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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倒是陈氏,大概是想看热闹吧,迟迟站在原地不肯挪步,另一个侧室方氏拉了她好几遍,她都稳如磐石不肯动摇。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崔粲然如何会不懂?当下笑了笑,语气尖锐得好像是针,狠狠地刺进陈氏的皮肤里,“怎么?陈侧妃还想留在这里?”“侧妃”两个字,被她咬得分外重。

    沈明旸也回头看了一眼陈氏,见到沈明旸在看她,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方氏一起离开了。走过崔粲然的时候,还好像生怕她看不见一样,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崔粲然白了她一眼,又走进大厅里,看着沈明旸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了?今日我办这生日宴,可是出了什么纰漏让王爷不满意?”

    “你还好意思说?”沈明旸当时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你这花园究竟怎么来的?如今战事正是吃紧,你却拿了大笔银子过来修花园,你说你做得对不对?”

    “修花园又怎么了?我拿的是我的嫁妆,又不是动了你的军饷,那么生气,至于么?”

    崔粲然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沈明旸,他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粲然,喝道,“至于么?你居然跟我说‘至于么’。我的将士在外辛苦打仗,我的妻子居然在内大摆筵席,还斥重金修了这么一个破园子,你说至于么?一旦传出去,谁管你修园子的钱是嫁妆还是军饷?你平日里脑子不是那么清楚么,这会儿怎么就不明白了?”

    崔粲然冷笑一声,讥讽道,“我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崔粲然行得正坐得直,真要有人这样说,那就叫他过来亲自当着我的面说。”她眼睛一转,眼波流转好似美玉,可说出的话却想让人掐住她的喉咙,“王爷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花了大钱在园子上面,而是因为我没有花在你的军队上面吧?哼,当年你给梅雪莹送了满山的梅花,你怎么不说?如今我过生日,给自己送了一园子的玫瑰,又干你何事?”

    她明显地看到沈明旸的身形顿了一顿,说话的语气也比刚才要轻了许多,“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你何必还在要提?”

    她就知道!只要一提到梅雪莹,沈明旸就好像被人抓住了软肋,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沈明旸。他在自己面前多神气啊,可是只要听到“梅雪莹”三个字,整个人都变了。

    越想越生气,崔粲然也越发口不择言,“我偏要提。自我嫁给你开始,你除了给了我一个端王妃的名头之外,你还给了我什么?我的丈夫给他的初恋情人送了一整片的梅林,我自己花钱给我自己修了一个园子,怎么就不行了?凭什么你要生气?你以什么身份生气?你根本就没资格生气!”

    “好!”沈明旸也被她气急了,“好,你说我只给了你一个端王妃的名分,你不稀罕是吧?那好,那你就别要!你这种女子,骄奢淫/逸,任性妄为,丝毫不识大体,我也要不起!”

    听见他这样说,崔粲然立刻不甘示弱地反击道,“是啊,梅雪莹不骄奢,她不任性,她识大体,可是,人家早就是你的嫂嫂了,再好再好她都跟你没关系了。”

    那三个字又让他语塞了。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沈明旸瞪了她半晌,终于拂袖而去,临走之前还扔下一句,“简直不可理喻!”

    她哪里是不可理喻。她就不信沈明旸是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儿嫉妒。

    崔粲然从小到大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大家都宠着她,除了她的丈夫。她之前跟沈明旸暗示过了好多次,她也要像梅若华那样有一个大园子,要沈明旸亲手种满她最爱的玫瑰,可是沈明旸听见了,都是要么装傻,要么被他几句话给岔开了,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一次。她也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给比了下去,才自己花钱给自己送了一座,没想到哪怕是这样,还是招来了沈明旸一顿训斥。

    她何尝不清楚她的这种做法会给沈明旸带来许多麻烦,但是到底比不过心里的那点儿妒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冒个泡啊~这个文正在努力存稿当中。。。。。说说意见吧。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理智吧。

