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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慕无寻快要动手的前一刻,瓦砾在宁音尘手中消失,宁音尘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这件事先不要跟他们说,我还有点不确定,需要麻烦你派人调查下那个古国灭亡的情况。”

    慕无寻控制不住地问道:“师尊,你不会觉得这对我太残忍了吗?”

    宁音尘更加疑惑了。

    慕无寻闭了闭眼,压下强烈的憋闷,走过去紧紧抱着宁音尘,将头抵在他肩上压抑道:“你永远也不知道。”

    怪异的感觉一旦种在心里就会生根发芽,宁音尘就算不通人事,也直觉如今已经变得十分强大的慕无寻,在分别多年后不应该再对自己产生师徒上的依赖,他想起酒灵的话,抬手想揉慕无寻头顶的手慢慢缩了回去:“你可以跟我说。”

    他内心深处是不相信这么荒唐的事会发生在一向沉着冷静的慕无寻身上,在慕无寻来之前,酒灵就已经顶着其他人的脸骗了他好几回,毫无诚信可言,但慕无寻的态度,又让宁音尘十分摇摆,分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又想起慕无寻尚还有心魔未剔,而自己回神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彻底将慕无寻的心魔剥离,也就忍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慕无寻推开些,说道:“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如今宁音尘的心态十分乐观,就像历经人世风霜后被一点阳光就能将他温暖,这种面对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让慕无寻包括任何人都想不到,宁音尘根本没想活着。

    或许化身为天道也是另一种意义的永生,但那种方式,只能被称之为存在。

    -

    从酒灵制造的识海中出来,依然没抓住酒灵的尾巴,也有可能它在慕无寻出现的那刻早就逃之夭夭。

    醉晕了一晚,宁音尘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那两坛梨花酿的后劲实在太大,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忆起识海里的事。

    酒灵大概是怕被慕无寻追击报复,所以才用尽全力弄出宁音尘有关乌殊更早远记忆的一个场景,好绊住他们趁机逃跑。

    宁音尘倒是懒得去处理它,他已经拿到想要的信息,虽然很少,但是足够了。

    之后几天很少看到慕无寻,甚至还是从不知口中得知慕无寻出去调查一些事了,而宁音尘也沉心钻研起关于剥离心魔的相关资料,并传影问了宋星辰。

    青年身着淡绿色的广袍,站在传输光晕中,身形由光线勾勒得极为真实,听完宁音尘的意图,他摇头阻止道:“慕尊主那个境界,几乎没有可能将心魔完全剔除,一个不慎,道途尽毁,晚辈还是劝神尊不要插手此事。”

    “可是......”

    可是只要一想到慕无寻每日都被心魔折磨,从未睡过一夜好觉,再没有更上一层的可能,宁音尘就愧疚得恨不得自己代替慕无寻承受这些。

    宋星辰戏谑地看进宁音尘眼中,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慕尊主是怎么生出关于自己师尊的心魔的,当初您留给他的阴影也太深吧。”

    宁音尘沉默了下,将传影法阵关了。

    -

    慕无寻回来时夜深暮暮,他穿着紧袖束腰的鳞纹黑衣,皮靴绷直的大长腿迈动时步履生风,一袭用来遮挡风雪的披风猎猎飞舞,腰间的铁骨鞭森寒幽冷,沾着腥热血光。

    郁玄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正说着什么,慕无寻垂着眼睫时不时回应一声,比雪还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单薄脆弱,像是受了伤。

    宁音尘刚从温室洗了澡出来,披着湿润的头发走了过去,担忧道:“是去干什么了,怎么一身血气。”

    “收拾了些不长眼的人。”慕无寻撩起眼睫看了眼宁音尘,露出笑容:“师尊是在担心我吗?”

    “我自然会担心你。”宁音尘看向他身后的郁玄,郁玄规规矩矩叫了声神尊,解释道:“芮岚从天府逃走了,捉拿他的路上遇上陷阱,原本不足为惧,但尊主......旧病复发,出了点意外。”

    察觉到冰冷的杀意,郁玄住了嘴,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这么久了都没再出问题,属下还是建议尊主去药宗治疗一段时间。”

    “在师尊身边,什么都好了。”慕无寻重新笑了起来,掌心蕴出灵力将宁音尘湿润成一缕缕的墨发蒸干,手指插进发丝中慢条斯理顺了顺,见宁音尘拧着眉,笑意淡了些,道:“师尊别担心,芮岚跑不掉,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

    宁音尘甚至都没留意到郁玄说芮岚逃走的事,听慕无寻这么说,才从怔愣中回神:“芮岚逃走了?”

    慕无寻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宁音尘肩上,拉着他往屋内走,边道:“我们都被他蒙蔽了,以为他要的是天府府主的位置,风轻痕以此设套,却被他趁机拿走了天府藏书阁里的无数禁书。”

    一进屋,慕无寻彻底没了力气,摔坐地上,宁音尘没料到他受伤这么重,让郁玄去找药,蹲身握着慕无寻的脉搏探了下。

    表面看上去慕无寻除了脸色苍白没有任何异常,但宁音尘一探脉,才发现他内息紊乱,气海干涩没有一丝灵力,甚至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蚀骨之毒般蚕食着气海。

    “你都这样了,还用灵力给我蒸干头发干嘛!”宁音尘一时气极,慕无寻也太能忍了,这种情况放别人身上早痛得昏迷了过去,可慕无寻硬是撑得跟没事人一眼,还看着他满眼的笑意。

