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在修复我这幅古画时,能不能稍稍慢一点,我不着急的。”
原来是这事!
向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孙教授,还是对自己之前说的“五天时间就修复”心里有些疙瘩,这是生怕自己为了赶时间,把他的宝贝古画给修复坏了啊。
不过,这种事也可以理解,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换作是自己,只怕也会希望修复师能够用心一些,将自己的传家宝修复得越精细越好。
在孙教授看来,也许只有修复得越慢,才能表明修复师是用了心的。
可惜的是,孙教授还是对向南不够了解。
实际上,向南不管修复得快还是慢,也不管修复的文物贵重与否,每一件到了他手里的文物,他都是很用心地去对待,并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向南修复得慢了,也只是表示这件文物受损的程度比较严重而已,并不存在是不是更用心了这一说。
不过,为了安慰孙教授,向南也不介意撒个善意的谎言,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孙教授,我尽量修复得慢一些,用心一些。”
孙教授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这向南,果然还是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难怪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专家,果真是非同一般啊。
他紧紧握住向南的手,一脸感慨地说道:“那就辛苦向专家了,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绝不二话!”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孙教授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向南之前告诉他,要他一个月以后再来拿这幅画,看来是真的很用心了。
孙教授离开之后,向南便带着这幅画上了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
过几天就要回学校去报名了,这幅《赵雍五马图》,还是早点修复了好,免得自己心里有牵挂。
……
九月的金陵大学,即将迎来一年中色彩最为斑斓的季节。
绿荫葱葱的校园里,那些高大的枫树上,一两片高挂枝头的绿叶,开始偷偷地泛黄;路边的墙角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怯生生地躲在垃圾桶的后面,悄悄地探出个头来;安居一隅的木芙蓉花,白的冰清玉洁,粉的娇美温婉……
向南透过窗户,看着窗外明艳的景色,一丝丝甜腻的桂花香味直入鼻端,耳畔传来刚入学的新生们欢快地叽叽喳喳声,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
从去年开始,他一直都在跟那些叔叔辈,甚至是爷爷辈的修复师们打交道,跟他年纪相仿的,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人,还大多是自己的学生,都跟自己玩不到一块。
这样的生活,说累倒不至于,只是每次看到康正勇他们几个在自己面前束手束脚的模样,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开始变得严肃、沉闷了起来。
“我才二十二呢!”
向南心里想着,窗外的视线里,忽然窜进来几个蹦蹦跳跳的女生,看模样也就十七八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正是春光正好的年纪。
他撇了撇嘴,忽然想道,“要不要谈个恋爱?”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顿时被他自己给生生掐死了,
“谈什么恋爱,难道我天天对着她说古陶瓷怎么仿釉,古书画怎么修补画芯吗?”
“又要陪她,又要哄她,太麻烦了,不谈!”
向南坚决地拒绝了这种诱惑,转念又想道,“不过,我的生活方式得变一变了,我才二十二呢,不能活得像六十二!”
“向南,在想什么呢?”
一旁的孙福民放下了手中的画卷,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他看到向南对着窗外发愣,便笑道,
“怎么?看到漂亮学妹,想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
向南连忙否认,他转过身来,瞬间就转移了话题,问道,
“老师,这两幅古画,您觉得哪一幅更合适一些?”
之前,他本打算将元代钱选的《王羲之观鹅图》捐给金陵博物院,后面他感觉五代胡瓖的《调马图》价值也不在《王羲之观鹅图》之下,一时之间就没了主意。
于是,趁着这次回金陵大学报到的机会,向南将两幅古画全都给带了回来,让老师孙福民来挑选一下。
“这两幅古画,都是国宝级文物,你让我怎么分高下?”
孙福民有些无奈地看了向南一眼,这个学生,比自己强太多了,只是去了一趟米国,居然就带回了八件文物,其中还有三件还都是国宝级的文物。
一般的文物修复师,哪怕是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赚得到一件国宝级文物,可他只用了十来天!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孙福民也没有嫉妒自己学生的意思,他只是感到很欣慰,很自豪。
自己在古书画修复领域,的确是没什么成就,可自己教学生很厉害啊!
别的学生就先不说了,只要看一看向南就够了,二十二岁的国家级专家,而且还是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双领域的,不仅仅修复了《千里江山图》,还是全世界唯一修复过宋代曜变天目盏的修复师!
就这一个学生,我能吹一辈子!
第436章 我瞧不起你家了吗?
