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人皆有之
原广南东路转运使蒋之奇,因为这两年爆表的政绩,最近被朝廷提拔成了户部侍郎,而移原门下侍郎刘挚过来坐镇,已经可以体现出对这片欣欣向荣的地区的重视。
不过刘挚还没有到任,蒋之奇也不喜欢搞迎来送往的一套,接到朝命就上了路,整个广南东路,交给小苏探花暂时代理。
去年十二月,漏勺上书朝廷,建议广州市舶司今后只负责茶、丝、瓷、琉璃四大宗的对外专卖,其余货品,一任商贾海客们自由贸易。
广州市舶司对这些贸易,只负责监督契约的签订与执行,调节纠纷,收取贸易税。
剩下的,就是帮助商贾们建立货栈、行会,负责仓储进出,收取租金、管理费,帮助船舶修理,搞好食宿接待等细务。
赵煦吃人手短,下诏照准。
得到诏书,漏勺将新修的城南“雁翅城”打造成了一个手工业加工基地和商贸区,沿着城墙建造了整整十三个豪华气派的商铺,只租不售,所有豪商都可以来参与竞标。
为了带动气氛以身作则,漏勺自己先找来眉山饮食班子,搞起了一个“广式方知味”。
那是一个巨大的行会式场所,大家可以喝茶吃点心谈生意,最著名的几样吃食就是虾饺、菠萝包、酱肉包、丝滑奶茶、可可、咖啡。
当然也有中式茶道,米粿,卤烤等各种菜品。
中外包容,东西荟萃,每样都分量不多,精致非常。
因为品种太多,还要聊天谈生意,不能一两样就整得吃不下了。
十二月也是转风的时节,远洋的大航船没来,不过两浙、福建跑交趾金瓯日南的小海商却是来了不少。
一到广州才发现,广州竟然又大变样了!
这里的宝货精致讲究,不再是外海风格,而是充满了宋人雅致的审美,这是传说中的内工坊的手艺!
铜炉、铜盏,剔透的玻璃,色彩纷呈的烧嵌……
南海的珍珠、翡翠、变成了镶嵌独特,雕工内敛,题材蕴藉儒雅的精品……
南海各地名贵木材,现在变成了或者精雕细琢装饰华贵,或者自然高雅线条洗练的圈椅、几案、屏围、床架……
还有各种香饼、香兽,林林总总不下上百样,贵的十五贯一丸,而便宜的不过五百钱就能买到一盒。
还有就是酒,玻璃瓶,琉璃瓶封装的各色各味的美酒……
还有套装的香水,各种花香奇香,或浓郁,或清雅的香水……
所有这些,除了茶叶、丝绸、瓷器、琉璃,由市舶司自己组织渠道,统购统销之外,别的,完全交给商贾们自由贸易!
漏勺都不用靠爹,他自己就有将作监的渠道,蕃商海客的渠道,国内商贾的渠道,广州在拥有了能保障商人利益的力量之后,无疑就成了所有跑近海贸易的海商们的第一选择。
就跟后世改革开放初期,兴旺发达的广州小商品交易会一样,漏勺在元祐七年冬月搞的第一次“广交会”,也取得了轰动般的效应,一个月市舶司的收入,就已经超过了全年。
南城十三处高广的连排砖楼,转眼就被十三家豪商占据,其中就有宗室的“和蚨祥”、“益济昌”;蜀中商团的“丰源号”、“益州薛记”;有两浙钱家的“瑞盛楼”;甚至还有远从河北而来的“善丰源”、“盛昌号”!
然而这远不是最大头,最大头,却在大宋官方组织的冬季大船队身上。
他们要来拉广州瓷器、琉璃器、烧嵌铜器,还有利用南海珠宝象牙等宝货加工成的成品,再返销回去!
现在漏勺已经在广州西村增埗河东岸岗地上新开了一个窑口。烧制的产品分粗瓷和精瓷两类。
前者就是水缸酒坛这些粗笨家伙,后者主要有碗、盏、碟、盆、执壶、凤头壶、军持、罐、盒、唾壶、注子、净瓶、灯、薰炉、烛台、枕等实用器,还有雀食、碾轮、漏斗、埙、及狗、马等陶塑。
区别于大宋其余窑口最大的特色,就是西村窑烧造大量西方和东南海商们定制的特色器型,以及大量的彩色贴面瓷砖。
这些东西,漏勺将之统一称为“外销瓷”。
瓷砖最初是辛押陀罗为光塔寺定制的,结果大受蕃坊追捧,豪商们纷纷将自己房子当街的一面贴上这种雪白如玉的“玉砖”,部分地方如门框、窗框、廊柱,则以彩色的线条瓷砖或者瓷砖画进行装饰。
这股风潮很快刮到南海,如今西村窑的订单多到飞起。
还有一项重要的输出物资——印花墙纸。
刚开始漏勺按照西方定制瓷器的花纹设计墙纸,结果蕃人们纷纷表示他们喜欢的是描绘大宋风光或者文字的那种,哼哼哼探花官人你休想骗我们,我们也知道你们大宋的字画金贵得很!
漏勺哭笑不得,这尼玛印花墙纸跟名人字画,那能是一样的东西吗?
蕃人们不管,我们回去是要用大宋的东西装逼的,没有大宋特色可怎么行?!
于是漏勺从善如流,你们敢买,我就敢印!
因为墙纸本来就和宣纸不同,更类似石纸的做法,本来就需要辊压,只需要在最后喷上底色就行。
文字的,不过铺上镂空刻版多辊一次水墨。
绘画的,那就还要用到喷枪营造渲染效果了,偶尔还要人工干预几笔。
总之四个字——不难,血赚。
“喂!别动!”漏勺在用炭笔勾勒速写,朝对面水沟中,骑在一头壮硕异常的黑、黄、白三色小角大水牛背上的娃子训斥。
“探花哥哥我能下来了不?你还要画多久?”
