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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录 第33节
    “早晚要被逼到如此境地,我为何不直接点,也省的他在费尽心思算计我,我还得费尽心思提防着。”她就不喜欢麻烦,一步到位后再想办法解决,那不是更简单彻底。
    不过如今这样子,倒是有些为难她,顾云杳皱着眉以手在眉心上点了几下,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将军府不受宠的小姐,若真用了非常手段脱身,怕是以后麻烦会不断。
    “小丫头,我很喜欢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云姬。”云姬说完弯腰伸手在顾云杳的额前轻轻的摸了摸,继而笑意盈盈的转身往外走。
    顾云杳坐着没动,云姬,她母妃曾经也被人称作云姬,却不似眼前这女子一般,当真如云一般自在逍遥。
    她在牢中不紧不慢的晒着太阳,而顾家枫院里却乱成了一锅粥,许靖容哪里敢相信,说是去配合查案的人,怎么最后还被扣住成了凶手。
    “杳儿不是解释过了吗,那伤口和曹钰被吊上的高度,我们家杳儿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她如何做到?”拍着桌子,许靖容第一次气急败坏的同顾之曦嚷嚷。
    后者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大,印象里眼前这人温柔的很,怎么能想到会有这么气急败坏到拍桌子的时候。
    顾之曦皱着眉不耐烦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定王只派人来说明她是指使人做下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他说着忽然语气一转,“倒是你,你怎么教出这种畜生来,一言不合就敢杀人。”
    越说心里越气,看看他的芯眉,只是给一个出身一般的姨娘教导,就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再看看顾云杳,简直是粗野的不能再粗野。
    许靖容不敢置信的看着顾之曦,良久气的一把把桌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到了地上,“滚,我的女儿我自己喜爱就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既没养她教导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顾云淆进来就听到这话,眼睛里看到的是顾之曦一步上前举手要打人的样子,不由分说,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许靖容身前怒视与他一般高的人。
    是他亲生父亲又如何,他没养他,更没善待他们母子,更何况刚才那一番话,明显是他说了什么辱没妹妹云杳的话,否则母亲也不会这般大动肝火。
    许靖容眼神坚毅,微微抬着头看顾之曦说道,“自今日起,我们再无关系,你写休书也罢,我自行和离也罢,我许靖容再跟你无半分关系。”
    她说的决绝,女子最好的年华她都浪费在这人身上,那是她的选择,她不怪谁,可她的子女不行,她绝不让这三个孩子也虚度在这肮脏的将军府里。
    顾之曦哪里会想到许靖容这次竟然态度坚决到如此地步,不仅跟他红脸,还扬言要休书要和离,他气的站在原地眼睛都红了。
    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一时间都显露出来,看起来颇有些可怖,“你再说一遍,你竟要为了那死丫头跟我和离!反了你了!”
    举起手顾之曦就想要给眼前这女人一巴掌,年轻时碍着她家族光环总是被人嘲笑,如今已经是堂堂一个将军,她竟然还敢跟他和离。
    顾云淆一点不示弱的怒喝一声,“你敢!”
