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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135节
    三年振兴河北四路,苏油向朝廷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热火朝天的建设,让四路人口吃紧,苏油两次调整了力夫们的工钱,一日三餐,给钱两百五十文。
    在这个数字的刺激下,河北四路以往猖獗的盗匪悄无踪迹,前线文安洼周围的军屯、商屯,种收时都必须动用大机械。
    一季土豆一季小麦,十万顷土地,亩产四石,共得粮四千万石!
    河北军中,奢侈到军士吃馒头,麸料喂牛马,种诂上书朝廷要求增兵,雄霸延边一线,完全养得起三十万虎贲!
    这等刺激辽人的要求当然被朝廷驳回,苏油请求朝廷从汴京、相州等地区分户析产,移民就地,以户均百亩,官给十五贯为饵,招诱下户移民。
    土地是军屯的熟地,开荒的事情军爷们已经做好了,到地方当年就能种出粮食。
    这个诱惑对内地下等户是不言而喻的,高滔滔为了鼓励京周百姓移民,下旨效仿四路,免除了丁税,取消了当年京周各县人口增长的考绩,反而将移民数量作为考绩。
    经过好一番努力,才在郑州组织了三千户,汴京一万两千户,陈留五千户,凑足了两万户,十万人的移民规模。
    三十万贯补贴苏油没有直接发给移民,而是修造了土砖房,外加家什、农具、还有一头耕牛。
    这些订单,又刺激了接纳移民各县的工坊生产,当地的知县和县令们,对移民颇为欢迎。
    除了四通八达的水运网络,铁路已经从太原修到了定襄,到雁门关的支线将在明年六月开通。
    定襄到白马山段,真定到白马山段,也将在明年三月合龙。
    即便还没有全线贯通,这段铁路已经被沈括利用了起来,定襄到太原沿途丰富的煤、铁、铜、铝矾土、耐火粘土,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太原,定襄两地,极大地刺激了河东路的工业发展。
    沈括甚至还有富余,将太原的优质焦煤,由火轮船队拉着,支援郑州工业基地。
    鉴于河东路的暴富,十二月,丁卯,诏河西、河东边要,进筑守御城砦。
    朝廷又从京中调了一千龙卫军,由狄咨率领,加强雁门关的防守力量。
    苏油以免除丁税,提升亩产,变相降税,只以田亩、商品产出量定收税,子女入学免一丁之税,大办工矿,开拓商路,鼓励流通等一系列刺激民生措施,获得了四路子民的极力拥护,也让四路爆发出蓬勃的生机。
    军事态势的缓解,役务变成有利可图的生计,唤醒了四路靠近边境的州县的生产能力,大量闲置土地的重新分配,无数水利工程的开通,也让四路的农业资源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有了玉黍、土豆和轮作方式的加成,河北的沃土上,粮食产量翻了两番,亩产达到了平均四石,而税收只增加到一亩三斗,相当于农税降到了十三税一。
    然而农税在数目上反而增加了,从以往三年两收,亩输两斗,实际上的一年一斗半不到,而如今光旧有土地的税收,就增加了一倍有余。
    加上新增土地和之前新扩隐田隐户的税赋,四路农税,整整翻了两倍!
    但是农税的增长还是小头,遍布各州的五小工业,对辽外国、朝鲜、日本海贸的兴盛才是大头。
    爆表的商税让河北四路对大宋贡献的税赋,在元祐六年猛增到四千万贯,一举将大宋的岁入,拱进了三亿五千万贯的大关。
    大朝会上,苏轼一篇贺表写得大气堂皇,元祐盛世,古往今来,当推第一!