    明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偏偏抱着一丝侥幸,想要去试探他的底线,却往往一败涂地,换来的不过是一句“不自量力”。

    那天吵过架之后,她和沈明旸两个人就开始冷战。开始的时候沈明旸还是睡在书房的,大概是见崔粲然不肯跟他低头,睡了十来天之后,他就去了陈氏那里。

    这下崔粲然才是慌了。自从她进门之后,沈明旸已经有好久不曾去过那些侧室那里了,没想到如今和她一吵架,他就找了陈氏。如果是别人她还没有这么慌张,偏偏是陈氏,梅雪莹的远房表妹陈氏,和她一直不对盘的陈氏。

    她知道沈明旸这是在逼她给自己低头,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喜欢将她的骄傲给折掉。但最可悲的还是,每一次她都知道沈明旸想干什么,可她就是没有放任不管。

    这一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争吵还是以她的低头而告终。

    她收到沈明旸去了陈氏那里的消息之后就朝床上躺去,一边躺一边吩咐采薇,让她去陈氏那里找沈明旸,就说她病了。

    手段是很拙劣,但是也很好用。她也是想要做给陈氏看看:你看,沈明旸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过来了,你在我们夫妻中间,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然而这一次沈明旸没有像往日那样,一听见她生病了就赶紧跑过来,而是冷冷地对采薇丢下一句,“生病了就找大夫,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懂医理。”便让采薇回来了。

    她在床上,没有在采薇身后看见期望的那个身影就知道沈明旸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在采薇把沈明旸丢过来的那句话转达给她的时候,她几乎可以想到陈氏脸上那可恶的笑容。崔粲然恨得咬牙切齿,恨梅雪莹,恨陈氏,也恨沈明旸。可是不管她在这边怎样银牙咬碎,沈明旸都不可能知道一星半点儿。

    她在自己房间里砸了两个茶杯才勉强平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崔粲然就吩咐采薇给她梳妆。她一向喜欢鲜亮的颜色,这次要去陈氏那里找沈明旸,她是去示弱,就不能再像往常那样穿得明亮了。箱子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置下的绿裙,又找了一件浅绿色的襟子套在上面,画了个清淡的妆,松松地梳了头发,把自己搞得一副凄恻模样,就带着采薇大摇大摆地到了陈氏的院子外面。

    她几乎是把自己的骄傲拿出来放在地上给沈明旸踩着了。如今府上人人都知道,端王妃为了和太子妃较劲儿,自己拿了嫁妆弄了个园子,还说是端王送给她的,却没想到被端王打了脸,她晚上还要厚着脸皮去妾室那里把人拖回来。做主母做成她这样,也真够窝囊了。

    而且她敢打赌,这些话,用不了两天,就会传遍整个陇北,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她有多么失败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总不可能眼看着沈明旸去找别的女人无动于衷吧?就算那个女人是他的侧室也不行。

    她在陈氏的院子外面站了一夜。

    陇北初夏的夜晚温度并不高,她纵然有真气护体,但此刻她有意引得沈明旸的怜惜,又怎么会用?第二日沈明旸从陈氏房门里出来的时候,恰好就遇见满身露水的崔粲然。她一身绿衣,在夜里立了一夜,露水打湿了她的双鬓,原本明亮的容颜像被水冲淡了一样,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淡。

    沈明旸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径自从她面前走过。崔粲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袖口,沈明旸回过头来看她,她却一言不发地睁大了眼睛看他。那样如同小兽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神果然打动了沈明旸,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了。

    他反手过来,一把将崔粲然打横抱起,朝着他们的卧室走了过去。

    这场争吵终于还是以崔粲然再一次低头而告终。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在面对沈明旸的时候,她的骄傲早已经不成骄傲了。

    和好之后,两人又是好一阵黏糊。她终究心里是不甘的,非要和梅雪莹挣个长短,终于有一次沈明旸被她问得烦不胜烦,指着庭中的松柏说道,“花落花开终有时,但松柏不一样,不仅万古长青,而且还和树干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她以为这是沈明旸在借口松柏习性跟她表白,自然心满意足满心欢喜。

    如今想想,这是何其讽刺?

