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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220节
    《其一》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祸人心开。
    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其二》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才。
    花桑羯鼓玉方响,春风不敢生尘埃。
    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瓮峰,峰头凿出开元字。
    时移势去真可哀,奸人心丑深如崖。
    西蜀万里尚能反,南内一闭何时开。
    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
    呜呼,奴辈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专,乃能念春荠长安作斤卖!
    苏油当然不允许漏勺这么干,易安的声名就是我们家的声名,就堂堂正正用这俩诗去应付张文潜,就说是我们家易安所作!
    真好,自打见过那首“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就知道易安胸中气象不一般!
    漏勺回信,爹呀你怕是记错了吧?当年那首……不是我的作业吗?
    苏油回信只有两个字——呵呵。
    易安的《漱玉词》之所以大受追捧,关键在于你挑不出人家的毛病。
    你可以说有柳屯田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
    可以说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之辈,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
    可以说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然作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
    可以说王介甫、曾子固,文章固似西汉,然作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为不可读也。
    其余也就晏几道、贺方回,秦观、黄庭坚几人,如今方有些样子。
    但是晏词苦无铺叙;贺词苦少典重;
    秦词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
    黄词故实倒是有了,却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就连司徒的两首《思人》,虽然差不多避开了以上的诸多毛病,算是情景交融的佳作,然而其中雕琢的痕迹也不少,不够自然。
    只有“起芦花,又入芦花后”和“惟此意,君知否”两句可取。
    说到底,还是“句读不葺之诗”。
    就易安妹崽的小歌词,你挑不出这些毛病来!
    这些东西,易安也写在了一篇叫做《词论》的文章里,苏油看到后给她收了起来,不予出版。
    这孩子,净瞎说些什么大实话!
    因此两个孩子结婚虽然低调,但有这本《漱玉集》的加成,却也成了文化界的大事情,漏勺和易安私下收恭贺他们新婚的诗词,书法,那也是收到了饱。
    大苏还是那么的调皮,化用“才子佳人”的成语,送了漏勺一个卷幅——“才女佳儿”。
    见到这小两口,苏油就不禁开心,问道:“易安最近又有什么新作没有啊?”
    易安低着头:“易安拜见爹爹,没有什么新作,不过路过濮阳的时候,收到一本徐熙的牡丹图。”
    “哦?这可是不光是文华上的喜事儿,也是你们新婚的好兆头啊!”
    漏勺不耐了,自打下船爹爹就跟易安问东问西,自己就跟透明的一样,不由得轻咳两声:“爹,看这边,这里还有个亲儿子呢。”
    苏油就表扬:“当中书舍人便该如此,要让群臣只看到陛下,而看不到你,漏勺你做得非常成功。”
    漏勺:“……”
    每次来大名府,漏勺都会发觉巨大的变化:“道路都换了水泥砖,还多了不少的砖楼,爹,那几栋是什么建筑?”
    苏油看了一眼:“那是公共厕所。”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设计
    整个大名府,扩张最厉害的就是北面城墙外的工业区和城墙内的手工业区,之后是城东的商业区。
    城南的骡马市一直就热闹,城西的热闹则呈季节性,各种茶市、花市、蚕市,现在一个月有两次。
    马车进入内城之后,大名府就清净整洁了很多。
    大名府是陪都,因此陪都该有的东西,它都有,虽然是巨大的浪费,却也是国家的脸面。
    内城的中心就是行宫,外围就是府衙、官署、学宫,以及配套的高级居住区和商业区。
    城内的人相比城外,明显礼节要多些,说话要文雅些,穿着要富贵些。
    易安看着车外的人流:“这里比洛阳热闹多了,爹爹,我怎么觉得大名府的大小,不下汴京城?”
