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没有将秦愫当做外人,这就当着她和玉宝音的面,劈头盖脸将何氏好一顿训。
末了还道:“你若是管不好这个家,趁早让贤的好。”
何氏的心里顿时一惊,顾不上将眼泪擦干,就将秦愫望定。
秦愫是个躺枪的,萧太后的意思是,何氏都已经做婆婆了,还管不好家,不如就交给儿媳。
想来,田沣西教出的孙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太后高看了田少艾一眼,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何氏想要将庄子里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萧太后就和她儿子一样的心理,解释什么呀,让这种事情传到外边成了别人的把柄,那就是何氏的不对。
何况在萧太后的心里,何氏本就是一个胆子小,办事不够果断,还一根筋的人。
萧太后叹了口气道:“什么都不说了,你尽快想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还得不留人口实。你若是实在不行,就不要再管这件事情,回头我交给阿景去办,总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不为别的,不过是因着萧景经常办善后这种事情。
上一回玉宝音的马差一点闯进了唐家的府邸,唐真想要揪住玉宝音的过错不放,一语不合,还以为一打一,一定可以挽回曾经丢失的名誉,结果……又挨了顿打。
唐家的动静,是当下就进宫请了御医。
别人都说,这一下唐律和萧景的梁子结大了。
可半个月以后的唐律大寿,萧景乃是座上宾。
而寿宴上,唐真居然肿着一颗猪头给玉宝音赔礼,成了去年年末最后一件惊悚了众人的事情。
不只是因着唐真的猪头惊悚,还因着这一场景,惊悚了很多看热闹的心。
所谓的能人便如萧景,能别人所不能,还不显山露水。这也是萧太后喜欢萧景的原因。
那厢,何氏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可她还记得,坐在高座上的,虽是她的小姑子,却也是太后呢!她不敢反驳,只能紧紧地咬着牙关。
不多时,她的口中便弥漫着血腥。
何氏是旁人眼中的老实人,老实人的话少,想的可不少,还喜欢生闷气。
一不小心,就恨毒了别人,气坏了自己。
萧太后却是个说过就忘的脾气,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她自己没了火气,以为别人没有上火,转脸又笑,领着何氏和秦愫一起去了大殿里。
饮饮花酿,吃吃春饼,再看一看歌姬们舞蹈。
萧太后忽然点名让白夫人的新儿媳姚氏献艺,话说的好听,说的是“这么漂亮的美人,跳起舞来一定像个仙女”。
这姚氏乃是白唤的新婚妻子,说的是出自惠安姚氏,可萧太后的印象里,惠安姚家哪有这个岁数的闺女。
要么是庶出,要么不过是远亲。
白唤能娶这样一种身份的女子,恐怕就是因着她年轻靓丽。
三十多岁的男人,续娶了十五六岁的妻,这妻子比白唤的三个女儿,并没有大上几岁。
偏偏白夫人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个新儿媳。
萧太后的眼里充满了鄙夷,叫谁看了这都是要找事的。
白夫人的心里一凛,虽说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形,可实际发生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她按照在家中演练过的,拉着姚氏就跪在了大殿当中,“请萧太后恕罪,我这儿媳昨夜腹痛,请来了大夫才晓得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因着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告假,还望太后体谅。”
萧太后没有想到白家敢唱出这样一出戏,那姚氏的身孕不会是假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不过是信口开河胡说一句。
偏偏萧太后还不能生气,还得笑着跟白夫人说“恭喜”。
自打皇帝一年一年长大,萧太后就越发见不得别人添丁。还有她那兄弟萧景,是不是也猜出了她的心里,同高远公主成亲了几年,也不见有好消息哩。
萧太后本来是想要找个不顺眼的训一训,不成想,刚刚散去的火气,又一拥而上。
她抿了口花酿,突然将酒杯扔到了地上,怒道:“我要的是桂花酿,谁让你们给我上桃花酿,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后了?”
萧太后一发怒,乐声顿止,大殿中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太后身边伺候着的左右宫女,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声喊着:“太后息怒。”
将将才坐稳的白夫人绷直了背脊,她心里明白,萧太后的怒火,是燃给白家人看的。她那句“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后了”,也是在问白家人。
她不大懂朝堂中的事情,可她知道,如今的萧慕还是太后。萧太后若是一任性,在这宫中想让她死的办法可不止一个呢。
白夫人的紧张,使得身旁的姚氏也不敢出大气。
这个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缓和一下萧太后的情绪。
秦愫瞧了瞧玉宝音,她女儿人小,又是个讨喜的,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什么都可以。
玉宝音当下就会了意,掂起自己面前的酒壶,笑嘻嘻地道:“太后姑母,我同你换一换吧!桃花酿好,越喝会越白皙。太后姑母就是喝了桃花酿,面色才这么好的,明明是没有搽粉,比搽了粉还美丽。”
萧太后的目的就是发发邪火,发完了就笑,这符合她的脾气。
她嗔怪道:“小丫头也敢拿我打趣!”
