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原看着丁景仪躺到床上,轻声念动咒语,那声音在彭原耳中像柔软的歌。嘿嘿嘿听见了,却紧紧抱住装猫饭的碗,还不忘说一句:
“丁丁哥要来抢饭了,我要再吃一口。”
“什么?”彭原低头撇了嘿嘿嘿一眼,“他这么大个人,抢猫饭做什么用?”
“丁丁哥是妖精就不用抢饭,他不是妖精就要来抢饭了。”
嘿嘿嘿先前已经吃了一顿正餐,肚子鼓得像怀了十只小猫,这时又吸溜了几粒猫粮,咕噜就飘出一个大大的饱嗝。彭原又气又笑,气的是这嘿嘿嘿当着他面就在黑丁景仪,笑的是他不能和一只猫讲什么道理,黑了白黑,这又有种吃瘪的气息了。彭原转向丁景仪刚要问个究竟,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床上躺着一只大猫,有缅因猫的大小,通体金色的长毛,毛绒绒的耳朵灵巧地抖动着,有如狮子般威武而优雅,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珠宝和水波般的光芒,对着彭原放电。彭原瞬间产生了奇妙的既视感——无论是盾牌、影子还是狮子似的大猫,都是可以和他沟通的。
“这样我就能和嘿嘿嘿说话了,”金色大猫说,“就是有点麻烦。因为变身魔法是分子级别的,所以消耗的生物能量特别大,尤其在刚变过去的那瞬间,我会很饿。”
嘿嘿嘿瞬间开了飞机耳、弓起背:“嘶哈——滚犊子!”
彭原看了看如临大敌的嘿嘿嘿,猫本来就是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加上两猫的体格差异,嘿嘿嘿讨厌丁景仪也是理所应当了。
金色大猫继续解释:“每个生物会形态对应不同的能量摄入来源,我偶尔也会吃两口猫饭。所以柜子里的存粮要是少了,那肯定不是嘿嘿嘿的锅。”
“这粮本来就是你买的,你还亏……”
彭原伸出双臂,把金色大猫抱进怀里,从头到尾摸了个遍。大猫虽然毛发蓬松,身体还是瘦瘦的,彭原一下心疼起来。家属胖不起来是东北家庭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彭原一直想把丁景仪喂胖,一直没有机会。
嘿嘿嘿却“嗷”地叫了起来:“我是你们家的猫!你不能在我面前抱别的猫!”
所有的猫都是醋坛子吗?或者说是尊老爱幼欺负中间。
彭原笑了笑,试图和嘿嘿嘿讲道理:“可他是我男朋友啊,他变成猫也是我男朋友。我抱我男朋友,怎么了嘛。”
嘿嘿嘿跳上彭原的脚,巴住他的腿往上窜:“不嘛!不嘛!虐猫了!”
金色大猫从彭原怀里跳出来,变回美人模样。彭原只觉得从一个短暂的白日梦中醒了过来,先前的奇妙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又迎来了另一种美好。
丁景仪伸手去够嘿嘿嘿,迎接他的只有爪子的扑打。他叹口气,指指彭原脚下:“好啦,别让小猫吃醋了。你抱抱他。”
嘿嘿嘿得意地挂在彭原腿上,尾巴摇成了电风扇:“要抱抱!要举高高!”
彭原无奈地拿起嘿嘿嘿,往天花板举起:“举高高,举高高!”
彭原晃了几圈嘿嘿嘿,小猫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回窝躺下玩逗猫棒。彭原觉得嘿嘿嘿和他们两个是有共同之处的:非常好哄又可爱。
等到嘿嘿嘿不再注意他们,丁景仪才说:“之前我发现嘿嘿嘿是个醋猫,还变过小爪水獭想和他说话。但是水獭和猫语言不通,他更生气了。”
彭原躺到丁景仪身边:“哄个猫都这么艰难,快过来,我哄哄你。”
丁景仪钻进彭原怀里,彭原揉了他一会儿,丁景仪就哼哼唧唧起来:“我要喝热水。”
彭原打了个响指,厨房的净水壶和杯子自动浮起,像是有人操纵似的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再倒满热水飘了过来。
丁景仪喝了一口,把杯子还给彭原:“为什么你拿过的水是甜的,我得马上打一针胰岛素。”
“彩虹屁王,我说你什么好,”彭原接过杯子,也喝了一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住院。”
丁景仪嗤笑一声,正色道:“失去权能魔法的副作用,现在才显现出来,我也是意外的。”
彭原记得,丁景仪在修复黄金棺材时,痛打了捣乱的黄鼠狼,违背了“不能伤害野生动物”的誓约,从而彻底失去了狩猎女神的权能魔法“定向”。
丁景仪又说:“赛特勒姆曾经有过失去狩猎权能魔法的魔法师,狩猎女神诅咒她死于野兽之手,这魔法师还真是被狼群咬死的。我们的城里虽然没狼,但黄鼠狼也很够呛。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下楼都会被一两个踩脚。买双aj不容易啊,一下八个脚印,我擦得都心疼。”
“晚上回来一个黄鼠狼都没看到啊,”彭原挠了挠丁景仪的脸,“也许是天冷,都回窝了。”
g市的十一月已经有零下十度,正常的动物若不是要饿死了,绝不会跑出来。
“嗯,”丁景仪举起手机一点一划,“这个变身魔法你要学吗,就是咒语用人话念起来不太聪明。”
“咒语怎么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免了。”
丁景仪笑了笑:“行吧,我看看朋友圈有什么智障行为……草,真的有。”
彭原凑过脑袋:“什么智障?”
