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原的面试如同黑脸猫钻栏杆一样——化作液体通过了。紧接着就是两周的封闭夏令营。学校专门为夏令营腾出了一间寝室楼,还加强了管理,出入都非常严格,每晚要查三遍寝室。彭原想求个方便,给寝室楼的刘大爷送烟,没料被拒收了,可见学校是铁了心。
晚上11点,寝室熄了灯,彭原点开水獭头,发起视频。进入夏令营之后,他想看看丁景仪只能靠手机剩余电量和套餐自带流量了。
丁景仪像是早在那等着了似的秒接了:“阿原……今天铁窗泪第一天,怎么样啊?”
丁景仪的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的,彭原不由心生疑惑:“你干嘛呢?”
视频里起初是黑乎乎一片,大概是浴室没开灯,紧接着闪过客厅的光和一条湿毛巾,紧接着是丁景仪的声音:“我在试水。”
“试水?”
“我有个计划,但只能我自己来。要先从脸盆开始,然后是浴池。”
话虽然说得含糊,彭原凭着对他男朋友的理解也自行破案了。丁景仪需要一点小事证明自己还有勇气,回忆给他留下了对水的恐惧,他在彭原的陪伴下是不怕的,起码去浴室和温泉酒店都是嘻嘻哈哈的。但独自面对一个装满水的脸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丁景仪刚才大概率是自己泡脸盆吓到无法呼吸,刚好彭原的语音打过来救了命。
“奥利给就不多说了。消除恐惧的最佳办法不一定是面对恐惧。不要强迫自己,万一ptsd了呢,就和水杨酸涂多了冒痘一样……苟着也没什么的。”
“苟着,苟着。”
说话间,丁景仪趴到了床上,额前还滴着几滴水珠,手里捏着个“奇怪的知识增加了”抱枕,背后的书桌上放着九十三天相聚纪念的雕塑。彭原只觉得鼻头一酸,瞬间有种书生背井离乡抛妻弃子的错觉。
彭原苦着脸:“你捏着你的抱枕,我手里捏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丁景仪扬起嘴角:“看给黑脸猫饿的,我等会给你送个夜宵,想吃什么?”
彭原身后响起一声“请您禁用英雄”,耿直一抬头:“你们两个虐狗的出去虐,我今天单子打不完要赔的!”
丁景仪翻了个身,把抱枕枕到脑袋下面:“怎么和耿直一个寝室啊?你这样晚上还能睡觉吗?是不是夏令营过去就两百星王者了?”
彭原哈哈一笑,上了阳台,回手拉上门:“耿直带我打单子?他得倒贴钱给老板了。”
这届夏令营只有两个考古系新生,一个是彭原,另一个是叫梁甜茗的女生,所以彭原和本系同学就凑不到一个寝室了。刚好耿直也是计算机系分寝室剩下的,两个就被安排到一间寝室。
屏幕里的丁景仪笑嘻嘻:“阿原好好改造,早日出狱。”
彭原对着屏幕一戳,看着丁景仪战术后仰也笑成了狗:“你也是守活寡啊!”
“你这骚的是人话吗,”丁景仪对屏幕比了个枪毙的手势。
彭原顺势往地上一蹲:“被枪毙了!”
丁景仪招招手:“复活复活,夏令营的同学怎么样?”
“我们考古系就两个,我和梁甜茗。我选了文献,梁甜茗主攻文物修复方向,她是丹东人,本来想往西安那边考的,看了修复黄金棺材的纪录片,就选择了我们学校。”
丁景仪楞了片刻,紧接着镜头一晃,屏幕黑了:“梁甜茗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全糖奶茶……”
彭原心里一笑,梁甜茗虽然名字甜,本人倒是专注学业。她来j大之前早把修复黄金棺材的前因后果摸了个清楚,又把彭原的公众号文章全部看完了,进夏令营第一天就请彭原喝了全糖奶茶,想让网红黑脸猫大大带着去见修棺材的专家,想学点技术。
“梁甜茗想和你学修复技术,你有空教教她呀,好让我做个赚奶茶的中间商。”
丁景仪的声音里充满犹豫:“真有人……会因为一个纪录片……改变志向?”
