰的记得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父亲给他的那种感觉,个子很高,健硕,沉默,内敛,眼神凌厉,穿上警服的样子特别英俊。
    也只记得这些零碎的感觉了。
    至于他办过什么案子,有过多惊险的经历,他是不会在家里说的,回到家,脱了那身制服,他就是个仁慈的父亲,温顺的儿子,或许也是个稳重的丈夫,但是他的妻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妻子是个很浪漫的女人,是那种会在结婚纪念日那天花费一整天去做一顿晚餐的人,但是沈正锋不是个浪漫的丈夫,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罪犯身上,为了抓一个犯罪分子,可以彻夜不眠,在任务紧急的时候,几乎住在警局,家都回不了。
    他的妻子生下春和的时候,他正在跨国交涉,于是错过了春和的出生,他的妻子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夫妻关系,等他回来就提出了离婚,据说那时候月子还没做完,沈正锋希望她养好身体再考虑,但是她心意已决,一刻也不能等。
    他们注册离婚了,一个沉默承受,一个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拍两散。
    浪漫的女人狠起心的时候也可以铁石心肠,她把未满月的女儿留给了他,然后不到一个月就和另一个男人注册结婚,结婚后没多久就又怀孕。
    小时候春和几乎都没见过亲生母亲,爸爸偶尔会给她看照片,告诉她哪个是妈妈,他从没埋怨过妻子,并且深切地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妻子。
    所以后来才会把知夏抱回家吧!
    这样一个男人,春和觉得全天下再没有这样一个男人了。
    但是她现在已经快要忘了他了。
    谁又能记得谁多久?
    十一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那个为了民众安危拿身体堵抢眼的警察,他也才三十多岁,上有寡母,下有两个堪堪六岁的女儿。
    谁还记得他?连他的女儿都快要忘记他啦!
    春和一直走,路过赵钰涵表姨家的早点铺子,紧闭的门窗似乎都带着哀戚的意味。
    然后路过佳佳乐超市,老板娘在骂着砸了她电脑的疯子,她已经骂了一整天了,可是一整天也不能平息怒意,春和觉得这样其实挺好,诸事无大碍的时候,人们才会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耿耿于怀。
    路过后巷18号的时候,春和站在门口停顿了许久,眼前似乎有个少年,为她打开那扇斑斑锈迹的门,告诉她:“衣服都湿了,进来擦一擦吧!别感冒了。”
    那人个子很高,脊背挺直,说话做事透着股散漫,眉眼里却有种深沉的严肃。
    春和喜欢看人,尤其喜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