“快了!我告诉你啊小嘎伢,这画可是要寄去京城,给陛下看的。你想想,陛下都能看到你骑牛的样子,厉不厉害?”
“真的呀?!”嘎伢这下有些兴奋了:“探花哥哥你不早告诉我,那我穿好新衣服,背上新书包来啊!”
“穿新衣服来骑牛?你爹揍不死你!”
嘎伢摸了摸身下的牛:“这是我见过最大的牛了,就是名字怎么那么长?”
“嗯……因为哥哥小时候有一匹小马,就叫乌黄二色云,大牛花色跟我那小马一样,也懒得再取别的名字了。”
嘎伢开始邀功:“我把二色云训得好吧?爹爹说试耕的时候把他和大伯都累坏了,一上午耕了三亩!我家的黑娃就只能上午一亩,下午一亩。”
漏勺笔下不停:“那考你一道题啊嘎伢,二色云一个上午耕三亩,那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合起来耕几亩?”
“还是三亩!”
“呃……你确定没算错?”
“没算错!”嘎伢爱惜地抚摸着二色云:“爹爹说不能让二色云多干,干半天歇半天,可得好好伺候着,去年秋天让几个村子的母牛都怀上了,厉害着呢!”
“啊?哈哈哈哈……”漏勺乐得不行:“不错不错,这道题对了,回去奖励你吃好的!”
村上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汉子奔了过来,身上的衣服闪闪发亮,就跟绸缎一般。
漏勺第一次来的时候被这样的衣服唬着了,还以为茶村峒人个个穿丝绸呢,再一打听,却是麻布用蓝靛染过之后,拿木槌槌出来的效果。
漏勺觉得自己深受教育,这说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皆有之。
汉子奔近:“探花巫师,准备杀猪了!”
“好,嘎伢爹你稍待,就差几笔了。”漏勺又画完几笔,将本子和炭笔收进包包,利索地翻身到了二色云的背上:“走喽!看杀猪喽!”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美食
“走喽!杀猪喽!”嘎伢快乐地拍了拍牛背:“卡——”
乌黄二色云乖乖地迈动脚步,轻松地在溪边行走起来。
来到路边,嘎伢又喊了一声:“撇——”
乌黄二色云又乖乖地右转,走上了回村的路。
“嘿!”漏勺赞道:“不错不错,这牛训得不错,这么听话!”
嘎伢笑道:“都是我家黑娃带得好!”
嘎伢爹在一边也是满眼羡慕:“探花巫师,这眼瞅着要开春,能不能……再给俺们搞几头牛来?你看村里的母牛都揣着犊子,不好使唤得过了……”
漏勺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去年我就跟你们说了又说,一定要早点买牛训起来,你们全都不听我的……”
“去年俺们不是没钱嘛!”
“说了可以给你们贷啊!”
“怎么能贷呢?!祖上都没干过的背霉事儿!”
这事情没道理可讲,广南东路的气候、水土都不错,政策也比较宽松,老百姓还不像内地百姓那么多的积欠。
因为地方官知道,这里蕃汉混杂,很多县乡,汉人也粗鲁如蕃人。
老百姓是这样的心理——老子们欠了又咋地,狗官难道你还敢来收?
狗官们不敢,所以历任狗官们干脆一免两宽。
其实这是“刁民”,但是让顺民变贫民,贫民变刁民,刁民变流民,流民变暴民。这本来就不是老百姓的错误,而是当政者的错误。
探花郎让他们种香料、种果树、养鸡养猪,都没啥问题、但是对于借钱背债这种事情,乡亲们极难接受,认为是羞没祖宗之举。
漏勺也没办法,老百姓们的考虑也有道理,只能组织大家农闲的时候,用自己的游艇撑杆子挂拖网打鱼分钱,然后买树苗鸡娃鸭娃猪娃,之后教他们蒸芳香油、卖香料,挣了不少之后,现在乡亲们终于重新打起了养牛的主意。
慢了两年,但是从被动转化为主动,也没有白等。
漏勺笑道:“那行,我去给你们找牛。”
如今大宋有了北方马场,福建几个岛上的畜栏开始从育马渐渐转移到育牛,那是老四通的产业,漏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探花巫师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包括吃的。
说要给娃子们弄好吃的,就一定是好吃的。
今年村上家家要杀猪,广州养猪得天独厚,因为气候原因,红薯、木薯,稻谷长得太疯了。
如今大宋养猪的大路,首先就是蜀中,其次两浙,之后就是汴京、河北和广南东路。
陕西苏油也算待得久,但是人家那边的牛羊都美的很,不是传统缺肉地区。
为了方便烫猪,漏勺还给村里带来了一批大铁锅。
汉子们忙活着去猪圈拉猪出来杀,漏勺开始给娃子们安排美食。
前天漏勺就已经将娃子们组织了起来,用了十斤糯米,两斤半大米泡了一夜,早上起来磨成浆子,盛口袋中压上磨盘,榨干水分。
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再取出加少许清水,以能成圆团为度,然后将娃子们再次组织起来,给他们搓了个样,搞成差不多半两一个放簸箕里就行了。
他那边将菜油入锅,烧过后改成小火,等油温下降后先是炸自己在广南东路搞出来的美食——虾片。
虾片的做法异常简单,主要原料就是木薯粉。
将木薯粉、虾肉糜、清水,加入适量砂糖和食盐再提升一下口感,然后放入搅拌机搅拌成膏体,灌入竹筒密封蒸熟,放入井水里冷却,再打开切成薄片,烘晒干就能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