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原记得文献里的记载,第四颗和第五颗灭世流星都是人愿之星,第四颗流星以流星雨的方式降落,流星雨发生时所有的愿望都会在第五颗流星出现时以最坏的方式实现。
阻止第四颗灭世流星的方式简单又困难:看到流星的所有人都不许愿,第四颗和第五颗流星就会自动失去效力。
——看见流星不许愿,在魔法时代谁忍得住啊!
流星在艾洛温有纠结的寓意,一方面它是灭世的象征,另一方面又是福祉的预兆,曾有普通的人类魔法师在流星降临时许愿,获得了强大的魔力,最终登上艾洛温首相的职位。它像一个利益丰厚、风险极高、但又不一定人人都有资格参与的赌局,搅合在艾洛温魔法师的职业生涯之中。
丁景仪呆呆地望着彭原:“你不会在打巅峰赛时暴毙吧?”
彭原想起来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打游戏时突发气胸,心里一紧:“那不打不就好了?”
丁景仪脸色更难看了:“它是注定会发生的,躲也没用。”
彭原菊花一紧,他不怕死,只是觉得这个死法太莫名其妙,有点像《死神来了》系列,结合了吃瘪和搞笑的,又有点恐怖。
但是说到死神,彭原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他的视线落到房间角落,躺在那里的嘿嘿嘿打了个呵欠,爬起来朝他们过来求摸摸。
丁景仪的下一句话顺延了彭原的思路:“不过死神不在了,死神的权能也没有蔓延到地面上,我觉得这是可以商量的。”
又是死都能商量的想法!
“或者说,是我能商量的……”
丁景仪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拧身躲过向他扑来的嘿嘿嘿,嘿嘿嘿一扑没中、刹不住车,就扎进没收拾完的粉尘堆里哀叫起来。彭原赶紧给猫捞出来擦洗,顾不得问丁景仪的后话。
日常的繁杂盖过来,人有时就会忘记命运的无情。
晚间,彭原呆呆地看着直播间里某个珠穆朗玛峰避雷针上大了七八个的吕布,旁边的聊天窗口里是耿直的消息。
“猫哥,巅峰赛带老板,早上三点开号行不行啊。”
巅峰赛因为匹配机制设定为只能单人匹配,想匹到特定的老板还是有难度的。所以接单收入比排位高一截。耿直因为长得帅声音好听又会拍彩虹屁,单子多、老板打赏也多。彭原跟着接了几个月,打单的平均收入已经超过公众号了。
丁景仪抱着彭原,轻轻摇晃他,恶魔角上的金饰也随之摇曳。
“阿原,你想一直打单么?”
彭原回手摸摸丁景仪:“有空就整两盘,跟着耿直吃点小钱钱。”
丁景仪打了个呵欠:“耿直上次和两个女老板劈腿暧昧差点翻车,还得我们两个轮番上阵,告诉老板们我们是三个人用一个号还时不时加上变声器。”
彭原记得:“多亏兄弟们长得帅,老板们就原谅了。虽然我也没懂耿直的剧本怎么回事,但吃到了他请的火锅就算了……”
丁景仪戳了戳彭原:“你啊。打单两百块,擦屁股两百年,这事你还想干吗?”
彭原点点头:“干啊怎么不干?一晚上两百块,耿直和女老板翻车咱就有火锅吃,那肯定干啊。”
丁景仪拍了他一巴掌:“出息呢?”
出息呢,出息在哪呢?彭原不知道。在坟里挖了一大堆矿泉水瓶之后、在接到戴维斯的投资之后,他觉得人生是波谷也是波峰。人生的高度不是上限而是下限,退能做打单小弟、进能做考古专家才是真谛。出息?颜面?是什么,能恰饭吗?
彭原想着,不知道怎么说。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丁景仪突然来了一句:
“这没出息的劲儿像我。”
彭原也放松下来:“行吧,没出息已经出现人传人现象。没出息、不要钱,今晚的单子不打了,睡觉睡觉。”
“这么快就放弃不出息了?”丁景仪意外了片刻,枕到彭原腿上,“你这个立志的速度和耿直有一拼。”
“这个我还是比不过他,”彭原指指和耿直的聊天框,“我最多不接他的单,但他让我帮忙我可就……”
屏幕上53秒的语音,被系统自动归纳总结成了几句话:
“老板要拿吕布国服,这几天马上结算了。猫哥这几天拿车队大号多帮帮忙,看见选吕布的就演一演他。我打了两天,别结算完一个省级,就全白干了。”
彭原望望直播间:“如果匹到某个主播,一个大招打七八个,什么演员都没用。”
“还匹主播呢,1300巅峰你想匹到老板、想匹到国服,梦里啥都有,还不如老实打了算了。不,不打了,”丁景仪瞥一眼聊天记录,拿过彭原的手机,按下语音,“耿直啊,我腰子不行了,别让你猫哥接单了,他得照顾我……”
彭原手忙脚乱地摁住丁景仪:“你别搁耿直那黑咱俩!”