    宁音尘手心覆在慕无寻背后,想用天道之力将气海里的黑雾消除,他知道那就是心魔的气息,除了天道之力没任何办法抑制,慕无寻察觉到他的意图,伸手紧紧拽着宁音尘的手腕,几乎是发狠的力道:“就算我死,也不愿成为你天道化的诱因。”

    “别废话了......”宁音尘眼眶都红了,他低下头咬唇道了声:“是在铁笼里落下的心魔对吗?是我对不起你。”

    天道之力源源不断输入慕无寻的气海,想要连着那些黑气将心魔连根带梢剥离出,短短一瞬,额头已冒出大滴大滴冷汗,宁音尘观察着他的状态,不敢输入太多,怕他的气海撑不住。

    慕无寻聚起力气猛地将宁音尘推开,脱力地靠墙坐着,双眼放空看着宁音尘急红的脸,喃喃道:“不怪师尊,那个情况下,你只能如此安排,我早就没怨恨你了。”

    当初乌殊几乎将整个九州控制在他的算计下,神山成为众矢之的,宁音尘跟乌殊那一战若是输了,当时还没什么能力的慕无寻,无疑也会被乌殊弄死。

    宁音尘走之前将他关进密不透风的铁笼里,又布下好几层法阵防止别人从外攻破,慕无寻在黑暗狭窄的空间待了将近三个月,那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任何光线,触手只有牢不可破的玄铁,无论他怎么挣扎嘶吼,都破不开一丝裂缝。

    直到三个月后,搜查神山的玄门弟子,才发现密牢里的那个铁笼,彼时笼子开了一条缝,小孩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身上纵横着数不清的乌青,几乎不成人形。

    而铁笼的四面、地面全都刻满了扭曲的“宁音尘”三字,触目惊心,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浓烈的怨恨,也是这股恨意,支撑着他撑过了这漫长无止境的三月地狱折磨。

    可是,宁音尘一回来,慕无寻就不恨他了,他永远拿师尊毫无办法,只要师尊还呆在他身边,只要师尊还鲜活,再深的怨恨他都能活埋。

    但是宁音尘,没办法原谅自己对慕无寻做过的一切,就算原因再合乎其理,造成的伤害也是永远不可弥补的。

    他当时只想着必须让慕无寻活着,他已经失去师兄们了,不能再让徒弟也死在神山,极度极端的情绪下,完全不顾后果。

    “对不起。”这三个字虽然没用,但却是如今宁音尘唯一能说出口的话,他从来不敢去想过去的事,回忆的每一个片段都一塌糊涂,反复鞭挞着他。

    慕无寻突然笑了声,慢慢挪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蛊惑般低声道:“那师尊要对弟子负责。”

    见宁音尘说了声“好”,聚起天道之力又要替他压制,慕无寻握住他的手,摇头道:“只要师尊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只要师尊不要再抛弃我,在是非对错面前,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要你抛弃我。”

    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此时充斥满狂热的偏执,有什么东西将要溢出,慕无寻环着他的腰越收越紧,在宁音尘惊愕的目光中,低头他嘴唇上又啃又咬,慢慢的占有欲都快宣之于口。

    “可这就是你徒弟真实的想法。”

    酒灵的嘲笑声浮现在脑海,宁音尘再也没法把这当成徒弟对师尊的依赖儒慕,他抬手想扇慕无寻一掌让他清醒些,手却在半空抖得不行,迟迟也未落下。

    天塌地崩也不过如此。

    一时忘记反抗,慕无寻已将他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目泛出赤金的碎光,浓郁癫狂的爱意快要将人吞噬殆尽,颤声苦求道:“师尊不要去杀乌殊了好吗,或者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你若是再离开我,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是你师尊啊!”宁音尘头脑浆糊得头晕眼花,剩下的话猝不及防又被堵回嘴里,潮热的舌头势无可挡探入口腔,霸道纠缠着扫过每一寸地方,亲吻的间隙中,他听到慕无寻一声声满含情.欲地喊着“师尊、师尊”。

    宁音尘简直要崩溃了。

    不用天道之力他完全无法从慕无寻的桎梏下挣脱,双手也被按在地上,只能不断去踢慕无寻,在被亲得快要窒息时,慕无寻终于放开了他,大口喘完气才发现慕无寻已经倒在他身上疼晕了过去。

    那一刻宁音尘只想对他说一句“活该”!

    就算他再没作为师尊的威严,也不该被这样以下犯上。玄门里最重礼仪规矩,更何况宁音尘还是被那四位玄门顶尖的人带大,伦理道德根深蒂固,经历这种事让他觉得比天狗食月还荒唐。

    他将慕无寻推开,坐起身狠狠抹了下嘴,气不过好好的徒弟就这样没了,狠狠踹了慕无寻一脚,气得眼眶都红了。

    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多收几个徒弟,一个徒弟没了还有别的,也不至于这么伤心难过。

    房门突然被推开,郁玄端着药进来,愕然看着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月泽神尊,往日水色薄唇红肿异常,在宁音尘看过来的那刻,郁玄垂下眼,将药放在桌上,正想退出去,就听宁音尘道:“你照顾他吧,我去别的房间。”

    出了门,站在楼台上,风雪依然吹不散心头的窒闷,宁音尘愣愣站了很久,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吉如意喊了声:“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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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早年丧徒·音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