“那当然,你的手艺是绝无仅有的。考古圈子虽然小,能走到我们这一步的,个个都是慧眼如炬。”
丁景仪思索片刻,倒也领会到彭原话里的用意:“这黑脸猫真的坏,突如其来抬自己一手。”
彭原笑成一个傻子。
屏幕另一侧传来热油的背景音,丁景仪的侧脸在抽油烟机的顶灯光下模模糊糊的,烟火里凭空多了一丝仙气。彭原心里飘起“想回家”的弹幕。他分明离家、离男朋友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心灵又相互依存,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阻碍,称“思念”几乎矫情了。然而正因为这份依赖,一分一厘的分离都没法容忍。
丁景仪的声音把彭原从分析中拉回:“我准备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彭原还沉溺在美滋滋的傻逼状态里,丝毫不在乎丁景仪热上油了才征求他的意见:“来个盲盒盒饭。”
“盲盒猫饭?来来来。”
“给耿直也带一份吧,”彭原望了望专注手机荣耀的耿直,“以后让他带我们上分,你也看看游戏的生意怎么做。电子游戏产出的不是实物,和你那个年代的经济有所不同,体验一下。”
丁景仪“嗯”了一声:“你思考得很多。”
彭原也不是没动过代打赚钱的主意,但他很明白电子竞技吃天赋吃时间,他又不清楚这门生意能做多久,一个游戏过气再去找另一个游戏,又要重头学习,哪怕最厉害的主播和职业选手,其中能同时从事多个游戏的直播和赛事的也是凤毛麟角。然而做家教就稳定多了,因为教材的变化总不会是几个月换一本全新的。反正都是做分数的生意,满足客户上分和看着自己辅导的学生提分,彭原很清楚自己更适合后者。
“害,说到做家教,封了两个星期的夏令营,又不能恰饭了。”
丁景仪点了点屏幕,像是在戳彭原的鼻尖:“饭马上就来,等我。”
彭原对着屏幕一个飞吻,恋恋不舍地看着对面挂了视频。
彭原推开阳台门,被呛得连咳三声。屋里烟雾缭绕,耿直把烟头戳到烟灰缸里:“不好意思啊,刚才几把给老板惹火了,压力有点大。”
彭原明白,耿直这是卖分失败了。
“卖分”是高星区间的特有服务。买分的玩家被称为“老板”,老板找到代练车队,付钱给代练,双方互通游戏内的名字,代练在排位赛里如果匹配到买分老板在对面,就会想尽办法输掉比赛,让对方获胜上分。每一星的价格从几块钱到五十块钱不等,想想十几分钟的游戏就能赚五十块,收入也是可观。
耿直看看聊天群:“车队兄弟催了,我状态不好,猫哥能不能帮我打一把?”
彭原一伸手:“我来体验一下百星王者局。”
耿直如释重负地递上手机,钻到阳台上:“谢谢猫哥,下次请你喝奶茶。”
手机到彭原手里的时候双方已经在选英雄了。彭原拿了他最擅长的李白,开局节奏就非常奇怪,因为双方都有人在演,只是或高端或低端。比如对面钟馗时刻跟着对面露娜,把她打了一半的蓝爸爸勾走。己方盾山总把对面吉吉国王和凯爹举到己方孙尚香面前,令人发指。
彭原哭笑不得:果然耿直的卖分生意不好做……
彭原倒是没人干扰,己方演员都很有职业操守,只是辅助不跟打野、中路也不支援。彭原在低段位的时候也习惯了,就自己找起机会来抓人刷野控龙,渐渐经济人头都是全场第一。
十五分钟的时候机会来了,李白游走时刷开大招收走对面两个人头,没料己方演技更高一筹,中路一波小团战,被对面三打四打没了。李白读条回泉水的时候兵线没人控,到家水晶就没了。
彭原摇摇头:“奇葩啊。”
这时耿直也放风回来,一看结算界面:“妥了,老板在对面,猫哥还是败方mvp加了50分,星也没掉。你奶茶有了!”
彭原也是矛盾:输了才能喝到的奶茶,这得是什么滋味?
彭原还回手机,自己上了阳台。月光清亮,落在地上有如沐浴。彭原注视着家的方向,心中泛起几百米距离的乡愁或矫情。身后突然飘起一股浓浓的饭香。
“咕噜噜”,彭原的肚子叫了起来。他一转身,丁景仪就把饭盒递了过来,满脸严肃:“祝您用餐愉快。”
彭原接过饭盒,满脸深情:“我的意中人是个外卖骑手,今天他踩着月光给我送猫饭来了!”
丁景仪照着彭原的腰一拍:“你这么说,我不光是外卖骑手,还是后厨大师傅……快吃吧,你都饿得肚子直叫了。”
两人进了寝室,耿直刚好在泉水等复活,抬头瞄了一眼:“外面大门十一点就锁了,丁老师怎么进来的?”
丁景仪咳了两声:“二楼而已,背着外卖箱爬一下就好。也给耿直你带了一份。”
彭原也嘿嘿一笑,显然,丁景仪百分百是用浮游魔法上来的。魔法是他们共同的秘密,两人就心照不宣地瞒过耿直了。
“厉害了,我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跪谢丁老师,”随着复活的音效,耿直埋下头,“打完单再聊。”
彭原开了饭盒,里面是耗油牛肉、番茄炒蛋和生菜,米饭上卧着泡菜,都是热乎乎的。丁景仪拖了个椅子,笑吟吟地看他。彭原也顾不上夸,直接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夜宵下肚,他的矫情或乡愁似乎化作了营养,在体内安放,时刻准备化成行动的力量。
丁景仪见彭原吃完了,就说:“这有洗洁精吧?我们去洗个碗。”
彭原也没多想,带着丁景仪去了水房。寝室楼的水房和卫生间是独立的,午夜之中空无一人,只有日光灯亮晃晃的。
彭原刚把饭盒堆进水槽里,丁景仪就从背后抱住他:“还贤惠呢?”
彭原脑子里瞬间闪过“做家务的男朋友最性感不如这时候来一发吧”的弹幕,就脱口而出:“拿套了吗,快来。”
丁景仪反而被噎住了:“你不按套路来啊,难道不该先亲我一会……”
彭原草草漱了个口,回头“啪”地一声亲在丁景仪脸上,这一吻下去,他的荷尔蒙又恢复了往常的水准,充满爱怜而非身体的渴望。
彭原小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想你想了一天。”
“我也是。”
丁景仪微微蹲下身,和彭原顶了顶额头,这时他的领口滑了开来,锁骨下方露出一团青色的微光。
彭原一把搂住丁景仪,往他衣服里摸去:“这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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