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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噢,敢情萧姑娘她没事啊……

    段蕴小声嘀咕,把自己泛滥的同情心略微收敛了一些。

    “此番看来,九皇叔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她笑眯眯地夸了下段清晏。

    “微臣只是出于圣人教导的友善之心罢了,陛下过誉。”

    段蕴觉得今天听他说话怎么有哪里挺是别扭,仔细一回想才明白过来,九皇叔一直在用君臣的礼节称呼她。

    此前没有旁人在时,段清晏是素来不会对她使用这般敬语的。难怪现在改了口她一时觉得不适应。

    几人又绕着白茗姑娘说了些话,倒是挺和谐融洽的。

    段蕴记起她到九皇叔这来,还从未说起过自己有何事。

    为了不显得奇怪,她挂了些笑容,对段清晏道,“内个啥,朕今天来找九皇叔,其实还有件事的。”

    段清晏段清昌一齐看向她,安正则也目光淡淡地扫过去。

    段蕴摸了摸鼻子,故作自然道,“源州王还记得前些时候,遗落在朕那里的小锦包么?”

    段清晏眨眨眼睛,“微臣愚拙,一时忆不起来。”

    “就是那个海棠红颜色的,装枇杷的。”她提示到。

    这么一说,段清晏好似有了些印象,模模糊糊地点了点头。

    “朕来这是想说,王爷那个锦包朕瞅着挺好看,于是想讨了去。”

    段清晏笑了,“陛下一朝天子,区区这么个物什,拿去用就是了,如此专程前来,倒让微臣惶恐。”

    “皇叔落了个帕子,尚且亲自去朕殿中一寻。这自留锦包不知是否夺人所爱,朕便是要问一问了。”

    事实让段蕴这般一说,却是显得段清晏有些小气了。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言语间又扯上安正则,“如此看来倒是因为微臣的缘故。难为丞相也因这点小事走一遭。”

    “啊……”段蕴有些被噎住,这话莫非是说丞相跟朕跟得太紧,她顺口瞎掰,“皇叔不要在意,安相他今天中午吃撑了,跟朕出来走走,只是当消食的。”

    安正则只好接了句,“二位王爷见笑了。”

    最终三王爷也没有识相地先走,似乎她表妹的问题还没有谈完。

    段蕴从九皇叔那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后,扳着手指头算时间。

    她是午宴结束后没怎么做别的就去了段清晏那。这样算来,三皇叔在那里也没有很久,想想便宽慰了些。

    先来后到,他们先聊。

    。*。*。

    从段清晏那里回寝殿,距离虽然有些长,可却不需经过花园。

    然而段蕴习惯性地不看路,跟着安正则走到哪是哪,她再次抬头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花园里,源州特有的浓郁花香缱绻地围着她。

    段蕴迷茫了,拉拉安正则的袖子,“这是做什么?”

    “这花香总叫人难安心。”安正则低低道了声,“一夜之间尽数绽放,总不会是为了增几分春/色。”

    他想着事情,目光有些许的涣散,看着面前繁华锦簇,眼神却没有焦点一般。

    段蕴往花丛处靠近,俯身下去嗅了嗅香味,也道,“是难安心。不过若在朕的园子里移来这么些花,不让人发现,确然是不可能的。”

    “行宫这边,陛下的寝殿方圆几里,都是清白可信的人,如有异动,他们定是发现得了。”

    再说安正则自己就住得离段蕴最近,夜间开了窗,在床榻上就能看见明月清辉映出花影重重。

    “不会的,这不可能办到。”他摇摇头自语。

    “安相问过宫人了没有?”

    “问过了。”

    他不必多言,段蕴也自然是知道没什么头绪了。

    “还是该去问九皇叔的。”段蕴有些可惜地说。

    “等阳城王一走,我们便去。”

    偌大的花园中姹紫嫣红,当年景德帝来行宫,一时兴起,看着规整的花园照品种将花分了类,忽地就突发奇想,“依朕看,这花分门别类的好不和谐,不如打乱了植在一处,异彩缤纷,岂不是好看?”

    众人唯唯称是,心里却犯了难,不同品种的花在种植方式上有一定不同,皇上这金口一开要放一起杂乱着种,可如何办到?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听取了当年新科状元陆大人的建议,找了些习性差不多的,放一起精心侍弄着种了。好在这植物的生命力也还顽强,稀里糊涂竟是也活了。

    景德帝当年随口一说,回明安之后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是以也就没有在皇宫里也弄成这景观。

    行宫的花园莫名留下了这番景致,平常时候看挺是悦目,这时候却令人有些头痛。

    群芳满园,馨香似锦,那来自源州的花种,究竟是怎样一株?

    段蕴在馨香的空气中深呼吸了几口,发话道,“清尘啊,你既是偏爱这香味,可否能找出源州的那种花来?”