    顾之曦一而再被一个小儿呵斥,早就动了肝火,二话不说就动上了手。顾云淆也不甘示弱,毫不犹豫迎了上去,把许靖容惊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是年少气盛的少年,这两人的对决其实一早就能看到结局,可顾云淆还是不打算收手。
    这不光是为了许靖容,为了自己心里的一时之气,还为了他的妹妹顾云杳,也为了他们母子几人的尊严。
    两人你一掌我一脚,打碎了屋里的摆设,扫倒了墙边门口的架子,两人还一路打着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施展的招式更加大开大合。
    顾之曦到底是征战沙场的人,不一会儿就把顾云淆一掌劈倒在了地上,又一个闪身抬脚踩在了他胸口,看力道还不算轻。
    “住手!”许靖容从门里冲了出来,扑到躺在地上顾云淆的身边,双手使劲去推顾之曦的脚,那一脚的力道都把人给踩的吐了血。
    顾之曦冷笑一声猛地一挥腿,把许靖容甩到一边,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试图起来的顾云淆说,“要不是你是我的儿子,我今天一定一掌劈了你。”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艰难爬起来的许靖容继续说,“你不是要和离要休书吗,好,我给你,你带着立刻给我滚出顾家。”
    他双眼赤红的低吼道,转身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捏着一张纸,远远看纸上的字迹都还未干。
    把纸扔到许靖容的脸上,顾之曦冷冷的笑道,“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走出这个门,我同你要的东西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了,你好自为之。”
    顾之曦一甩袖子大步往枫院外走,许靖容面色苍白的捡起那张写着休书二字的白纸,结束了,都结束了,她执念在意别扭赌气的一切都结束了。
    晃晃悠悠的起身走到儿子身边,许靖容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意,彻底结束了,以后相依为命的便只有这三个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留下的唯一了。
    “淆儿,可怪娘?”她双手把儿子从地上扶了起来,眼睛中泪光闪闪,斜阳照在她脸上也无法掩饰的悲切和伤痛。
    顾云淆忍着胸腔里的疼痛,把眼前憔悴了几分的人揽进了怀里,“娘,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咱们早就不想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回到黎京这么久,每日都是琐碎到不胜其烦的家事,他们没有一天过的舒坦顺心,母亲更是没有一天笑逐颜开的同他们说话。
    如此憋屈如此压抑的日子,今日终于结束了,只是苦了母亲。
    “好,好,收拾东西,我们走。”许靖容手紧紧的一握,语气忽然轻松且坚定的说道,转身就往屋里进,却被一人给推搡了出来。
    站在门前挡住去路的正是平日里溜须拍马的侍女杏儿,此刻在对上许靖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小心翼翼,一手挽着个包袱一手掕了几件衣服站在那里。
    “既然要离开了,那奴婢再最后一次侍奉你一次,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包袱,夫人一路走好啊。”说着一扬手把包袱和那几件衣服一并扔到了许靖容身上。
    模样趾高气昂的看着一脸错愕的许靖容继续道,“哦,对了,忘了跟夫人说了,奴婢其实是芯眉小姐的侍女,来你这里也不过是顺道探听探听枫院的事儿,夫人可别介意。”
    说着掩嘴笑了起来,继续挑了嘴角细着声音尖酸的说,“不过夫人介意也没用了,反正你再也不可能回将军府,大小姐更不会。”
    杏儿说完可惜的看了一眼顾云淆,这么俊俏的两位公子也一并跟着离开,真是可惜了。
    顾云淆怎么会看不懂她的目光,厌恶至极的皱了皱眉,捂着胸口走到许靖容身边,拿起她手里的包袱道,“娘,妹妹和大哥的东西也一并拿走吧,我们不欠顾家,也不能把自己的东西留给这帮狗东西。”
    看着儿子一脸坚毅决绝的神色,许靖容嗯了一声,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翠玲说道,“翠玲,能帮我收拾下东西吗?”
    在她的心里,翠玲和别人是不同的,那是从她入顾家开始就跟在身边的侍女,她家里贫苦揭不开锅,她一定会偷偷摸摸的帮她,她被人欺负毒打,她也挺身而出,许靖容一直觉得这满院子人都是别有用心,翠玲却不会。
    可翠玲愣愣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一瞬间许靖容脸上有不解,有不敢相信,可最后都归于平静,甚至连责怪失望的眼神都没有给翠玲。
    母子两人简单收拾了东西,要往顾云杳院子去的时候,念婷和师浅雪已经各自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许靖容心里有些酸楚,杳儿落难了,连这两个侍女也要离她而去?她摇头转身要离开,念婷和师浅雪赶紧跟了上去,虽然两人不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第67章 死罪?