    唯一的不和谐声音,大概就是河西诸城邦的使节,控诉黑汗和西州回鹘的霸凌行径,要求大宋替他们主持公道。
    赵煦板着扑克脸,表示了对诸城邦和黑汗、西州百姓的同情,认为这是统治者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了百姓的头上,是不人道的行为。
    不过朝会的内容很多,这一节只是小插曲,赵煦只命礼部记住,将京师大学堂两位智慧宫学者在大宋潜心研究学问,重新阐述天方圣经写成的《原义》,颁发给使臣,让他们将之带回去,带给西域那些信仰天方教的教众。
    理学已经成为大宋无可争议的显学,而且在苏油阐发,加入逻辑思辨和辩证主义之后,得到大宋无数鸿儒的添补,已经构成了一套自洽圆融的理论。
    理学如今认为,人承火德,文明始肇。
    有了文明,人从此得以区别于禽兽,这就是理学最早的应用。
    初期的理学,被人用于和自然界相抗争,在这一时期,理学的主要内容,是知识,其主要目的,是改造和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让自己得以生存。
    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经过很长时间的发展之后,人类开始有了物质的富余,文明以此为第一基点,产生了一次巨大的变革。
    理学终于迈出其重要的一步,从改造自然,发展到改造自己,开始成为人类改造心灵和群体相处方式的工具。
    让一个人,一个群体,远离野蛮,去除自己与人群的“禽兽之心”,是具备人性的关键,即“善”。
    因此让人变得更好,让群体变得更好的行为和想法,就叫“善”。
    要做到“善”,就得从最本初开始,从抚养自己长大的父母开始,从家庭开始。
    理学从这里进入儒家的一套学说范畴,以“孝”为百善之根,发展起一套维系家庭、国家、社会的理论,将构建文明的理论,建成了一座越来越高的大厦。
    理学派认为,这个过程,是人类对理学新的应用,从最初的应用发展而来,两者却又互通互荣。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
    而到了今天,理学再次迈出了新的一步,就是从以前改造自然,让人类获得自由生存权的那些基础技能里,提炼出“道”。
    格物而致知,数学之道,物理之道,化学之道……
    经过苏油添油加醋之后的理学,就变成了科技知识与人文道德并重,一步步交替着往前走,脚下的路,就是人类文明的进步历程。
    科技知识与人文道德,这是构建和支撑文明的两大重要连体树,就如人对称的形体一般,是两手、是两足、缺一不可。
    之所以人只有一张嘴,则更说明了文明传播的宝贵。
    在此基础上,神,其实就是完全摆脱了野蛮性,兽性,掌握了文明的真义,进化出纯粹完美之“人性”的人而已。
    库罗和艾尔普在接触了这套理论之后,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理,开始将之加入到自己的信仰里边,在京师大学堂写出了《原义》一书。
    这部书以天方经典为纲,但是很多地方给出了和前代诸贤不同的解释,变成了一部崇尚文明的温和教义。
    毫无疑问,这部教义对河中河西各族和平相处是有巨大帮助的,因此赵煦特意在朝会上提了出来,希望它能够得到传播。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山榆淀。
    乙巳,张诚一以穿父墓取犀带,降职与祠。
    这事情实在是太滑稽了。
    张诚一是唐徐国公张耆之子。
    张耆可是为真宗皇帝立下大功的人物,十余岁时就在真宗潜邸襄王府邸当差,后任王府指挥使。
    宋真宗为太子时,爱上了来路不明的蜀中女子刘娥,惧怕他的父皇宋太宗知道,就将刘娥藏于张耆家中。
    刘娥后来成为皇后、皇太后,张耆因而也就成为真宗和刘后的亲信。
    依靠真宗和刘后的宠信提拔,最后竟然由武职做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在重视进士科第的北宋,除了开国草创时期,由武职入宰相,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耆一生官运亨通,妻妾子女非常多,子女共五十五人。
    子女多了,就有好有歹。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还钱
    比如张利一,如今是雄州团练使,也算是干能。
    但是有个儿子张可一就操蛋了,与群婢贼杀其妻,被蔡京在开封府尹任上查获,论罪弃市。
    张诚一官运其实是张耆儿女中仕途最通达的,从小就是赵顼的近侍,后来赵顼将他放出宫,一路做到了客省使、枢密都承旨。
    但是因为是官二代,又仗着神宗近臣的身份,嚣张跋扈,“颇肆横,抉中旨以胁同列”,蒲宗孟曾经“叩头白其奸”,依旧无济于事。
    结果竟然丧心病狂到掘父亲的坟取陪葬物品,这是人伦大恶,就算是高滔滔也保不住他。
    此事还牵连到了吕大防和刘挚,因为去年推选将臣,吕大防和刘挚都推举了张诚一,本来想着卖高滔滔一个好,结果这下反到吃了挂落。
    幸好这事儿因为当时被刘正夫弹劾,范祖禹封还,到底没成,要不然,吕大防和刘挚可以直接辞职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让二人在赵煦心底严重失分。
    同时也不禁有一些小小的得意,父皇的同伴都是些什么鬼,看看我的,扁罐、漏勺、椅子、就连张思静那个爱哭包也不错,在艺术学院熏陶,书画上大有超越姑父的架势。
    ……
    “阿嚏!”漏勺打了一个喷嚏:“谁又在念叨我呢?”
