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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李一山深深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语气之恶劣,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中年男人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二爷,多谢了。”

    捂着持续作痛的肋骨,中年男人停止脊背转身离开。

    啪!

    他前脚走,李一山后脚就摔掉了手里的茶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分家那些不安分的都给我抓起来!”

    “是。”

    大厅的一角,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不见,李一山气得双眼通红,现在的情况,何止是雪上加霜?做什么不需要钱?现在家族的产业不是被人鸠占鹊巢,就是破产,家里根本就没多少钱,但是现在等着用钱的地方,何止一两处?

    “查,看看那些接手产业的人是哪儿来的!”

    再一个黑影闪身不见,李一山坐在椅子上,那种颓丧和无力,再次升起。

    “父亲。”一名戴黑纱臂章的青年走进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李一山。

    李一山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外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李凤珏垂眼,“还好。只是,连骨灰都没有,只能拿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代替,大家死气沉沉的。”

    这里大家,就是指昨夜跟着李一山去陈家的那些族人。其实如果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第二天就能恢复正常的话,那人的心里素质也忒好。

    李一山皱了皱眉,随即轻叹,“葬礼的仪式一切从简,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现在本来就是非常时期,族里的钱并不多,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新的资金来源,能节省就节省吧。”

    李凤珏沉默的点头,随即有些迟疑道:“其实,资金的话,爷爷那里还有好大一笔,我偶然听见的,他本来,打算留给李凤举,所以,没有记在族里的公共账簿上。如果有了它,父亲您做事,或许就会宽裕很多……”

    李一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说的是真的?”虽然不至于没钱吃饭,但是本家大宅需要重建,族里的产业,也需要重新置办,就算要把以前的抢回来,这里面也少不了投入!能周转的资金很少,他也不能总向下面的人伸手,那样一来,不仅会暴露了家族里的真实情况,以后度过这一劫,也容易被人掣肘。

    所以,就算李一山的岳父打了电话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也拒绝了。家族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盟友,就算是姻亲,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

    现在听到李叔同居然瞒着族里,积攒了另外一笔资金,他首先的感觉就是高兴,随之而来的,就是疑惑和沉凝,“你爷爷对那个李凤举,好得不像话!”

    “爷爷还不知道李凤举已经被父亲你处理掉的消息吧?”不然李叔同他不会如此平静的在医院修养。记得十岁那年,自己和李凤举打架见了红,李叔同为了那个人,二话不说,当着众多族里的人就扇了自己一巴掌,当时那样的耻辱和不甘,他现在都还记得。

    “走,现在跟我去医院!”李一山眼神闪了一下,站起身直接道。

    李凤珏点头,扯掉臂上的黑纱,丢在椅子上,头也不回的跟在李一山的身后出了门。那些死人他根本不在乎,李家,他也不在乎,他只想拿了钱,离开这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很快,他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不知道李凤珏的想法,李一山带着他一路往李叔同住的医院赶去。

    与此同时,李叔同被护士搬到轮椅上,推到医院外边的花园透气散步,两名穿着普通西装的男子远远的护卫着,或许,换做看守这个词,也是准确的。

    护士推着李叔同在一块草坪边停下,一臂之隔的地方,正好有一张供行人休息的木椅,此时木椅上正坐着一名高大的男人。

    “李老,太阳有些烈了,我去帮您拿把太阳伞过来,请您在这稍等可以么?”护士隐晦的和那高大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俯身征询道。

    李叔同一头白发,因为下肢瘫痪,不能走动,他的神态有些郁郁的,他一直垂眼想着事情,根本没注意环境,闻言也只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护士悄然离开,护卫见状,刚想靠近,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笑吟吟的拦在了两人面前,一时竟然脱不开身。

    “李老,久仰了!”

    高大的男人突然开口,李叔同抬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你是?”

    “自我介绍,我叫李虎,是一名生意人。今天能见到李老,真是我的荣幸。”高大的男子露出一个官方的笑意,俊朗的五官和深邃的双眼,不是张小寒好些日子没见到的李虎又是谁?

    “嗯。”听到李虎自报家门,李叔同并没多大反映,特别是听到他说自己是个声音人的时候。

    李虎见李叔同漫不经心的神态,也不生气,只是好心道:“李老的病还未有起色么?如果您能快些好起来,我相信李家很快就会度过目前的难关了,怎么说都是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超级家族!”

    李叔同神色一动,掀开眼皮子直直的盯着李虎,缓缓道:“年轻人也姓李,我们算是本家了。”

    李虎闻言,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道:“李和李虽然都是一个字,但是总有不同的。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我们的这个李,没什么来历,是不能和李老出身的超级家族相比的。”

    “是吗,普通人家虽然普通,但也少了很多麻烦。现在外边差不多走知道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了吧?本家被毁了,我是家族的罪人呐!本想亲自把那黑手抓出来,但我老了,稍微的折腾都经不起了。只是心里一直悬着,也不知道家里的晚辈能不能应付得来。每天来看我,他们怕我再受刺激,都报喜不报忧,但是我为了这个家主幸苦了几十年,哪了能放得下心呢。”

    李虎深深的看了李叔同一眼,嘴唇微微掀起,“说句不当说的,李家迟早也得交给下一辈打理,李老何必执着?我只是好奇,李老这辈子,有做过亏心事么?”