    苏油笑道:“易安你没看错,这大名府在熙宁以前啊,本来就比汴京城还要大。不过人口差得老远而已。”
    “汴京城是老都城了,规划上没有注意,大名府不一样,我已经将大名府的发展规划图送去了汴京,给工部新成立的规划局做参考。”
    说完一指道路左边:“那边一片,是拆出去的校场,将校场移到城外去,可以得一大片的地。”
    “好好规划一下,就能打造出一个生活方便舒适,不虞火患的小区。”
    “这个小区里,以砖石水泥为主,修造房屋的木材需要经过防火处理,顶上覆瓦而不许覆草,先在有钱人里边施行,再慢慢推广开去。”
    说起火灾苏油就心有余悸:“汴京城曾经发生过的几场大火,那可是烧得……”
    漏勺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中祥符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因为一个荣王府奴婢,在企图制造事端逃跑的过程中,引烛烧了幔帐,进而引发一场宋代内皇城的大火灾。
    数朝积蓄,文华瑰宝,尽付火海。
    那场大火,甚至还改变了内皇城的整体格局。
    在真宗朝的时候,王爷们许多都住在皇宫的东北角,号称“东宫六位”。
    当时荣王府中有个“掌酒茶宫人”韩婢,跟亲事官孟贵有了奸情。
    两人手脚不干净,恋爱的同时,还盯上了荣王府中的财宝,“多窃宝器”。
    事情做多了就必然会露出马脚,此事被荣王的乳母发觉了,于是告发二人。
    眼看情人跟自己命都快不保了,韩婢就筹谋在荣王府放火,然后趁乱逃跑。
    大中祥符八年四月二十三日,韩婢进入荣王府佛堂,拿起佛像前的蜡炬,点燃了堂内挂着的帘幕……
    可巧那晚的汴京城,从东北方向刮来一股强风。
    很快大火就烧了起来,“东宫六位一时荡尽,宫人多走上东华门楼。有出不及者,死百余人。”
    大宋的这几位天潢贵胄们的家当一晚上就被烧了个精光。
    其中也就相王反应快兼运气好,因为火是从西北角入相王府的,蔓延稍慢。
    “惟相王宫在东,入自西北起。四王更破东墙,自卒宿卫者运府库等物出之,十得七八”。
    接着,火焰从荣王府西边御厨房,烧进了皇宫。
    二十四日早上,大火蔓延至承天门,向西烧掉了仪鸾司,又烧了朝元殿后阁门和长春殿南廊。
    为了阻止火势顺着各宫殿间相连的回廊扩散,救火的军队只能拆掉西北主廊。
    结果火又向南烧去,烧毁了内藏库和香药库,然后向东烧了左藏库。
    左藏库和内藏库,是宋朝最重要的中央财政库存,也就是国库和内库。
    宋太祖和太宗两代积累的钱财珍宝全放在这两处地方。
    皇室支出、百官俸禄,也全靠这两个地方。
    而香药库,收藏着全国各地以及外国进贡的名贵香料。
    “时焚诸库,香闻十余里。”
    因为国库存的东西太多,一时也烧不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很多财物被及时抢救了出来,但是时间仓促,只能堆在城楼上。
    然而大家都还没有来得及庆幸,风向一转,火就上了城楼。
    “是时救左藏库人尤众,辇出金银帛匹,莫知其数,积于城墙之上。及烧角楼,风忽东北,又烧之。烟焰滔天,救者不能措手”。
    宋真宗当晚跟宰相王旦哭诉:“两朝所积,朕不妄费。一朝殆尽,诚可惜也。”
    然而还没结束,把宋朝两大财源烧掉之后,大火开始摧毁帝国的文化中枢。
    很快,大火蔓延到保存着历代史书典籍的秘阁、史馆。
    “秘阁三馆图籍,一时俱尽。”
    当时人也记载了“秘阁史馆”被烧后的壮观景象,漫天大火中,泛着火星的书籍残页,有的甚至随大风飘到了十多里外的汴河南岸:“风中有飘书籍至汴水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