    “是大阿訇吧?”身边的努尔马这半年来苦学官话,现在也可以交流了:“官家汗从京城给你送来那部《原义》,大阿訇在没日没夜的读,说是那啥……圣人经典。官人身体不适,要不我们就回去吧?”
    “官家就官家,可汗就可汗,连在一起就成了语病。”漏勺翻起白眼:“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官人,我不爱听,蒲亚纳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的不教教坏的。”
    “那我该叫你啥?”
    扁罐想了想:“司马公有个老仆,一辈子叫他秀才,要不,你就叫我秀才吧。”
    “好的秀才官人。”
    “……算了跟蕃人讲这些,是我自找没趣。走吧,下山!”
    白云山蒲涧渠,如今已经造出了六条,百姓们如今将之称为“探花渠”。
    广州土壤不行,直接挖渠会严重渗漏,水流不到城中,因此用了筅道。
    筅道容易坏,不能耐久,因此漏勺腾出手来,建造好水泥厂之后,便开始制造混凝土管道。
    然而蒋之奇认为筅道足用一年,小苏通判这是不分轻重,于是先将水泥拿去翻了蜀刻十三经。
    这事情学官吕笙,还有陶安民刘未一众士绅,可是哭喊了好久了。
    之后又拿去番禺造了防波堤,围出几千顷稻田,如今开田可是大功,番禺滩涂地那么多,只要能挡住海水,那就是现成的功劳啊。
    海堤作成之后,蒋之奇又来跟漏勺道歉,对不起稻田盐卤过重,需要冲刷,我们还是该先造水渠的哈?子衡你怎么不事先提醒我呢?
    漏勺好气哦,太守你捏着查抄的五十万贯就飘成那样,我当时拉得住你吗?!
    漏勺天性比他哥狡猾,初入仕途,绝对不会跟上司顶牛,半年的作为将蒋之奇哄得舒服异常,加上自身年纪幼小,善于卖萌,学问间杂,理事得当,颇得广州父老好评。
    市舶司的蛀虫们被打掉,漏勺利用蒲马可引爆此案,一点非议没有沾身,今年的广州市舶司走上正轨,辛押陀罗再次出面,招来了不少的蕃客,转眼扭亏为盈。
    蒋之奇的主意不靠谱漏勺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有一万种办法化害为利,先造田还是先修渠,其实不是重点,漏勺才不会因此让蒋之奇不高兴。
    等蒋太守捅出了篓子,自己再给他补上,太守当然会开心,并且更加倚重自己。
    这些东西,漏勺压根不用教。
    圩田暂时不能种粮食,那就放水养鱼养螺蚌养鸭子大鹅呗。
    还有就是种植牧草,好些牧草耐盐碱,而且在这样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牛羊格外健壮,这可是一门好生意。
    南海内宫坊里不少工匠是出自将作监,漏勺招招手,将老部下和原四通商号的老管事叫来,广州得天独厚,咱们的玻璃和陶瓷作坊必须走起来!
    匠人们来到广州一看,靠这明明是一处宝地啊,玻璃砂的品质乃是大宋顶级的!
    除此以外,漏勺还找他们开辟了一些小铁坊、铜坊,然后去找蒋之奇:“太守咱们造砖城吧!”
    蒋之奇都气乐了:“子衡真是家学渊源的散财童子,你就是见不得我手里捏着几十万贯是吧?给广州城贴城砖,那得多少钱?”