    李叔同猛然抬头,眯眼打量了李虎一眼,才缓缓道:“年轻人,你是谁?”

    李虎定定的看这李叔同一脸的戒备之色,半晌,他有些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我说了,我叫李虎,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普通生意人。李老,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处理,就此告辞了。”敷衍的冲李叔同笑了笑,李虎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李叔同自从卧床以来,变相被囚禁在了医院里。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他也不知道这一个月过去,李家的情况如何。这是他第一次被推出来透气,两名护卫虽然远远跟着,但正好有两位医生拉着他们说话,他就想着从这个年轻人嘴里套一些情况,没想到话刚开了头,他却反问回来!

    李叔同一直眯着眼,目送着李虎消失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有些惊疑不定的回神,这个人不简单!活了几十年,他看人不会看错,可是,他故意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知道的信息太少,他根本想不到这人的来意。摇摇头,转着轮椅就要离开,李叔同眼神却落在长椅上的一张报纸上,上面斗大的几个黑色汉字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超级家族的末路——李家产业全失,疑似内讧!”

    颤抖着把报纸拿起来,李叔同把这占据了一整个版面的文章从头看到尾。写稿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资料,把李家爆炸案开始,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罗列出来,还特别点出了李家族人的无故死亡,猜测是李一山为了掌权而做出的丧心病狂的行为。

    然后,李叔同看到了死亡名单上挂着的李凤举的名字……

    报纸飘落下来,李叔同垂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长得端正气质温和的护士此时拿着伞回来了,她似乎没有看到李叔同的异样,捡起地上的报纸折好,放进制服的口袋,才把伞撑开,推着老人继续往前走。

    而与此同时,那两名拉着护卫说话的医生,也笑着离开了。

    李虎站在树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护士推着李叔同走远,才转身往医院的停车场走。

    “事情顺利?”本来应该在南方扩展市场的六子在懒懒的坐在副驾驶室上,看到李虎回来,挑眉问道。

    “这件事情又没有难度。”李虎摇头,不过是把李家的近况透露給李叔同,如果不是他想亲自来看看这个心狠手辣的一辈子的人,这事儿也用不着他出马。

    六子闻言,耸耸肩,“回去吧,姐夫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等他过来,就是这一切该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恨子怨,李一成来京

    “嗯,这一切,总算都要过去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李虎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

    六子啧了一声,摩挲着下巴道:“你这是有情况啊?”

    李虎笑而不语,六子越发的好奇,缠着问了半天,发现他嘴巴像蚌壳一样撬不开,不由得泄气。

    李虎开着车从停车场驶出来,李一山和李凤珏的乘坐的车刚好进入。交错而过的瞬间,李一山从打开的车窗,瞥到了李虎的侧脸,发出了一声轻咦。

    “父亲,怎么了?”李凤珏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车身。

    那张脸,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但李家的绝对没有这个人,李一山皱了皱眉,转回目光,“没什么,走吧,下车。”

    车子稳稳的停下来,李一山率先打开车门出去,李凤珏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两人一路沉默,脚步不算快,但也不算慢的走到了住院部的高级病房区。

    “二爷。”守在病房门口的两名西装男子,看到李一山走过来,不由恭敬道。

    李一山一心都想着怎么把李叔同手里的那笔钱要过来,闻言只点了点头,就推门走进病房。李叔同正倚着床头坐着,双眼半开半阖,听到声响,他缓缓的睁开眼,看向李一山平静道:“你来了。”

    李一山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点头应了一声,“是。”

    “爷爷。”李凤珏落后李一山一步,此时恭敬的喊了一声,垂着的眼睑遮住了他的眼,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嗯,坐。”李叔同出人意料的平静,让李一山和李凤珏心里都有些诧异,不过,两人都没表现出来,听到他这样说,也就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气氛有些冷漠疏离,沉默半晌,李一山终于开口道:“父亲,您这几天还好吧?家里忙,也没时间过来看您。”这是事隔一个月之后,他第一次说出这种略带关心的话。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领情。

    “死不了。”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李叔同看向李一山的眼神,让他浑身都非常不自在。

    “父亲,我知道您对我有怨言。可是,三弟的事情,我也想不通。好歹是亲生儿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李一山平静了一下心神,“我问您为什么,可是您一个敷衍的答案都不肯给我,那个破石头有那么重要么?而且,就是因为他,凤亭才会被人……”