但语音已经发出去了,紧接着耿直回了一串:“说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要坏也是猫哥腰子坏,怎么丁老师还先坏了?”
彭原抢回手机:“耿直别听他胡说,你还想试试我腰子不?”
耿直一阵哈哈哈:“不了不了,咱仨……那多混乱啊。”
丁景仪又把手机抢了回来:“耿直你个海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对你猫哥下得去手?实话和你说吧,你猫哥接了国际大项目,过几天就要出国考古了。”
彭原听了这话,顷刻如梦初醒。如果丁景仪不提,彭原几乎忘了j大和戴维斯已经签好了合同,确定了考古的日程。
彭原从来没有出过国,作为时空神的记忆之中,外国的印象也是知识多过体验。他对出国这事心里还是有点畏惧的,外国相当于一个未知的世界。他曾经存在过,却不知是否应该存在于那里。
——不过一个假外国人怕出国,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接受事实吧!
彭原一个黑脸猫扑,再次把手机摸回来:“耿直啊,这把我得去北美北欧那旮沓吧,国外时差挺大的,打不了你的单子啦。你们群里兄弟安排,别耽误挣钱。等我回来带特产。”
耿直也是个资深弄弄子:“哦哦哦,猫哥去整活吧,回来再说。”
彭原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转眼就看着丁景仪对他坏笑。丁景仪脑袋上缠着打了补丁的咸鱼抱枕,恶魔角上精致纤细的链状金饰在抱枕的空隙间晃动,有一个挂件还被补丁的线头勾住了。金饰有多奢华,咸鱼抱枕就有多简陋,真是恶魔级反差!
彭原这哪忍得住笑,他把丁景仪抱起来一顿摇晃,惹得他角上层叠的金饰从弱柳扶风的摇曳变成了稀里哗啦作响。
彭原嗷了一声:“你和耿直说腰子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丁景仪打了个呵欠,像是直播看困了似的眯起眼睛:“想看醋猫。”
恶魔行为!
“好家伙我直呼坏东西!”彭原一把扑倒丁景仪,“弄你!”
丁景仪顿时睡意全无两眼放光:“你这么说我可不困了啊。”
在发猫车这事上,彭原可是弄弄子的反面。两个忙活到了半夜,转眼就三点了。丁景仪抬起腿搭在彭原肩上,深深打了个呵欠。
“呵……阿原,你这个腰子太行了,所以我的腰子不行了。”
彭原把丁景仪抱进怀里,也跟着打了个呵欠:“别行不行了,咱俩平均平均就都行了。”
彭原抱住丁景仪,无意识地揉捏起来。撸恶魔的技能彭原已经练到满级了,丁景仪哼唧一会,缩在彭原身上嘤嘤嘤了起来。
彭原打开游戏号,望着巅峰赛的入口,楞是没点进去。什么时候玩一把游戏也会变成对抗命运了?彭原深刻体会到自己生命的吃瘪浓度,他不敢冒险,起码智商在线的时候不敢。毕竟他不再是个孤零零的黑脸猫了,他还有怀里这个大宝贝。
大宝贝啊,彭原想着,搂着丁景仪亲了起来。玫瑰花香沁人心脾,像在渤海时的发情期。彭原觉得自己身处现在也身处过去,混乱的时空反而给了他永恒的错觉。
彭原在丁景仪脸上“叭叭”了几口:“你这个玫瑰味,发烧了?”
丁景仪慢悠悠地笑了起来:“呵,呵,发什么烧,这是发情!野性的本能!干死你!”
彭原看看日历,恶魔发情一年一次,上次八月份,现在还没过年怎么又来了?
丁景仪戳了戳彭原:“你,发车。”
猫车刚才发过了,下一班就得等。本着对男朋友健康的关注,彭原忍着贤者时间的无聊拱到丁景仪身上,细细闻了起来,从耳边到脖颈,再到胸膛。
丁景仪捏着彭原的腰:“别拱我。”
彭原一跳:“你别挠我,我刺挠!”
“你不拱我,我怎么会挠你?”
“你不让我发车,我怎么会拱你?我酝酿酝酿,给猫车上油呢!”
“有你这么上油的吗?”
彭原继续闻:“你这个不对啊,你发情体香不是这个玫瑰味,你那个是真玫瑰味,这个怎么跟香水似的还分前中后调的?”