丁景仪把手机递过来,彭原歪头一看,一笑喷了满天。丁景仪打了个响指,水花立刻在空中停住,距离手机屏幕不足微米,再晚上半秒,就要给手机换个贴膜了。
丁景仪捂住嘴:“尊重认识的智障,不要乱喷。”
屏幕上是左恒的朋友圈照片,图片是左恒站在吉b16888宾利飞驰前面,在北国寒冷的夜晚里穿了一身加拿大鹅,搂着安娜得意得像个智障。配的文字更是尴尬无比:“我亲爹都没有给我买这辆车!”
下面是左凌云的回复:“家门锁了,今晚你小子别回来。”
紧接着一行左恒的回复:“爸我错了。”
几行漫长的哈哈哈及哈哈哈变体。
左恒的统一回复:“我爸不接我电话了,谁收留我一晚。”
彭原想战术后仰,但无处可仰:“拿租来的豪车拍照发朋友圈,这车还是别人租的,真是泡学后遗症复发了!发朋友圈喷亲爹却不屏蔽亲爹,天堂有路他不走,家里有门也不投。太会了,我直呼内行!”
嘿嘿嘿在阳台喵了起来:“你太吵了!你小点声!我要睡觉了!”
丁景仪迷惑地问:“猫说什么?”
彭原顿时把声音压低了八度,有如接头的特工:“你懂的……话说这个泡王不是去加拿大读研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丁景仪两指一弹,浮在空中的水滴汇聚成线,往厨房飘去。
“泡王去了啊,三个月就把第一年的学分修完了。”
彭原一惊:“小镇做题家战到国外,还能这么猛?”
丁景仪摇摇头:“这家伙真的神经刀选手!行的时候就很行:灭火器痛击伦德、三个月修完一年学分;不行的时候格外不行:又泡又网贷,朋友圈喷亲爹忘屏蔽。”
“那这个泡王到底是行不行?”
“我哪知道,薛定谔的泡吧。”
“哈哈哈哈哈!”
彭原抱着丁景仪亲了几口,丁景仪就扒他的裤子,怎么会有人好黑脸猫的色!彭原把手机一扔:“我去洗个澡,给你个干净的猫车。”
等坐到浴盆里的时候,彭原对着镜子一望,发现自己是真的黑啊,有如深渊底部的爬虫、圣杯里的黑泥、火灾现场的人影。挖土的时候,由于黑得循序渐进,彭原自己并没有察觉。可在这浴室灯的映照下,彭原发现自己确确实实地黑了,想想刚才丁景仪并没有嫌弃他,也是不幸中的小确幸了。
彭原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时钟已经过了十点,整个房间里充满久违的嘤嘤声,丁景仪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在床上,衣服都没换。彭原就摸了摸丁景仪,帮他换了睡衣,换衣服的时候,又发现丁景仪背上起了几个相思痘,彭原心疼了一阵,就用酒精擦擦、贴上痘贴,再盖好被子。
彭原自己则贴了个面膜,在凉飕飕的触感中美滋滋地躺在客厅沙发上,斜着身体就能看到丁景仪的睡颜,再歪歪脑袋,还可以看看嘿嘿嘿垂在猫窝外的尾巴。时至此刻,他完全忘记了挖土三月一无所获的现实,甚至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战。
面膜是医美用的保湿蛋壳膜,让彭原一下滋润了半个小时。等洗了脸,彭原就觉得自己回到现实之中了。他看看手机,准备回完消息就去睡觉。刚好,旅游群里出了几条@他的消息。从渤海回来之后,这个群的消息除了外卖红包什么都没有,大家系统默认是个死群,此时却突然出了@,彭原就逐一看去。
@他的是钱飞飞:“外国人,今天我们玩笔仙聊到你,小软软卜出一个怪怪的结果,你最近出门小心一点。”
“啊,小软软也修行啦?”
彭原第一反应不是自身的安全,反而是宠物店里接回来的小软软竟然也有了道行。
钱飞飞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软软还是白色龙猫模样,拿着一张纸条,身后则是圈圈点点的板子,一看就是玩笔仙用的。彭原放大照片仔细一看,小软软手里的纸条上用报纸剪贴了七个字。
彭原念出了声:“白首相知犹按剑。”
彭原瞅了瞅安睡的丁景仪:这句挑拨离间阴阳怪气的诗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