    话到这里突然断掉了,李一山深吸一口气,让心底的火气慢慢的消下去,面前的这个人是李叔同,是他的父亲,也是李家现在的家主,可是爆炸发生过后,他的所作所为,让李一山觉得失望。

    “父亲,喝水。”

    李凤珏把杯子递到李一山的手里,随后又端了一杯递给李叔同,“爷爷。”

    李叔同掀开眼皮子瞧了李凤珏一眼,“不用。”说完,他眼神幽幽的看向李一山,“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在这一个月里,李叔同过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是单纯的看望,更何况,那张报纸上的内容,还一清二楚的记在他的脑子里。

    李一山闻言,神情晦涩,“家里,现在遇到一些事,我需要资金周转,凤珏说,您这里有一笔资金。”

    李凤珏瞳孔一缩,他没想到李一山这样就把他出卖了!垂着头,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爷爷,我不是打探您的隐私,是,是我无意中听见的……”

    心里埋怨李一山,他的话越说越小,面色也不太好看。

    “唔,是吗?”李叔同面色不变,只是看着李一山父子两人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李一山像是没有看到儿子李凤珏的窘迫,他只是直直的盯着李叔同,“父亲,我需要这笔资金周转。”

    “呵呵,是啊,族里的产业都不剩下什么了,不缺钱,那才是怪事,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我的好儿子?”李叔同突然怪笑起来,一双眼睛充满恶毒,“你趁着我生病在床,架空了我的权利不说,更是把我拘禁在这医院里!现在,你知道要求我了?”

    李一山没想到李叔同已经得到了外边的消息,愣了一下,随即他面色难看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家。我问心无愧!”李叔同瘫痪了不说,更不能让他忍受的就是他那怪异的脾气,李家正式危急时刻,李叔同或许能力挽狂澜,但他或许也能彻底毁了李家。再加上,他对老三的狠心,他不过是让人把他看好,他确实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李叔同的声音陡然低沉凶狠起来,“无故残杀族人,使得李家人丁凋零,你居然说自己问心无愧!”

    “我没有残杀族人。”知道李叔同指的是谁,李一山眼底闪过一丝隐忍,“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那谁是该杀之人?”

    “李凤举。”

    砰!

    李叔同猛然捞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狠狠的砸向李一山,冷声道:“在我看来,你才是该杀之人!”

    玻璃杯碎裂一地,李一山被李叔同尖锐的语气刺得心脏猛然收缩,半晌他才平息了怒气道:“李凤举仗着你对他的偏信,撺掇分家的人挑战本家嫡系威严,这么多年里,更是贪墨族中的财产无数!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分家族人,我杀他是为了家族的稳定和谐,自然问心无愧!”

    李叔同冷笑,“你杀他是为了家族的稳定和谐,那么其它族人呢?”

    拳头紧握,李一山不明白,李叔同为何会如此在意李凤举,那种在意,完全超过了他们这些亲生儿子!

    “他们的死,是因为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和我不相干!如果有错,我也只是错在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这个阴谋,以至于大家都死于非命!”他一心为着李家好,没想到在父亲眼里,他就是那种为了家主之位而残杀同族的冷血之人?

    “要是大哥还在,用得着我来接这个烂摊子?费力不讨好,说的就是我这样的!”最后还搭上了小儿子的一条命,想到这里,李一山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几乎要毁灭一切,可是对上李叔同那双冷漠的眼,他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冰冷黑暗深潭,浑身都觉得冷——一个儿子,被父亲用看仇人的目光盯着,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

    “父亲,有一个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好久——李凤举到底是谁?你一直对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那种信任,超过了对我,对大哥、三弟,甚至家里所有人都比不上他!这很不寻常!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家的子弟!父亲,他到底是谁?”李一山控制着自己不移开视线,盯着李叔同的眼眶发红,面色开始狰狞。

    李叔同闻言,嘴角微微的翘起,“我知道你们早就心生怀疑,我一直等着,等着你们开口问,没想到,一直等到现在,老大、老三死了,最后就你问出了口!”

    李一山压低声音,目光灼灼,“他是谁?”

    “他是你弟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李叔同缓缓开口,看到李一山因为自己的回答而脸色大变,眼底露出一丝厌恶,“你母亲和我不过是因为家族利益而走到一起,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不,我恨她!因为她,我的第一个孩子没能出世,云璃多年不孕。不过老天有眼,她早早死了,云璃却在我四十九岁那年,再次怀孕,生下了凤举!”

    李一山不可置信的瞪眼,李叔同脸上的畅快和怀念之色,是他从未看到过的。他以为,父子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大家族里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回想自己小时候和李凤举年幼时的待遇,他恍然,原来李叔同一开始就并不在意他们三兄弟!所以,他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温情!

    “您四十九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还不满一年!”李一山的声音低哑晦涩,一如他的心绪,复杂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