    清尘略一思索,“应是……可以。奴婢自请一试。”

    她这样说了,多半这事就有戏。

    清尘是段蕴的亲信,跟着她少说也已有十年,段蕴尚在王府里拖着鼻涕爬树时,身边就跟着清尘了。

    后来家中生了些变故,清尘被送去学武,数年间习得一身好轻功,对暗器使用也得心应手,终归还算个有天赋的,靠谱。

    她在花丛中寻觅片刻,拈出一株娇艳的花来,眼神挺是清明笃定,“大概没错,源州来的那花种,便就是它了。”

    段蕴忙倾身靠过去看那花,不大不小的尺寸,叶片重重叠叠颇有几分繁复,但在园中看来,姿态也算不得绝妙。

    这花出彩,一是在其芬芳,二是在其色调。

    那花瓣的色彩妩媚娇艳,简直像极了海棠盛开时的那抹绝艳。

    只是海棠无香,这花馥郁,倒是弥补了遗憾。

    “有这般奇香的花种,难得同时还有海棠红般的颜色。”段蕴取了那株花在手中把玩着,啧啧称奇。

    安正则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源州花种,海棠红颜色艳艳的,很容易地就让他想到那装着枇杷的同色小锦包。

    “陛下喜爱这花?”他探寻地问了句。

    “这花状如海棠,也有几分‘国艳(1)’的样子,挺不错。”

    安正则轻描淡写道,“陛下喜欢,倒不如向人讨了花种,栽种到文德殿后面去。那地方一丛山茶植了数年,年年如斯,倒该是看厌了,不妨刨了种些别的。”

    段蕴怔了一下,“怎么会……朕记得那山茶,还是安相为太傅时,领着朕栽的。似有浓妆出绛纱,煞是好看。朕怎会相厌?”

    安正则听她这么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满意了。

    她还记得那山茶,甚好甚好。

    于是也不提刨了山茶栽源州花的事了,从段蕴手中接过花枝,端详片刻,却低声道了句,“竟是多疑了么。”

    段蕴忙凑过来,“安相,怎么……”

    安正则持着那花枝,反复看得仔细,“这花栽种于此,怕是有一定日子了。总之这般看来,不像是这几日才栽种的。”

    “可前几日并没有这花香。”

    安正则沉声道,“没有花香,并不等同于没有这花。”

    “莫不是才开了花?可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一夜间开放?”

    “兴许是可以做到的。”安正则转着花枝,边思索边道,“有些花种,开花的时间与气温关系颇大,而昨夜,恰好气温骤升。”

    段蕴低低叹了一声,觉得稀奇,过了会又觉得蛮可惜的,有点热闹没看成的小失落,“那这么说来,一切俱是巧合,便没什么异常了?”

    安正则没点头,话说得谨慎,“凡事若非十拿九稳,微臣不敢下定论。这说辞也仅仅是一种解释,当作确有其事也是不妥的。”

    。*。*。

    既而便没有在花园中逗留了,段蕴惦记着四皇叔说的好茶叶,便放快些步子要回殿中一尝。

    安正则在她兴致勃勃时凉凉插了句,“陛下近来对于入口的吃喝,倒是不如之前谨慎了。”

    段蕴的热情一下子灭了三分,安正则这话不轻不重,轻松勾起她曾被三次下毒四次暗杀的记忆。

    可那些破事也都是登基前的了,段蕴是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这会又不太在意道,“不会有人要在这茶叶里放什么东西害朕吧,这也太……”

    她觉得这伎俩太低端,有些侮辱她智商的意思。

    “其实微臣已经检查过这茶叶了,没有问题。”安正则优哉游哉告诉她。

    “……”段蕴默了片刻,挤出几个字回他,“安相好……忠心。”

    ☆、第14章 朕真傻是真的

    四皇叔带来的好茶叶泡出来是挺好看,段蕴尝了尝,感觉味道一般般又放下了。

    皇上自认为是大俗人一个,品茗这种高雅的爱好她其实是没有的。只有当安正则托着一盏碧螺春细品时,她才会生出“茶叶真是有气质的好物”这类感叹,既而也让何弃疗给她泡上一杯装一装风雅。

    安正则每每看她喝茶都觉得是在浪费,忍不住伸手将那被段蕴冷落在一旁的杯子拿过来,下意识地就喝了一口。

    叶片舒展,茶汤清浅,确实不错。

    他将口中茶的韵味咽下,方才觉出有什么异样,那喝茶的杯子,正是刚刚段蕴用过的。

    素来沉稳如玉山般的安相一下子慌乱了。

    杯沿上放佛还残留着小皇帝唇上的温软气息,安正则之前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会儿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唇上都染上热度,连带着整张面颊都要热得烧起来。

    他像甩烫手山芋一般,赶忙把那杯子从自己面前推开,水面颇激烈地晃荡起来,还溅了几滴在桌面上。

    安正则许久未曾这样失态过,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在这瞬间似乎赤/裸/裸地暴/露着,只要对面的人一抬头,就能直接看到他的窘迫,让他一颗跳得欢快的心无处遁形。

    他仓皇抬头,看到段蕴正低着头,貌似在研究龙袍袖口上针脚细密的花纹。

    心瞬间放下了,安正则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殿中浅浅拂过一丝小风,他觉得身上起了层薄薄的凉意,竟是出了些许冷汗。

    安相叹口气,觉得自己甚是没有出息。

    不过是无意间失态,竟能紧张到如此地步。也不知怎的,最近他面对段蕴,总是若有似无地想表露些什么。

    一方面自己赤忱的心想展露给那人,另一方面又怕被她知道。

    怕是自己一厢情愿落得凄凉,更是知道依眼下情况,他与段蕴即便两情相悦也根本不谈有什么未来。

    横竖都不能如人意,一切都在告诉他某些心思不要有比较好,可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心中那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