    直到她死,她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不过是想在沈明旸那里和梅若华争一口气罢了,却还是输了。

    崔粲然自嘲地笑了笑,松开手里的松柏枝条,转身朝着鹤唳园的方向走去。她本身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刚才见了崔绀鸾,忍不住想起以前,才在那里站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终究都过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绀鸾吃完饭已经睡了。小孩子这个年纪,不是吃就是睡,一点儿烦恼都没有,好玩又叫人羡慕。

    她的贴身宫女眼看着她睡熟了之后才轻轻掩上门,对早就立在门外的小泉子低声说道,“泉公公久等了。”小泉子朝她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起到了正殿。

    这里是皇帝赐给崔绀鸾在宫里的居所。到了正殿,就看见沈明旸早已经端坐在了那里,看见那个宫女进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如何?涟漪跟你说了什么?”

    那个宫女垂头道,“她以为崔小姐是公主,奴婢告诉她这是崔家小姐,十分得陛下宠爱,只是陛下目前尚无子嗣。”

    “那她怎么说?”

    听见皇帝这微有些急切的声音,那个宫女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回答道,“她问,是哪个崔大人。是不是崔榭玉崔大人。奴婢说是。她……”宫女摇了摇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要禀报给沈明旸了,“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明旸好像有点儿惊讶,沉默了半晌,方才问道,“那她,什么神情?”

    神情么?那个宫女想了想,缓缓组织语言,“她当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个宫女久久没有听见皇帝说话,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她本来带崔绀鸾带得好好的,可是突然上午的时候泉公公过来交代她这几日没事的时候多带着崔小姐在宫里转转,如果遇上鹤唳园里那个叫涟漪的宫女,就上去跟她搭话,然后再把搭话的内容记下来。

    她实在想不透一个质子身边的小宫女有什么价值值得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来花这么多的心思。最开始她还以为是泉公公见涟漪容色不错,想要把她拉过来当自己的对食,可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泉公公的主意嘛。

    泉公公很多时候都代表着圣上。那,堂堂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接近一个小宫女呢?

    还是因为,他其实想接近的是段世子?

    那个宫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段世子身份特殊,说不定就是南疆派到宫里的暗桩。但皇上目前还没有证据,只能让她们从侧面打探,对段世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下手,以免打草惊蛇。

    说不定,不止派了她一个出来,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在打探段世子身边人的消息。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想到这里,这个宫女越发战战兢兢。陛下这么久都没有说话,是不是对她打探过来的消息不满意?是不是认为她不得力?要是等下他发怒了怎么办?

    这个宫女越想越紧张,连忙从椅子上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厅中,俯首道,“陛下恕罪!涟漪姑姑对崔小姐好像很感兴趣,还问了她叫什么名字。请陛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会从涟漪姑姑那里打探出......”她突然意识到不能这样说,一旦话说开了,她就是在揣测帝心,更是死罪一条。于是连忙换口道,“奴婢一定好好接近涟漪姑姑,还请陛下千万恕罪!”

    “嗯?”沈明旸先是有些不懂,这个宫女为什么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突然间就跪了下来,后来听见她说的话,沈明旸立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宫女,怕是想岔了。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她要误会那就让她误会好了。要找个看不出什么破绽的人过去接近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沈明旸抬了抬手,“好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下次就仔细些。”

    那个宫女听见沈明旸这句话,知道他不会再跟自己计较,立刻松了一口气。她自觉捡回一条命,连忙跟沈明旸表决心,“陛下放心,下次遇见涟漪姑姑,奴婢定然好好和她相处。”

    沈明旸微微阖目,挥了挥手,淡淡吩咐道,“下去吧。”又忍不住提醒她,“下次要是去找涟漪,记得带上绀鸾。”

    那个宫女得令退了出去,却又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要去打探段世子的消息为什么还要带上陛下最宝贝的崔小姐?