和老师孙福民在办公室里讨论了半天,向南最后还是决定将《王羲之观鹅图》捐给金陵博物院,毕竟这幅古画的知名度,相对于《调马图》而言,要高得多了。
“向南,这一幅胡瓖的《调马图》,你打算怎么办?”
解决了最重要的事,孙福民看着剩下的另外一幅国宝,心里面也开始痒痒了。
“老师您喜欢这幅画?”
向南看了孙福民一眼,笑道,“要不,我把这幅古画送给您?”
“开什么玩笑!”
孙福民老脸一沉,没好气地瞪了向南一眼,说道,
“你老师我一辈子堂堂正正的,你想我晚节不保?这么贵重的古画我要是真收了,那我非得把牢底坐穿不可!”
“嘿嘿!”
向南笑了一下,在孙福民面前,他还是像三年前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一样,从来都不用伪装自己,
“我现在在魔都那边,也没个固定的住处,所以这画不方便留在手里,而且,我那工作室现在的开销也蛮大,所以,我想着出售给京城故宫博物院好了。”
“你是没收藏文物这个爱好吧?”
孙福民有些哭笑不得,三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他比向南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了解,说实话,他儿子出国这么多年了,他现在连儿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了。想了想,他又说道,
“既然你想出售,不如出售给金陵博物院算了。在这边,你捐赠一幅,出售一幅,那还好一点,你要是单拿着一幅画说要出售给京城故宫博物院,虽然道理上没错,但好说不好听,毕竟你是借了那边的《千里江山图》,才算是正式踏入文博界的。”
“嗯,我听老师的。”
向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反正都要出手,只要不让这幅画继续流到国外去,不要流到那些不懂得保养和爱惜的人手里,出售给谁都无所谓了。
在孙福民的办公室里又坐了一会儿,向南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这两天是开学的日子,孙福民今年又有好几个研究生要带,虽然他不忙,但总挡不住那些刚刚拜入门墙的学生前来拜访,向南也不好再这里多留,耽误了学弟学妹们的时间。
至于那两幅古画,向南都留在了孙福民这里,之后无论是捐赠还是出售,都由孙福民来安排,至于捐赠仪式,向南并不在意,没必要做点什么事情,就要搞得人尽皆知,他也不喜欢出这种风头。
对此,孙福民很是赞赏,这也是他一贯的原则,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他的这个学生,在这一点上,算是真正的知行合一了。
“等这两天忙完了,你要是还在金陵,就一起吃个饭。”
孙福民将向南送到办公室门口,说了这么一句。
向南点了点头,笑道:“好,等您有时间了,我就来叨扰您。”
……
向南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孙福民空闲下来,从学校里刚出来,身在魔都的江易鸿就打来了电话:
“向南,学校的事处理完了吗?”
学校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大声说笑的学生和家长,向南一边往稍稍僻静一点的地方走,一边问道:
“上午刚刚报了名,老师找我有事?”
“嗯,你忙完了就赶紧回来吧。”
江易鸿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继续说道,“国家文物局的领导过来了,指明要见你。”
向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啊?老师,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找你干什么?”
江易鸿在电话那头笑道,“应该是哪里又发掘出了古墓,找你可能是想让你领队去修复发掘出来的残损文物吧。”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先回来再说,电话里说不清,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情。”
向南想了想,说道:“好,那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下午我直接到您办公室去好了。”
挂了电话,向南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面有一点点兴奋,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回到家里,老爸正在忙着做午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炖生敲了,老妈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在用榨汁机榨果汁。
看到向南回来了,老妈连眼睛都没有挪开,开口问道:“报完名了?”
“嗯,报完了。”
向南点了点头,他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家,算起来,这顿午饭是在家里的第一顿正餐,早上的时候还跟老爸老妈说这次要在家多待几天呢,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算了,等快吃完饭的时候再说,免得影响了吃饭的心情。”
向南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回到房间里,三下两下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实际上,他每次回来都没带什么东西,最多也就是几本路上看的书,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老妈就喊着他出去吃饭了。
几个月没回家,尤其是还在米国吃了半个月的烤牛排,向南早就馋老爸做的饭菜了,一闻到味道,就感觉胃口大开了。
正吃着饭,坐在对面的老妈一边给他碗里夹菜,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向南啊,刘青青你还记得吗?”
向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含糊糊地摇头,“不认识。”
“也是,那时候你才多大?”
老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是原来住在咱们楼下的你钱伯伯的侄女,小时候她常到这里来玩,你见过的。后来,你钱伯伯搬走了,你们就没见着了,为这事,你还哭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