她挥了挥手,乐声又起。
伴着乐声,白夫人悠悠地出了口长气。
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这戏才能唱得下去。
白夫人的心里明白,却仍旧莫名有些感激玉宝音。
另一边,萧太后真的和玉宝音换了酒,不过一喝才知道,她的也是桃花酿哩。
萧太后又不是真的不喜欢桃花酿,她惬意地抿了一口,还特地赐了两坛桃花酿给玉宝音。
何氏的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猛灌了几杯花酿,只觉得头很晕。
也不知是真的醉酒,还是气晕了自己,何氏只觉自己快要坐不下去,遂低声吩咐田少艾扶她去偏殿休息。
与此同时,皇帝身旁的小太监陆小簧来找玉宝音,说是皇帝在宝新宫外的九霄亭等着她哩。
也不知皇帝找她何事?
玉宝音禀过了秦愫,悄悄地溜出了大殿。
☆、第50章 于
二月的春光,同三、四月份的比起来,吝啬的让人都不想多言语。
宝新宫前栽种的几棵柳树,刚刚抽出了嫩芽,在二月的冷风中轻摇摆动。
玉宝音一见了皇帝先行礼,爬起来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元亨有些不高兴,什么叫他找她,明明是他们事先约好的。
他的脾气早就不是原先那样了,心想着,跟个十岁的丫头置什么气,他又不是唐真那个没用的,已经不顾脸面的和个丫头开打了,却还是以惨败告终,都不好意思承认他是个男人。
说来也怪,有些人生来就带了一股邪气,就好似玉宝音,不管和谁打架,和几个人打架,更不论男女,赢得都是她哩。
元亨小小地别扭了一下,道:“不是你说要练剑给朕看的!”
好吧!玉宝音也就是带口说那么一下,扭头就不记得了。
也就是那日她瞧着皇帝瞅着她的“追光”眼馋的不行,怕他又像以前那样,想个歪招将追光据之己有,这才一时兴起,对他说了一句那样的话语。
追光,以前叫不叫追光,她不知道!反正,自打萧般若将此剑送给她做了生辰礼,她便给它起了这个名。
追光和追星一样,都是她的宝贝呢。她将它盘在腰里,寸步不离。进宫盘查的时候,那些负责盘查的侍卫,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不过是未免留人口实,她主动在皇帝的面前亮出了追光。嗯……这是唯恐哪一天别人拿她带剑进皇宫的事情做文章,提前和皇帝通通气。
玉宝音又不会实话实说,说他根本就不记得要练剑给皇帝看的事情。
不就是练个剑吗?完全没有一点儿压力。
她一个侧翻跃出了九霄亭,就在亭前刚刚泛起绿的草地上站立,而后右手探向了腰间,摸出了追光。
在二月的太阳下,追光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它的光芒。她的手腕轻轻一抖,只听它在轻吟。
商轨交给他的那套剑法,据说是从剑舞中演变出来的,其招式可想而知会有多么花哨,也可想而知练起来有多么的艰难。
为此,玉宝音不止一次的抗议。
商轨却道:“花哨了好,想用它来杀人就可以杀人,想用它来悦己就可以悦己。练剑又不是劈柴,三招两式只是比拼力气。”
抗议的多了,玉宝音也就没有了抗议的耐心,反正商轨整个人都是花哨的,指望他从简,只能白费力气。
耍给皇帝看之前,玉宝音还不忘对他道了一句:“招式太多,我还没有练熟,随便练几式给你看看可行?”
元亨道:“几日不见,你的啰嗦都快赶上朕的母后了。”
玉宝音便不再言语,手腕又一抖,挽了个剑花刺出去。
元亨和萧般若练的都是银枪,若非得做出区别,萧般若的是虎头银枪,他的则是龙头银枪。
说的是,银枪乃百兵之王,长而锋利,灵活快速。
可玉宝音的软剑,还可以像鞭子一样挥动,一击不中,只要抖动一下,就可以迅速下一击。倒是和她的脾气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哩。
元亨看的着迷,不由自主地就走下了九霄亭,且越走越近,没防着,也立在了那片绿草地之上。
又逢玉宝音正耍得兴起,只顾着左翻腾右翻腾,哪里会想到后面还站着皇帝。
她一个借力腾空,落下的时候,刚好踩了他一脚,又因着落地不稳,眼看就要倒地。
元亨也顾不上脚疼,顺手就扶了她一把。
两人四目相对。
玉宝音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分明写着:好好的不在九霄亭里呆着,你到底下来做什么?
元亨就咧了咧嘴,道:“朕的脚!好疼。”
活该好吗!
轮到玉宝音不高兴了,站直了身子指着他道:“皇上,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但,人长。
皇帝是个没有眼色的,只能说他的眼睛长在了头顶。
元亨就还是那句话:“你踩着朕的脚了,很疼的。”说着还到抽着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