    “夫人,小姐走之前吩咐过了,说如果夫人无处可去,那便让我们带你们到新家去。”话是师浅雪说的,顾云杳也确实交代过,说以顾之曦的为人,定然会惹怒许靖容,若到时一发不可收拾,便带着夫人去新家。
    师浅雪听时还觉得顾云杳想多了,即便两人夫妻情分不在,但顾之曦觉得暗符到底还在许靖容手里,又怎么会轻易与她决裂。
    可现在看来,她低估了顾云杳的判断,也高估了顾之曦的忍耐。
    许靖容和顾云淆面面相觑,师浅雪和念婷则不由分说,一人摻扶一个往外走。出了将军府大门时,许靖容和顾云淆都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是感概过往最好的年华都喂了狗,一个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脚他早晚要还回来。
    走出将军府大门外的街道,四人又遇到了急匆匆赶回来的顾云楼,他为了自家妹妹的事情,昨晚就去端王府门前守株待兔了,刚才才见到人就又急匆匆赶了回来。
    顾云楼一见几人的模样就明白怎么回事,一脸愤然的看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继而同几人一道往说的新家的方向走。
    “小姐早就有准备,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她说顾之曦这样的人根本靠不住,还是靠我们自己比较稳妥。”师浅雪轻声的说,原意是开导许靖容,谁知道竟引来许靖容一阵唏嘘感叹,说自己女儿都比自己看的清看的开,又是一阵惆怅。
    师浅雪没办法,安慰人她最是不会,看样子人生第一次还是以失败告终。
    念婷眼珠一转,傻乎乎的开了口,“小姐置办的宅子很不错的,虽然没有精美的亭台楼阁,可却悠闲惬意,布置也雅致精巧,夫人见了一定会喜欢。”
    这话成功把母子三人都勾起了兴趣,许靖容好奇的问哪里来的银钱置办宅子,师浅雪立刻说是她们几人做工得来的银钱买的。
    三人又问了一些关于宅子的事,可问来问去,师浅雪和念婷都听出顾云楼似乎并非真的问宅子,倒像是变着法的问顾云杳何时置办,又如何瞒得过众人,还有她们如何做工竟能短时间内买得起宅子。
    师浅雪和念婷完全招架不住顾云楼的询问,他不明着问,但每一个问题却又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感觉像极了顾云杳,还是难缠化的顾云杳。
    “啊,到了,到了,就是这里。”好在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还没想好怎么说的时候,新家到了,倒是让她们俩都齐齐松了口气。
    几人站在不大的院子前,看着从院子里伸展出来的几株凌霄花还未开始结花,但这么一片,想来等到五月也颇为好看才是。
    院墙是普通人家的院墙,独独大门很是别致,门前挂着的灯笼做了镂空的花纹,门上一层一层,似乎还是雕刻了神兽作为门神。
    门前靠左还种着一株花树,如今只是绿叶悠悠,倒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品种。
    师浅雪上前把门锁打开,推开门幽淡的梨花桃花香味扑鼻而来,可想而知院中种了不少梨树桃树。
    众人走进院子,师浅雪带着许靖容往自己的房间走,念婷则带着两位公子走。顾云楼刚一看不到自家母亲,立刻蹙眉问道,“念婷,云杳让我告诉你,按计划行事,你们到底是如何计划的?”
    他在端王府等了一夜都没见到端王,心想这样等下去或许也不是办法,思索要离开时刚好见到了李良政出来,便上前与之攀谈了几句,这才知道他是找他传句话。
    那话就是刚才告诉念婷的。
    顾云楼上下打量了一番念婷,这姑娘性子太潇洒,看起来也有些疯疯癫癫,但实际他几次都看出她并非真的疯癫,大概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念婷一边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抓了抓头发说,“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小姐说她不会有事,那自然就真的无事,两位也就不必担心了。”
    在她的概念里,顾云杳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会有意外,就算有,她也一样都想好了解决办法,当然,除了那次。
    不过念婷其实也在怀疑,当初她从高台上坠下,是不是也早就想好了,也在她的安排计划中?