丁景仪扬起嘴角:“菜菜黑脸猫,这就是你送的香水。”
彭原这才想起来,先前从渤海回来路过城里,他的公众号又提了几百块,彭原脑子一热就在商场柜台给丁景仪买了瓶玫瑰香水。丁景仪当时快乐地收了,过会两人上了飞机,就开始相互喂后悔药。
首先这瓶香水五百多,超出了他们单件化妆品的预算——三百块;其次,就算要花钱,也不该花五百块买瓶香水,五百块在丁景仪眼里显然是吃火锅更合算,吃不上火锅,口红或者彩妆都能用更久、更合算;最后——也是彭原几个月之后和安娜闲聊时才知道的,这瓶香水算是新手入门的段位,在安娜看来,配给丁景仪这么资深的美学家着实不讲武德。
彭原想起这事,就觉得自己是钢铁直男里最偏向傻叉的那一段。
彭原趴在丁景仪身上:“真是,太菜了。”
丁景仪贴上彭原的耳朵:“我就喜欢你这么菜的,菜菜猫猫这么萌,可比什么都催情……”
彭原觉得两腿之间涌上一股暖意,是丁景仪在摸他。彭原又在丁景仪脸上亲了一口,舍命陪君子,猫车的养护以后再说。
眼看着猫车又要上路了,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紧接着糯糯的几声“喵喵”飘进耳朵,彭原瞬间熄火,心想猫车算是报废了。
丁景仪也松开手:“这猫怎么会开门了?”
这下知道嘿嘿嘿会开把手门这个技能啦,彭原想着给家里的门都换成插销算了。
嘿嘿嘿走到床边:“你们干啥呢?”
“干啥,干好事呢!”彭原没好气地说,“你要干嘛,吃饭铲屎还是撸?”
嘿嘿嘿呼噜噜地摇头,活像刚出水的表情包。
彭原没了兴致:“啥都不要你来干嘛?”
嘿嘿嘿伸个懒腰:“我就看看。”
彭原心想反正嘿嘿嘿是个猫、爱看看吧,就把被子拉到腰上,趴在丁景仪身上揉他的肩。丁景仪也随着彭原揉捏的节奏哼哼唧唧起来。
彭原想起来他男朋友怎么都是个亲王,就捏了捏:“我怀疑这猫是不是从艾洛温跟着投胎来的小监工,咱们以前干好事有人看不?”
丁景仪抖了一下:“洗澡穿衣有魔偶陪着,人还真没有。”
嘿嘿嘿转了一圈无聊,看彭原趴着,顿时像个射歪了的火箭似的弹跳起来,奔着他背上去。
彭原顿时觉得泰山压顶的气息逼迫而来:“别闹!给我脊梁骨砸碎了!”
丁景仪笑出嗝:“嗝儿,猫不到十斤,你一百五十多斤,谁砸碎谁啊?”
话是这么说,丁景仪还是赶在嘿嘿嘿落到彭原身上之前把猫抄到手里,用发扑克牌的魔术手法“呼”地把猫送回地上。嘿嘿嘿落到床尾地上的向日葵抱枕里,大骂起来:
“丁丁哥不是人!玩弄可爱的小猫咪!”
这回丁景仪倒是没问猫说什么,只忍着笑揉着彭原的头发。彭原趴在丁景仪身上,有如置身于温和的海浪,缓慢起伏着。
彭原心里一动,有了男朋友和猫一齐在身边,好像在渤海时的回忆又回来了,从幻想渗透进现实,只是丁景仪在猫这总是做坏人,家庭关系时刻处在危险的边缘。
彭原索性也做一把坏人,他摁住嘿嘿嘿的脑袋:“你这个猫东西,玩你你也不乐意,不玩你你也不乐意,薛定谔的猫都没你这样。”
嘿嘿嘿扭了起来:“柔弱的家伙不要弄我!”
彭原索性也放下了智商和人类的尊严,光着背一头栽下床去:“你骂我男朋友,我就弄你就弄你!”
“薛定谔那是老家猫了吧,嘿嘿嘿做家猫没多久,资历尚浅,”丁景仪摁住嘿嘿嘿的尾巴,“之前我还怀疑,为什么嘿嘿嘿一个家猫能破除狩猎女神的副作用诅咒。那天我趁它猫薄荷吃多了问它。它说就是被妈妈生在了人家,就自称家猫了。”
彭原撸起了不存在的袖子:“多少年脑淤血才说得出这话,好猫当吸啊!”
嘿嘿嘿嗷地蹿出门去:“你们两个欺负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