    正想问问前面和她一起走的泉公公,没想到刚刚张嘴,泉公公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眼,就转过头来对她说道,“这位姑姑,不懂的不要问,做好陛下交代给你的事情就行了。这宫里,懂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个宫女立刻将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点头称是。

    小泉子将她送回崔绀鸾的寝殿之后就转身走到外面,沈明旸的步辇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跟在沈明旸的步辇前面。过了半晌,辇上的沈明旸缓缓开口道,“小泉子,你说,是她吗?”

    小泉子心里“咯噔”一跳,立时不住叫苦起来。你是她相公,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怎么会知道?况且,如果只是那么几句话,谁能肯定那就一定是昭烈皇后?

    所幸沈明旸并不想要他的答案,说完之后又径自低喃道,“无妨。我总要让她自己来找我的。”

    小泉子听得一头雾水。这人都不肯定,如何让她自己来找你?他轻轻摇了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上位者的心思,就是难猜。他还是不要费那么大的心思了,随他们两个去折腾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次日清晨,崔粲然非常自觉地去了小厨房,将段琛的早饭端过去给了他。

    段琛惨白着一张脸,脑袋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满脸病容地坐在床上看书。看到崔粲然端着托盘进来,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来,装模作样地朝外面看了看,讽刺道,“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崔粲然挑了挑眉,将饭菜放到床前的小几上,对他说道,“反正这事情都是我的,我也就不挣扎了。”

    段琛也觉得意外,“这么说你是认命了?”

    崔粲然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对啊,认命了~”她说着端起小几上的饭碗,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段琛唇边,“来,世子,奴婢喂您。”那声音,要有多甜有多甜,要有多柔有多柔。

    可是段琛不买账。他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不劳涟漪姑娘了。我自己来,自己来。嘿嘿嘿。”说着将崔粲然手里的饭碗接了过来。

    崔粲然可不管他“嘿嘿嘿嘿”,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碗一松,别过头去就不再讲话。

    段琛吃了两勺饭,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这涟漪自从换了芯子之后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过。他又吃了两勺,终于问道,“涟漪你今天不高兴么?”

    高兴!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昨天刚刚知道她以前的丈夫还惦记着她,在她死后给予了她无限哀荣,就算那是在她死后做出来的,她也应该高兴的。

    见崔粲然不说话,段琛以为她没听见,微微提高了声音叫道,“涟漪?”

    崔粲然听见这两个字,立刻转过头去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她重生之后命这么差,肯定有很大部分原因来源于这个名字。“不要这么叫我好么?一听就是知道是那三流话本子里的苦命女主角的名字。”

    段琛呆了一呆,反问道,“不应该是名/妓吗?”

    崔粲然也沉默了一下。

    好吧,也许,他他们看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话本子。

    嗯,“涟漪”这个名字,换成名/妓的话,听上去好像也还像那么回事。

    但是!一样命苦好吗?谁家女孩子命好要去当ji女啊?名妓也不行!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段琛,他自知理亏的垂下眼睛,舀了一勺饭喂进嘴里,好吧,不叫就不叫。

    完了又觉得不对,连忙抬起头来对她说道,“不许叫你‘涟漪’,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啊?”说到这里他又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难道要叫你龙傲天吗?”

    崔粲然不理会他语气中明显的讽刺,她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才对段琛说道,“叫我阿七吧。”那副语气,好像让段琛叫她名字,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

    段琛很明显对这个名字不满意,“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崔粲然立马不高兴了,“怎么就敷衍了啊?怎么就敷衍了?叫阿七就叫敷衍啊?那你说叫什么不敷衍?我本来排行第七,亲近的人都叫我阿七,让你这么叫,这是看得起你你懂不懂?”

    段琛学着她往日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我谢谢你看得起哦。”叫个名字就叫看得起吗?突然想到了什么,段琛连忙问道,“你不是天山龙家堡二小姐吗?怎么又排行老七了?”

    没想到那天晚上随口胡诌的话段琛记到现在!崔粲然她自己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