    算不上安慰人的说了两句,念婷就消失在了顾云楼面前,这人太像个狐狸,那双眼莫名让她想起顾云杳来。
    那边师浅雪正领着几个丫头和护院给许靖容一一过目,这些都是从暗卫和璇玑楼里挑出来的,让顾云杳放心的人,不过许靖容心系女儿,尽管她再三安慰,她仍是忧心忡忡。
    新宅子里众人忙忙碌碌,顾云杳在大牢里也不闲着,当然,不是她自愿不闲着,而是有人不愿意看到她闲着。
    云姬刚离开没多久,一身灰白色丧服的王瑶走了进来,看见顾云杳悠闲的靠着墙晒太阳,平静的脸色顿时透出一股怒意来。
    “贱人,我儿有何对不住你,你竟下如此毒手!”她不管黎京里风言风语怎么说的,她只知道,她的儿子和顾云杳一起死在一个地方,不明不白,而这丫头还没事,这难道不可疑吗。
    顾云杳斜了斜脑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外呼吸急促的王瑶,心想这女人倒是不傻,不过对她儿子动手的可不是她。
    “夫人,你为何不先问问你儿子为何把我掳到花楼?再者,你真以为我一个半大的丫头能把他怎么了?”顾云杳忽然来了逗弄的兴致,闲闲的问王瑶。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宠溺儿子到极致的,不过她的宠溺八成也是因为子嗣的原因,文定公府那位次子,似乎对文定公的位子比较感兴趣。
    只是可惜这好不容易领先一步的儿子,文定公府的长孙却折在了她手里,文定公长子肯定是万分悲痛的。
    “果然是你杀了我儿子,贱人,你拿命来!”说着王瑶忽然转身离开,顾云杳皱眉,这女人该不会真的敢在这里对她动手吧。
    王瑶走了没多久又冲了回来,手里赫然拿着一把细长的钥匙,三两下把牢门给打开,不由分说就往还坐在墙角的顾云杳冲了过去。
    顾云杳皱眉好不在意形象的就地一滚,身上沾了灰尘和稻草她也顾不得,只左躲右闪的避开王瑶,这女人疯了不成。
    “夫人,事情没弄清楚便认定是我,你倒是找的好替罪羊。”顾云杳转身险险避过王瑶手里细长的钥匙,那钥匙就擦着她的脖子滑了过去,再多一分,她恐怕就得血溅当场。
    王瑶听闻此话浑身一震,刚才疯狂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但随即更加狠毒的说道,“贱人,休要胡说,即便我今日杀了你,也是为我儿和曹家小女报仇,谁也说不得我什么。”
    若说刚才只是三分杀意七分吓唬,那现在王瑶就是九分杀意一分忌惮,可那九分终究是占了上风,她捏着细长钥匙的手紧了又紧,慢慢的朝顾云杳逼去。
    “夫人是想要杀人灭口吗?”顾云杳一边往后退一边不疾不徐的继续说,“可惜你即便杀了我,这事也解决不了,或者你当真以为我肯来是没有做完全准备的。”
    这些话王瑶肯定是听不进去,但王瑶背后的人一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就够了,她笃定王瑶杀不了她就行,至于其他并不着急。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牢门前那隐着的人还不打算现身阻止,顾云杳一挑眉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花楼,一梦遥。”她声音敢个落,王瑶的手也到了她眼前,眼看着就要刺到她的心上。
    这一下即便不死也足够她痛苦上还一阵儿,顾云杳有些恼怒,千算万算没算到来者会是王瑶,这女儿简直就是没脑子又死心眼儿的主。
    钥匙在刺进她身体的万分之一时间里歪了歪,躲过了要命的地方,但也还是生生入了三分,立时一阵钻心的疼传遍全身。
    “该死。”顾云杳低低咒骂了一声,上次挨打受伤是因为她计划中本就如此,这次就真真是意外,还是被一个疯女人所伤。
    想到这里她心中无名火起,毫不犹豫抬起一脚朝着王瑶肚子上踹了过去,刺伤了她还打算全身而退,怎么着不给她留一脚纪念。
    这一脚用了她九成九的力道,踹在人最为柔软的肚子上,疼是可想而知,况且她心里有怒意,这一脚自然用了以往某人传授给她踢人的机巧。
    所以,王瑶倒下去的瞬间安静的除了倒地声,连一声痛呼都没有,随后进来阻止了王瑶杀她的定王妃和侍卫都愣住了。
    大概以为人这么悄无声息的倒下去,是不是被她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